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达眼圈发红,急忙回答道:“您别急,我现在就出去买鱼肉,给你单独做一份!”说着,她匆匆跑出去,徒留雷利站在原地。
但五秒之后,艾达又跑回来了:“不准走!”
说完,似乎是怕被雷利拒绝似的,再次匆匆关了门,跑走了。
雷利笑而不语,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里妮从厨房里端上一杯啤酒:“想不到‘冥王’会来我们这种小店就餐,荣幸之至。”
雷利接过酒杯,喝了一口,道:“想不到ZF的前谍报精英会真的甘心在面包店做掌柜。”
互相揶揄的两人相视半晌,同时笑了。
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来罗格镇做什么?”里妮问:“你怎么知道你徒弟在这里?”
“还能做什么,今天是罗杰的日子。”雷利道:“至于我徒弟,她即使身处人海中也是惹眼的。想找她并不难。”
“罗杰么...”里妮叹口气,道:“时光真快啊,一眨眼,都四年了。哎,西尔巴兹,如今我可是艾达的母亲了,你可休想把她带走。”
“哈哈哈哈哈~维罗(里妮的姓氏),你想多了,我也是顺道。”
“呵,你这种老奸巨猾的万年祸害说出来的话,谁信呢。”里妮不屑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过了20分钟,艾达买好东西回来了。
她匆匆去给剑道馆打了请假的电话后,就忙不迭地去厨房制作寿司,密修也非常机智又及时地将面包店门前的“Open”木牌翻到“closed”的一面。
雷利在里妮的带领下参观了三个人一齐租下的这栋两层小阁楼,他想要给他们一点经济上的支持,被里妮拒绝了。
雷利笑着重新坐下,这时候,艾达端来一盘新鲜出炉的鲔鱼寿司和自己亲手泡的清茶,茶香味在室内悠悠萦绕起来,盘旋上升,沁人心脾。
四个人坐在一张圆桌旁,里妮也陪着雷利喝起茶,而艾达和密修则坐得端端正正,就像两个小学生一样。
其间,雷利有意无意地看向艾达的小腹,又看看她的脸色,揣测了一下里妮未说出的话语......顿时,他心里一声慨叹,对于一年前艾达的小孩的事,有了几分了然。
“今后什么打算?”雷利轻啜一口茶,放下茶杯,郑重地看向艾达:“如果你想回去,师父带你走。”
他说得开门见山,不给人留一点缓冲的余地。
艾达从愣怔中回神,闻言一个激灵:“嗯?什么?”眼睛睁得圆圆的。
里妮拍了拍她的小脑瓜:“达乖,又在出神了!”
这个孩子自一年前的某晚对她痛彻心扉的整夜哭诉后,经过一年的时间至今,精神已经恢复得基本上像个正常姑娘了,只是有时候...似乎会不自主地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师父在问你以后怎么打算。”里妮重复道。
“妈妈...师父...”艾达看了看慈爱地看着自己的两位长辈,慢慢地低下头,有一点不知所措:“我一开始的梦想就是当剑道教练,现在...已经实现了...可......”
她止住话语,听不出来在犹豫什么。
密修听到这里,假借“去厨房做下午饭”的借口告退。
里妮允许了他的做法。
雷利看向走姿微瘸的密修的背影,明白了几分。
密修再怎么说都算是堂吉诃德家族曾经的成员,身份和立场使得他不适合参与此刻的谈话。
另一方面,这个年轻后生,想必也是对艾达......
内心的感情,是可以从眼神中看得出来的。
只是,雷利这次到来,还是像以前一样看到了艾达那快乐又迷茫的眼中——对某个人的深深想念。
她眼中,那人的影子印得太深太浓,以至于,过尽千帆皆不是。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便是如此。
于是雷利道:“你想回去的时候,师父随时都可以来接你,或者带芍琪来看你。”
“......嗯。”艾达温顺地点点头,一双小手却在桌下将自己的裙子攥得紧成一团。
随即,三人换了话题,说着吃完饭去行刑台那边看望罗杰的事。毕竟雷利身份特殊,不适合在大白天出现在广场上。
第153章 夕阳西下的回忆录
吃完饭,傍晚了。
又是一次盛大的落日。
西沉的落日斜斜地照过来,整个罗格镇都沉浸在一片金黄之中。
此时此刻,走在罗格镇街道上的艾达格外的安静,似乎平日的开朗活泼全不曾在她身上出现过似的。
夕阳下的心事,只有夕阳下的人自己明了。
密修抱着为罗杰准备的一捧鲜花,走在艾达身侧。
他时不时地看向夕阳光下被镀上一层金色光晕的、美丽得无与伦比的艾达,有着隐约的担心。
里妮则和雷利并肩走在前面,有说有笑,仿佛即将要见到多年不见的老友似的,言谈举止间有着浓烈的期待。
行刑台位于罗格镇最大的广场上。
四年前,就是在这里,海之霸王哥尔.D.罗杰,由肉体的自由走向了灵魂永恒的自由。
傍晚的这段时间,广场上鲜少有人流连,故而最适宜故人前来吊唁。
雷利亲手将鲜花放在行刑台下,随即,他双手随意地插回衣兜里,看着行刑台,静静地微笑。
似乎他的对面就站着昔日的船长、自己一生追随的伙伴罗杰似的,他正用眼神与心,和行刑台无声地交流着。
里妮坐在一边,也静默地看着这一切。
艾达对行刑台行了礼,突然,她对纯粹前来陪同的密修说道:“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密修沉吟半晌,点了点头:“别走太远。”
她应了一声,便迈开漫无目的脚步,离开了行刑台周围。
密修看着她渐离渐远的背影,本来好好的,却在须臾间,只觉一阵心惊肉跳!
他吃惊地摸了摸心口的位置,随即一阵恐慌感越来越盛!
莫名的心慌!
于是他急忙走到坐在一旁发呆的里妮那边,简单交代了几句后,顺着艾达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某条街道。
艾达低着头,一步一步,踩着地砖的花纹和格子,越走离广场越远。
“300、301、302......”她双手背在身后,轻声数着脚下人行道上的格子数,直线形的向前走。
偶尔有车在身侧驶过,偶尔有卖冰激凌的小贩推着小车叫卖着走过。
偶尔路过芬芳的花坛,偶尔路过青青的草地。
“478、479、480.........”她认真地踩进地砖的每一格上,连地砖的边界线都不曾碰到。
她走得极其认真,背影天真得像个孩子。
密修在她身后适当的距离里,亦步亦趋,生怕她摔倒或者撞到什么。
不知不觉,艾达走了整整五百步,这时,她停了下来。
因为再往前走的话,地砖就是花纹状了,全都是波浪形,没有规律可言,没有格子可以踩。
也罢,反正心中的阻塞和压抑感也已经消减得差不多了。于是,艾达抬起头,这时候,左侧的建筑闯入她的眼角余光里,她看过去,不由得呆住——
竟是走到了这里!
想来,这一年里,她竟是从未到过这一带来。
这是一栋小楼。
暗蓝色的墙壁,水红色的三角形房顶,白色的木质门窗,以及一楼大门口的招牌,上面的“旅店”两个字,还是一如当年的模样。
这条街,是临海的街,站在这栋楼上,一眼可以看得到海平面,可以看得到落日景象。
四年前,罗杰行刑的前一天傍晚,也是这样的夕阳。当时,就在她身侧的这家旅店里,在那个一眼可以看到的房间的窗前,艾达强制性地拉过米霍克,小鸟依人地挽住他的胳膊,将脑袋靠在他的身上。
那时候,他说:“喂。”
“嘘~~~”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对他做出个噤声的动作:“别说话,看落日吧。”
那时候,她还说:“有人陪着看落日,真幸福啊。”
那时候,天边有丰茂的金黄,还有漫天飘舞的云霞,和今天,一模一样。
只是那段记忆,在艾达的脑海中已经开始泛黄了。
她想起这一幕幕,静静地站在原地,半晌,她慢慢吟咏道:“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说着,她坐在了旅店门前的长椅上。
长椅上的油漆已经有了剥落的痕迹。
这个长椅,就是初次见到多弗的时候......他所坐的那一把。
那时候,她被路人擦肩而撞,坐在长椅上的他围观了她和路人争执的全过程,随即,发出“呋呋呋”的笑声。
这声音吸引了她,她看过去,只见他一副“隔山观虎斗”的模样、翘着二郎腿。
那时候,他说:“呋呋呋,怎么停了?”
“看见你了,所以不想吵了。”
那时候,她实话实说。
——艾达想到这里,不禁笑出了声。
多弗,如今想起你,竟都是些琐碎的记忆。
可是,米霍克呵...
艾达想着这个名字,缓缓收回了抚摸着长椅的手,而后,她慢慢地将双腿收上来,用双臂怀抱住小腿,将下巴抵在膝盖上。
远远看去,她是那么小小的一团。躲在转角的密修蓦然一阵心疼,他想要冲上去将她抱进怀里,可是......自己如何配得上她呢……
夕阳愈发金黄,艾达闭了眼睛,沉浸在微风中。
不自觉地,有曲调从喉咙中轻轻地飘逸而出——那是她经常哼唱的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