“三爷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您挑的,最是精细不过,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便是您还不放心,奴婢在这里替你守着。”
“译哥儿小时候病了总喜欢黏着我,我不守着,他便睡不安稳。”
姚黄轻笑,“老太太也说了,那是小时候,三爷大了呢!何况这男孩子家都爱面子,他都十三岁的人了,若是还让长辈守着才能睡觉,这话传出去,尤其让三爷那些同窗知道,三爷多尴尬。”
林宁跟着笑起来,这两年林译是越来越不黏她了。果然是大了。林宁一面欣慰一面竟有觉得有些失落。
姚黄再接再厉,“三爷最是孝顺,若醒来知道您为他熬了一夜,岂不是要自责?您如今这身子可经不起熬夜,若是三爷好了,您病了可怎么办?况且你还是为照顾三爷病的,这要是传出去……”
这些话也就姚黄敢说。她可算是摸得到林宁的脉。此话一出,林宁面色果然踌躇起来。要说这是在古代,这具身子也是快七十的人了。若真要熬不住病了,只怕别人就要说林译不孝了。
林宁不由得叹气,瞪了姚黄一眼,“就你话多。我再坐一坐,等译哥儿这烧稍微退了些就回去歇着,可以了吧!”
姚黄忙欢天喜地的应了,倒又惹得林宁笑骂了她一句。
没过一会儿,便有小丫头在门口探头探脑,姚黄忙出去询问,等再次进来时,面色便不太好看。林宁一惊,“出什么事了?”
“是大爷让人来请老太太过去。”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往常这时候林宁早睡了,即便有什么事也不会来扰她,林谨不是没分寸的人。可见怕是这事儿不小。
姚黄快走几步,附在林宁身边耳语了两句,林宁面色顿时大变。瞧了眼林译,说道:“让丫头进来看着译哥儿,你随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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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墨院,书房。
秦青跪在地上,衣衫不整,低声哭泣。书案上的书籍有些凌乱,书桌桌脚旁有一只碎裂的瓷碗,地上溅有少量的汤渍。林谨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面色阴沉的可怕。还是门外的小厮唤了一声“老太太来了”,林谨这才起身出去将林宁迎进来。
看到这幅情景,林宁还有什么不明白,双手气得发抖。她养大的孩子,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思!亏得便是对着丫头,她也一直宣扬的“宁人乞丐妻,不为富人妾”的思想。更让人生气的事,有了这等心思也就罢了,偏还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
林宁撇过头去,对林谨说:“你打算怎么办?”
林谨忙跪了下来,“请祖母送了她出去吧,往后也不必再来往了。”
这就是不想再见,往后秦青也别想再登林家的门的意思。秦青身子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林谨,面色灰白一片。
林宁倒是松了口气,林谨没有这心思就好。其实若是其他丫头,即便是她身边伺候的,林谨也大可直接发作了第二天再来和她说一声。秦青不一样,她没有所谓的卖身契,乃是自由身。便是说雇佣关系,也是秦大夫与林家之间。秦青甚至不算是林家的佣人。况且这些年,林宁待她极好,府中谁人不唤一句姑娘。
林宁叹气,白瞎了她对她的好。
林宁转过头,吩咐姚黄说:“让人把她带下去,先关起来,你去煮一碗避子汤,亲手喂下去,要亲眼看着她吞了。”
这话不可谓不狠,秦青唬了一跳,万没料到向来待她亲厚的老太太说出这种话来,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回不了神。
姚黄刚应了,便听林谨道:“祖母,不必了!”
这话倒是让林宁有些莫名其妙,不打算收了人家,不服下避子汤,若是生下孩子秦青再回来,让林家怎么做?一来林家的名声有损,二来那时候林家是认还是不认?认了是个麻烦,不认又到底是林家的骨血。
虽说只是一次,但谁知道会不会中呢。秦青可是大夫,她会推算女子最易受孕的时间,也可以在汤里头除催情成分外再加一些助孕的东西。这几率可就大了。
“祖母……我……我……我没有……没有和她……”林谨支支吾吾,吞吞吐吐了好半天,还是没把话说完,林宁却听明白了。
她有些疑惑,看地上的汤渍只有一点点,想来这汤林谨是喝了的。林谨同秦青小时候一起玩过,对她并不会怎么设防,秦青又是打着她的名义来送汤,林谨就更不会有怀疑。中招在所难免。况且,秦青衣衫不整,林谨虽还算整齐,可衣衫却很是褶皱,这番模样可不像是没成事。
林谨也猜出了林宁的想法,一时间难得的面色赤红,连耳根子都在烧,犹豫着说:“那药有些乱人心神,孙儿一开始以为是未晚,可……孙儿清醒过来知道不是便没……因那药实在太过……太过厉害,孙儿只能让人看着她,去了未晚房里。”
林宁大惊,这是想一击即中,用了猛药!林宁忙拉了林谨起来,“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也不知道那药会不会对身子有害,不行,让人去请太医,得让太医看看!”
林谨更是难为情了,眼见林宁似乎马上要吩咐人去拿名帖去太医赶紧拉住,“祖母,这种……这种事情怎么好让太医知道。”
“身体要紧!”
眼见林宁有些怒气,林谨也不好再拦了,只是越发尴尬。林宁见他这番模样才缓了语气说:“龚太医和我们家相熟,来京以后,译哥儿的病就一直是他看的。用译哥儿的名义去请,没人会怀疑。谁家没有点糟心事,太医院的人都是知晓分寸的。龚太医也是素来嘴严的,不会说出去。”
林谨只得应了。秦青却忽然回神了一般,跪行了几步,攀着林宁说:“老太太,那药绝对没有任何害处。青儿只是想……只是……青儿怎么会害大爷呢!青儿便是拼着自己有事也是断不会让大爷受害的!老太太!”
林宁气得直接一脚踹了过去,谁知秦青又爬了过来,她还算明白,如今她能抓住的就是林宁对她的那点情分,若是林宁肯开口,她自然便能留下来,若是林宁不肯开口,那么她……
“老太太,青儿打小就喜欢大爷。青儿也想过断了这份心思,可是断不了就是断不了。老太太,青儿不求其他,只求能跟在大少爷身边,便是做只小猫小狗也是情愿的。老太太,你就成全了我吧!老太太,青儿求求你!”
卧槽,小猫小狗!你以为你演琼瑶呢!
这次没等林宁开口,林谨已经唤了小厮进来,“把她带下去,堵住她的嘴!”
秦青一出去,林宁瞬间觉得世界清净了。
因今日才来看过林译,听闻林家来请,虽觉得林译的情况他才诊断过不大可能出问题,但也怕有个万一。龚太医是医者父母心的人,来的很快,给林谨把了脉,确定无事,林宁这才算是完全放心。再三多谢太医,让人好生将他送了回去,林宁嘱咐林谨好好休息,这才回了房。
第二天一大早,林宁便让人送秦青回扬州,顺便写了封信将前后因果告诉林如海。出了这种事,秦大夫自然不能在林家呆了。
等处理完这些事,交待好要交待的,又去看了回林译,见他确实退了烧,气色也好了不少,大是舒心。回来后已是晌午了,徐未晚这才过来请安。
虽说林宁言明不必日日晨昏定省,但徐未晚坚持,这似乎是这个时空但凡有点家底的人家都会有的规矩,历史悠久。林宁也就不和古人去谈论这些了,随了她。像今日这种这么晚才过来的情况,还是徐未晚进门一来头一次。
林宁见她面色尚好,只是脚下无力,走路虚浮,哪里不知是因为什么。恐怕是昨晚上被林谨折腾得够呛。林宁赶紧让她回去歇着。
徐未晚见林宁笑得一脸意有所指,又羞又臊,面上绯红一片。几乎是逃一样告罪走了。倒是惹得林宁在身后呵呵大笑。
秦青的事情虽然让人恶心,但对于林家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小插曲,最初两天林诺倒是问了两句,青姐姐哪里去了,哄了他说青姐姐也有家,回家去了之后。他并不太信,但见提起秦青之时,祖母哥哥姐姐面色都不太好,也就很有眼色的再也不问了。
没过多久,这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林府下人也好似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人,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四月,林如海突然上折子为林谨请封世子。林谨是长子,世子的位子本也该是他的,家中人人都这么觉得,可在这个档口请封世子,谁都高兴不起来。除了尚且年幼的林诺,便是身为女儿家的黛玉以及素来头脑简单的林询也察觉出异样来。各自心里都明白,江南那边恐怕是到了关键时候了。
请封林谨为世子,一来是告诉皇上,他会抱着必死的心态,鞠躬尽瘁。二来也是等皇上表态,皇上批了,也就代表说,便是林如海死了,林家他也会看顾,并且会重用林谨。
为着这个,林宁好几天没能睡上一个好觉。近二十年的相处,就算实际年纪不比林如海大多少,但相处下来,她是真把这个便宜儿子当亲儿子了。尤其想到红楼里面林如海的去世,让她不得不更加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