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嬉抚着自己的脸,脸上依然带着笑,“那么,说不定是我的身后有什么,所以他才会砍过来。”
……
明嬉大姐,你回答问题的着重点不对啊!
“…不,他砍的就是你。”
“那他一定不记得我是谁了。”
知言扯了下嘴角,垂下眼睛看着地面,“他记得,有记忆以来的每件事,他自己是谁,你是谁,他都记得。”
“那一定是为了我好,因为就算再怎么改变,一个人的本质也不会变,既然那个人真的是利达,也记得我是他的母亲,那他会这么做一定有什么原因。”明嬉一脸母亲相信自己孩子的表情说道。
“要是有原因的话,为什么不说出来?真的就那样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杀了,不会觉得生气吗?”
“孩子长大后,总会有他自己的想法,不可能每件事都跟家人说,身为母亲能做的就只有相信并支持自己的孩子。”
……
知言很无力。
话题的重点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
她问的明明是[您觉得他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样子?],最后却变成了[母亲要相信自己的孩子]这样的话。
而且“无论发生什么都相信他是为了自己好”这点她做不到,毕竟她和明嬉不同,就算知久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大的,她也是姐姐,并不是母亲,做不到像母亲那么伟大。
不过,听了明嬉的话,心底深处却涌现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忽然觉得这三个月来的烦恼纯粹是在自我折磨,眼下,知道知久还活着,过的也不错,并和自己存在于同一个世界中,不就已经够了吗?
剩下的,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知言想,会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大概,算是被母性的光辉治愈了吧。
“谢谢。”她低声道着谢。
明嬉笑容柔和的替她整理着散乱的头发,指了指她身后,“谢谢他们吧,这些孩子可担心你了,利广也是,即使表面上那副样子,心里还是很担心你的。”
知言转身,看到利达、利广、文姬都凑在门边看着自己。
见她回头,三个孩子的反应倒是各不相同。
利广像是在闹别扭似的忙把头缩了回去,文姬则是高兴的跑到她身边像小动物似的围着她转圈。
利达的表现最出乎知言的预料,他拎着一脸不情愿的利广的衣领,神色严肃的走到知言面前,“我大概不是学武的料,不过弟弟的体力比我好,也很擅长打架,可以拜托您收他为徒教他武术吗?”
知言愣了,利达少年你还没放弃吗?
她真的不会什么武术,那只是从一个美好的误会中延伸出来的可怕谣言,你不能相信啊!
而且,就算她愿意,你看你弟的表情那哪里像是要拜她为师了?!
她不想在有个想“弑亲”的弟弟后,再多个想“弑师”的徒弟!
第四十章
知言做了个梦。
一个非常可怕的梦。
梦中,知久的手变成了尖锐的爪子刺进了她的胸口,拿出了血淋淋的跳动着的心脏。
她哭着问为什么。
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利广的脸。
八岁的男孩握着她的心脏,毫不留情的捏碎。
然后,知言醒了过来。
知言眨了几下眼睛,视线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她看着眼前一张放大的男孩的脸,然后——
“混蛋!!”呵斥的同时扬起手向着那张脸挥了过去。
要是谁一睁开眼睛便看到前一秒还握碎了自己心脏的人的脸,估计会和她差不多反应。
利广先是一愣,随即反应很快的将装着水的木盆举起挡住了知言忽然间挥过来的手。
“碰”的一声,手打在了木制的面盆上。
“唔,痛…”知言揉着似乎打到么硬质的东西上的手背,脑袋稍微清醒了些。
只不过,因为她刚刚无意识间使出的力道太大,利广又还是个孩子没什么力气,所以,八岁的男孩两手端着木盆脚步不稳的向后退了几步,为了防止跌倒,端着木盆的手下意识的向前一送,好看的小说:。
于是,盆里大半的水都泼在了知言身上。
大半盆冷水从头顶浇灌而下,知言在那瞬间,完全清醒了过来。
“阿嚏!”
她揉着湿透的双臂打了个喷嚏。
哪个混蛋这一大早的就泼了她一头的冷水?
现在可不是夏天,是秋末啊!!
她吸了吸鼻子,看向那始作俑者,此刻正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的八岁男孩,额间的青筋跳动着,“栌利广!你一大清早的做什么!”
利广被吼的又向后退了几步,“对,对不起,”他嗫嚅着将木盆放到一边的桌上,皱着眉道,“只是,因为你忽然就打了过来,我一时没注意才…”
知言一愣,随即回想起来,她似乎做了个很诡异可怕的梦,梦里先是知久打算谋杀自己,后面又变成利广握碎了自己的心脏,导致她醒来后看到利广的脸,就下意识的打了过去。
睁开眼睛便看到上一秒还在梦中出现的,握碎了自己心脏的家伙,她只是动手没动刀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
“一大清早未经允许就闯进少女,咳,未婚女性闺房不说,还给我来了次‘醍醐灌顶’,你还有理了?”
“我有敲门的,而且你也回答说[好]了!”
咦?她连敲门声都没听到是怎么答应的?
唔…
睡得太熟,完全记不起来了。
知言揉着额角,“可能是睡迷糊了的梦话,算了,不说这个,”她走下床,打开衣柜,小衣柜里都是明嬉前段时间拿给她的,大半都是新的,还有部分是明嬉年轻时穿的,她随手拿了件,身上湿嗒嗒的又冷又难受,还是尽快换下来比较好,“现在离舍馆开门起码还有半个时辰吧,我是叫你们起得来的话就来叫我起床可这也太早了,我们文姬真是难得的早起…了…”
知言说着稍微停顿了下,在屋子里扫视一周,发现屋内除了自己就只有利广后不禁皱眉,“文姬呢,怎么不见她人?”
利广回答的很干脆,“文姬还在睡。”
“这么说你一个人来的?”知言有些诧异的看了眼镇定的站在屋子里的利广,撇了撇嘴,不禁感叹了句,“真难得。”
知言发誓她这句感叹真的只是单纯的从心底涌现出来的想法,非常纯粹没有任何讽刺或是其他意味包含在其中,因为,要知道自从那次在西街被妖魔袭击后,三个月来,利广从没有在文姬不在的时候来找过自己,这还是第一次。
不过利广却不知从哪里听出了嘲讽的意味,涨红了脸反驳道,“我才不是不敢来找你!就算文姬不在,我一个人也可以来!”
知言闻言,眼角一抽,敢情利广总是和文姬一起来找自己玩,其实不是想保护妹妹,只是不敢一个人来找她吗?!
虽然从小就习惯了被动物害怕厌恶,可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类的小孩害怕讨厌到这种程度,她全身上下到底哪里长得可怕到让人不敢接近了?!
这利广其实不是人,是动物吧。
知言颇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么,你这大清早的[非常勇敢]的[孤身]一人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利广有些犹豫的开口,“因为,因为母亲和大哥都说身为弟子一定要起得比师父早,服侍好师父才行…”
……
师父?
知言愣了下,片刻后才想起昨天似乎因为利达的坚持和明嬉那一脸和善的过分却又带着[你不收我二儿子为徒这以后的日子大概不会好过,医师留下的调理身体的药还有很多]这样含义的笑容的威逼下,她颇为无奈点头,答应收利广为徒,其他书友正在看:。
可利广给她行拜师礼,请她喝师父茶时的眼神——让她颇为担忧会不会真的在有个想“弑亲”的弟弟后,又多个想“弑师”的徒弟。
现在回想起来,果然是因为晚上睡觉前想起利广看自己的眼神,一直担心会不会出现个想“弑师”的徒弟,所以才会做那种噩梦。
知言觉得,为了避免真的如梦中那般出现一个想“弑师”的徒弟,她要和这个短期内,只要她还住在栌家,便不可能踢出师门的徒弟来一场充满师徒爱的交流。
她轻咳一声,先是指着身上已经湿了大半的白色和服式睡衣,挑着眉神色严肃,“所以,你就是这么服侍师父的?”
利广先是一愣,随即顺着知言的手看向她身上的睡衣,有些拘谨的站直了身子,“对,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忽然打过来——”
“别找理由!”
“对不起!”
看着一脸紧张的,身子都贴到了墙上的利广,知言沉默片刻,闭上眼睛稍微酝酿了下情绪,待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她睁开眼睛,略微侧头,展开一个含着包容意味的柔和的笑,“不用紧张,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做错了事别总是先想着找理由罢了,而且,衣服湿了其实睡迷糊的我也有很大的责任,要不是利广反应快说不定泼到我身上的就是一整盆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