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咳一声,屋里众人这才转过身来。用膳之后,阳哥儿又缠着黛玉下棋,索性也没什么事,黛玉也就依了他,陈王妃听了倒也来了兴致,她惯来是个爱下棋,偏这一手棋艺委实拿不出手,初时府里的几个还陪着,后来却是再不肯陪,但凡听到王妃要下棋,必要寻了借口离开,陈王妃气恼了一回索性就丢开了手。如今听说黛玉会下棋自然要瞧瞧。
阳哥儿和黛玉都年幼,若说棋艺其实不过是伯仲之间,都算不得多么的高超,只一个黛玉素来是个爱静的坐得住,阳哥儿却是浮躁些。因而棋局不过一半,胜负已然见了分晓。
阳哥儿眼见赢不了自然更急了,那上蹿下跳的模样惹得众人笑了不停。黛玉亦是抿嘴直笑,劝说阳哥儿冷静下来细细思索。真是一团和气忽然闻得声响,待回头见了徒元睿,黛玉嘴角的笑意微收,起身见礼。
“母妃!”
“大哥!”
“什么时候回来的,可用了午膳不曾?”王妃笑着道。
徒元睿笑着道:“才回来,皇祖母留了用膳。”目光一转却是看向了黛玉。
黛玉柔声道:“世子安好!”
徒元睿含笑点头道“玉儿爱下棋,我那有几幅棋谱,待会儿让人给你送过去。”
话落,徒元阳就笑开了“我要了几遭,大哥都不给,原来是……”目光在元睿和黛玉之间来回,又转向陈王妃“母妃,大哥不疼我了。”
陈王妃对于元睿和黛玉之间的关系自然乐见其成,轻拍幼子的头笑着道:“净是胡说,你那些宝贝哪样不是你大哥替你寻的。”
徒元阳摸着头笑嘻嘻的,也不在意。倒是黛玉脸上飞过一抹红霞,偏又拒绝不得,只能轻声道:“多谢世子!”
又说笑了几句,黛玉瞧出徒元睿似乎有要事同王妃说,因而寻了个话先告退,待到黛玉走了,陈王妃打发了幼子也出去。才问起徒元睿今日在宫中的情况。
永安王府享着人间的富贵荣华,自然也挣不脱这皇室的权利之争,一个是兄长,一个是侄子,永安王府必须在这两者之间权衡好。
徒元睿只略提了下宫中之事,朝堂上的事情他自然不欲同母妃多言,却在太皇太后对黛玉的态度上多提了几句。陈王妃自然心领神会,自来婆媳之间就少有没有嫌隙的,何况她的婆婆又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若说起来她同太皇太后只在两件事情上有过一致,那就是永安王和世子徒元睿。其他时候多半是意见相左,所以陈王妃其实很少入宫,免得惹了太皇太后不悦,让丈夫和儿子为难。
临末,徒元睿才道:“今日在御书房碰巧听到内侍禀报,岳父回京了。”
“这么快,不是说最起码还有两三日吗?”陈王妃也是一惊。
“想来应该是日夜兼程赶了回来,我刚才回府的时候已经让人去打探消息,另遣了人往林家递了帖子,明儿个上门拜会。”徒元睿眉头微邹,有些犹豫。
“你岳父竟然回京,玉儿那里?”陈王妃揣度长子之意,似乎不欲叫黛玉知道,心下讶然,有些担心。
徒元睿平复了眉间,只淡笑道:“母妃多虑了,我非有意瞒着玉儿,只是岳父刚回京有些事情只怕未必尽知,倒不如我明儿先去拜见。”他对林海无多了解,但只是同黛玉的一番简短对谈,就知道在玉儿的心中这个父亲很是重要。非是他小人之心,但他真的不欲玉儿再受伤害,尤其是来自至亲。
陈王妃听罢,沉吟一会道:“既然这样,待晚间我同你父王说,明个儿和你一块去。”
母妃既然拿了主意,徒元睿自然无不可。
母子两又说了会话,徒元睿就告退,初次上门自然不能空手,陈王妃唤了管事拟了礼单。
只母子两个都未曾注意,两人说话的时候外间一个婢女本欲进来添水,却在听到这些的时候止住了脚步,驻足等了会,到底没有进来,而是一转身出了院子。
第十四章
次日,永安王与徒元睿一道前往林家在平安巷的府邸,京中的林府乃是当年林家先祖靖远侯留下的,历经几代,至林海身上爵位已经没了,因而很多的逾制的地方早就改了,只是隐隐可见当年公侯府的规格。
林海离京多年,府邸自然有些破败,幸而当年送幼女入京时派了下人回京修缮,如今倒还像样,只是林家下人如今多半还在路上。林海只能求了京中的至交好友帮衬着,倒是尚能见人。
永安王和徒元睿至林家立时就有人迎了出来,见了来人,徒元睿轻挑眉,同父王对视一眼才道:“周兴你不跟着许先生,跑林家来做什么?”
周兴笑着给永安王和徒元睿请安才道:“回世子的话,我家先生和林大人是好友,这会儿也在府里。王爷,世子请!”
周兴乃是徒元阳先生许闫的亲随,徒元睿已然知道林海乃是前日傍晚进的京,却也不好深查他做了什么,许闫既然是徒元阳的先生,自然同府中交好,有他在,想来很多事情都好说的多,徒元睿心中暗道。
父子两随周兴入了林府,前厅内,林海和许闫皆在等候。许闫抿了口茶水看向好友轻声道:“你为官多年,有些事情当比我更清楚。”该说的,他都说了,偏好友打定注意不开口,他亦摸不清他的意思。永安王倒是好说话,他家那个世子可不是吃素的,若是待会儿闹将起来只怕是不妥当。
就在许闫忧心不已之际,徒元睿父子进了前厅。许闫起身相迎“王爷,世子,许久不见!”
“子瑜亦是许久不见。”
“许先生有礼!”
三人问好,许闫转身引了两人至林海面前,两人入内时林海亦起身只是不曾见礼,只在细细打量来人,尤其是徒元睿。
“下官见过王爷,世子!”林海淡淡道,不失礼却是生疏的很。许闫见此有些尴尬,论理这两家应当比自己亲厚,但如今情况不同,林海又是这个态度,实在有些为难。
徒元睿含笑从父亲身后转了出来,走到林海身前撩起衣摆跪下只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林海侧身避过“不敢当世子的大礼,世子还是起来说话!”语气之冷淡,众人听得分明。
永安王只道:“原是他应该的,林大人只受着才是。如海兄,你我亦算旧识,既然如此不若敞开来说。这桩婚事却是我们理亏,不独睿之,我亦要给如海兄赔礼。”永安王说完却是对着林海一拱手。
林海自然不会受,眉头邹起“王爷这是何意!”
永安王方道:“如海兄可愿深谈?”
林海叹了口气,看了眼尚跪在地上的徒元睿只道:“世子请来吧!王爷请坐!”
徒元睿这才起身,随在永安王身后。四人落座,立时就有婢女送上茶水,林海只垂下眼帘沉吟许久才道:“不瞒王爷,入京之前我本想着哪怕拼了丢官也要将女儿接回来。”这确实是他一开始的主意,黛玉才十岁,徒元睿一死她若是留在王府,那这辈子就毁了,因而林海绝技不会答应。但是入京之后得了消息得知徒元睿醒来,自然就要从头打算。
他昨日入宫以盐政递给新帝投名状,欲以此求得黛玉和离的圣旨,但显然皇帝不允。
永安王苦笑一回,林海有此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他同徒元睿对视一眼,不知林海到底是何意。
林海看了眼永安王,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徒元睿的身上,他早已从好友处问得了永安王府的情况,甚至知道黛玉在府中过得不错,只是王妃再疼爱,黛玉的终身还是落在了徒元睿的身上“我有些话想同世子单独说。”
言罢起身对着许闫道:“王爷,子瑜自便!”徒元睿起身随林海一道出了前厅。
见两人离去,永安王才对着许闫道:“子瑜看如海兄这是何意?”
许闫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你只把心放回去,就睿之这样的,如海还能跟他动手不成,且你家这样把人女儿抢了,还不许人心中有气?”
“你知道我没这意思,若是打几棍子能叫如海兄平了气,我却是不介意的。”永安王笑着道,他当初可没吃几位大舅子的亏,因而也不觉得有什么。
徒元睿随着林海离了前厅来到了书房内,虽然林海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偶然扫过来的冷意,让他很明白,自己岳父心中未必多喜欢他。不过好在这股冷意并不明显,显然并不想翻脸。他只能苦中作乐的想。
确如徒元睿所料,林海对这个害了自己女儿的人觉无好感,甚至心有恨意。可是他隐藏的还好不欲叫人拿住把柄,若非徒元睿谨慎,只怕未必能发觉。
林海昨日的了王府的帖子就想得很明白,他不能接回女儿,也没办法接回来。唯一能做的就是拿捏着目前王府的愧疚,为女儿谋得更好的处境。
比起黛玉,徒元睿承认同林海对谈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去同林海说什么感情的事情,那样才是笑话,但他可以给林海一个放心的承诺。
“我除了信你好像没有其他的选择!”林海淡淡道,脸上满是嘲讽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