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达皱着一张小脸,只觉得自己四肢发凉,脑门不停冒汗,腰间的刀随着爬动而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碰着,仿佛与生命赛跑的计时器的响声。
“宝宝...坚持住。”
艾达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均匀一些,她一边说着一边擦汗,顺带着露出一个无畏的假笑,像是在给宝宝打气,其实更是在给自己打气。庆幸暗道里没有灯,否则腿上的烂肉说不定会让她看了反胃:“还有十几米就到出口了,坚持住!”
终于,在最后那漫长的几分钟度过后,艾达爬到了出口的阀门处。
她气喘吁吁、笨重地坐下来,扭转上身去转动阀门。
然而,还没转几下,就只觉得门外一股力冲了过来!
艾达一个躲闪!
“咣...咔嗒。”
即将打开的门被撞得重新合上,锁芯紧合的声音清脆地响起。
艾达来不及惊讶,就听见阀门的外部响起子弹击打的砰砰声!顺带着“叮叮”的撞击声。
那是子弹击打在阀门上的声音。
这种子弹比国际标准的弹头更尖锐,弹身细长且有细小倒刺,飞行过程中产生的风声非常独特,一旦被击中若想要将子弹取出,因倒刺的缘故则会引起撕肉般的剧痛,非一般人能承受。
而且,只有里妮的枪有这样的子弹,艾达一听那尖细的撞击声就立即认了出来!
此刻,她无需启用见闻色霸气就可以肯定里妮在外面!正在与敌人交战!
甚至那阀门上的子弹也许正是她刻意为之,那是对艾达的警告——
【不要出来,危险!】
“妈妈!妈妈!”
艾达推不动门,大声地呼喊着。她只觉得有人似乎是踩在了门上,将她彻底堵死!
“妈妈开门!维罗.里妮!你开门呐!”
心里的恐慌越来越盛,随着艾达每一下的敲击,外面的子弹声就愈发的密集,如枪林弹雨密密麻麻地汹涌而来。
艾达又怕又慌乱,放在以前,她可能会手足无措,可是她现在很快就从慌乱中缓了过来,并快速将手搭上了腰间的“映”。
“铮——”
拔刀出鞘。
艾达以跪姿立起上身,她将刀尖对准了阀门。
可是,就在她即将劈向门的一刹那——
腹部传来强力的疼痛!
“啊!”艾达的脸瞬间扭曲,“咣当”一声,刀从手中脱离,掉落在地,
好痛!这不是胎动!
为什么...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
艾达由跪姿猛地跌坐回地上!
她靠在阀门边,一手抚腹一手撑地,脸上的汗珠随着回忆的涌现而越来越多。
当年流产的回忆像水龙头里失控的水一般泻进脑中!
多弗朗明哥粗暴、剧烈的动作...
被强力按在床上无法挣扎的绝望...
体内横冲直撞的撕裂...
子宫内空无一物的虚空...
血液崩流的那一瞬间,以及,热量和生命从腹部散尽的冰冷......
一切回忆,加之腹部的剧痛、污浊的空气以及无边的黑暗,所有的所有综合起来,让艾达脑中的弦猛然紧绷,紧到快要扯断一般!
她咬着大牙,腹内的阵痛和翻涌的回忆几乎合成一个节奏,在一起捶打她的心。
宝宝,不要吓唬我!
你好好的,好好的...算是妈妈求你了!你乖一点,不要着急,爸爸还在等着妈妈和你一同平安地去见他,你不要急着出来......
求你了!妈妈求你了!
艾达在内心无声地哀求着腹内的孩子,恐惧感攥住了她的心,使得她听不见外面的枪击声,也听不见了打斗声,只有内心哀求的呼号占据了她的大脑,在不住地回荡。
她的心跳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吃力,呼吸也一下比一下艰难。
她一度想要忘记的、曾经失去过孩子的回忆在今天彻底回到了她的脑海里,原来竟是那般的深刻。
原来时隔这么久,依然能够让她陷入狂乱和崩溃。
每一下心跳都似乎在艾达的胸腔里乱撞,双耳轰鸣,只听得见“嗡嗡”的蜂鸣声在耳畔萦绕,在整条暗道内回响。
腹部的痉挛一阵接着一阵,她的脸色越来越白,支着身体的手臂开始发抖,如被风摧折的小树干,不住地摇晃!
艾达被腹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却将所有想要呼出口的嘶喊都生生咽回了喉咙里,但与之相比,更多的则是对孩子的患得患失,快要逼疯了此刻的她!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过了几亿年后。
艾达终是痛得没有了半点力气,像个无骨人似的靠在阀门边的道壁上,唯有希望再次见到丈夫的执念在苦苦支撑着她。
我不怕陷入黑暗,我怕的是再次弄丢你送我的小生命;
我不怕千刀万剐,我怕的是不能再看到你的金眸,对我漾出温柔的眼波......
十几分钟后。
神秘的来袭者被米霍克一刀穿.刺在地,黑刀直直地将他的身体钉在了土地上,血从他背后涌出,为夜色下本就暗色的土地又加上了一层深黑。
那男人咽下一口鲜血,不甘又似乎在自我嘲讽:“鹰眼,两年前你杀我几十个兄弟,可惜我......”
米霍克没那个耐心去等他说完,直接将刀毫不留情地从他腹部拔.出,连带着男人凄厉的喊声将话语自动掩盖。
一向洁癖的米霍克此刻连刀都顾不得擦,直接握着滴血的黑刀,仿佛失去了魂魄似的直奔向屋后的方向。
地上的男人艰难地凝聚了全身的力气似的说道:“是堂吉诃德家族...告诉我...”
米霍克闻言,脚步只是稍微停了一秒,紧接着,他没有丝毫回应地离开了伏尸遍野的此处。
【鹰眼...呵,还是那么狂妄。】
男人在断气前,心有不甘地承认了这一点,不过他知道,还会有人陆陆续续来找上他抑或找上他的妻子力库.艾德莉恩。
毕竟,他们都是罪大恶极之人。
米霍克快步奔至屋后,当他看到被轰炸得面目全非、满地玻璃碎片的小别墅时,他心有灵犀地猜到了她的所在之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当他到了暗道出口的阀门口时,竟看到里妮躺在那里,背底下压着门,血流了一地,奄奄一息!
他心里一惊,而后金眸一转迅速环顾周围,只见四周尸体遍地,仅里妮一人存活,遂急忙扔下刀,蹲下后一把将里妮捞在怀中,蹙着眉急促呼唤道:“您还好吗!”
几声呼唤下,尚有意识的里妮艰难地睁了眼睛,她见是米霍克,脸上浮出无限的欣慰和希望之色。
里妮伸出手,颤抖着吃力地用最后的力气紧抓住了他的胳膊:“达乖...还在里面...我的女儿...救!救...”
说到这里,她开始大喘粗气,口齿不清,已经无法说出完整的话。但她仅存的那只独眼却一直看着他,透着固执而倔强的光,和艾达一模一样。
米霍克明白里妮的意思,他急忙将她移到旁边,抄起一具尸体上的刀,几下便将暗道阀门劈得粉碎!
可是,他的心脏在看到里面的景象时猛地一窒,凉到谷底——
只见艾达软绵绵地倒了出来,惨白的脸毫无血色,而她的身下,裙摆已经染上了点点斑驳的红色。
那红色和她血肉模糊的膝盖,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触目惊心!
“艾达!”米霍克声音几近颤抖!
他快速地脱下身上的衬衣和外套,赤.裸着上身将她快速地从暗道口抱出来,放在衣服上。
几近昏迷的艾达被响动和熟悉的触碰惊醒了些许,她睁开迷蒙的双眼,看着搂着自己的半.裸.男人。
“米...霍克,”艾达痛得说话都没了力气细若蚊吟:“宝宝...救宝宝...”她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全无活力,就连她最爱的、他的美好.肉.体都无法减轻痛感。
米霍克自然不按照艾达的指示来,他沉住气,伸手去摸了摸艾达湿.淋淋的内裤,收回手来,发觉并不全是血,而是一种混合液体。
心中迅速地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镇定地看向里妮,扬声道:“母亲,请再坚持一会儿!”
里妮用肯定的眼神回应了他。
于是米霍克一把将艾达抱进怀里,站起身来,快步走回了小别墅,他踩着一地狼藉的玻璃碎片和被炸落的墙皮,径直走上了二楼。
他将艾达放在干净的床上,转身去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拿了事先备好的器械箱以及血袋等各种应急用品,将灯光调亮,戴上口罩、手术帽、手术手套。
他简单地喂她喝了一些水,给她注射了镇定剂。
而后,他将艾达大腿分开支起,用剪刀剪开她的内裤,检查她的宫缩状况。他双手稳如磐石,丝毫不抖。
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的艾达垂着眼看着米霍克的一举一动。
此刻她的下.体是完全暴.露的,可是她毫不在意这些。
她看向朝着自己看来的那双金眸,那双眸子,令自己摇晃不定的心安了几分。
“米霍克...”艾达微微喘着气,绿眸闪着恐惧和坚定交缠又切分不断的光。
米霍克点头,努力将目光调整得温柔一些,他此刻戴着口罩和手术帽,能向她传递的只有目光和话语:“相信我,艾达。”
艾达认命地点点头。
“羊水已破。”
“...嗯。”
他将一块干净毛巾放在她的上下牙之间,以防她因为疼痛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看向爱妻的最后一眼里,全是鼓励。
在那之后,他沉声道:“艾达,宫口已经全开,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