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环闻言却不见得怎么高兴,反而有些兴致缺缺的推开了他:“区区一个王妃,你以为我稀罕?”稀罕的话不如嫁给李瑁好了,杨玉环白了他一眼,“你难道就没有想到过,自己做皇帝吗?”
李瑶微微一愣,刚要说什么,门忽然被大力推开,外面站着的,赫然是脸色铁青的玄宗和面露得意之色的杨舒蓉。
“逆子!”
李瑶连滚带爬的从床上下来,就要和玄宗解释,玄宗一把抽出剑来朝他砍过去,李瑶躲避不及,躲入内室,杨玉环吓得尖叫不已,被玄宗一把推开,摔倒在案几上,眼见着这件事情已经被玄宗知晓,再想起自己这些天来受到的屈辱,她眼底不由一片恨色,拿起案几上的酒盏,趁着玄宗不注意狠狠的朝他后脑掷去。
☆、妖妃奸相乱朝纲
蜀中·成都
暮色一片,明月无踪,天边唯几点星子熠熠闪着,不至于漆黑一片。
旷野之地,两个人慢慢的踱着,身影被拉得老长。
“霍叔父不远万里而来,不去成都府见姑母,却……偏生约了倓在此闲话,这是何道理?”白衣翩翩的俊美皇孙随手拂去落于肩头的枯叶,虽面带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容色皎然的锦衣公子摇着一把粉红色的扇子,眯了眼睛笑道:“纵然是对最好的朋友,有的事情,也不易说出口,否则,容易坏事,霍某想,建宁王是聪明人,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李倓看了他许久,停下脚步敛了眸淡声道:“霍叔父一颗心有几个窍本王是猜不得了,只是有些事情,本王还需跟霍叔父说在前面,省的他日姑母怪罪。”
霍玉见白衣少年面色微僵不由暗笑,虽说建宁王小小的年纪就显露出不凡来,但毕竟是个十来岁的少年,怎么也老成不到哪里去。
“这是自然,”霍玉微微颔首,“到时必然不会连累王爷。”
李倓这才微微放松了些,试探道:“是否……是长安那边出了事?”
霍玉微笑:“建宁王果真聪敏过人。”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又道,“一夜之间,圣上忽然身体不适,令太子监国,一直不算最得宠的杨昭仪被一道圣旨封为贵妃,其兄杨国忠拜相,六部尚书,全部换做了杨氏和东宫的人,羽林卫大将军与御史中丞双双免职……在这个当口,圣上身边最受宠的高力士,却忽然没了踪迹。”
李倓脸色凝重了起来,刚要脱口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不告诉姑母,忽然怔住。
他缓缓的 ,缓缓的抬起脸来,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表情认真的打量着眼前这位比女子还要昳丽三分的男子。
“这些事情,你早就料到了,是不是?”
霍玉被这少年有些逼视的眼神看的别过了头去,幽幽叹息了一声,道:“不是我料到的,但也……差不多。”
“呵,以李相的手段,能让杨国忠那个……”李倓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声调略略有些转低,像是不小心说了什么奇怪的人和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以这么快的速度掌控了六部倒是稀罕,这背后怕是,除了圣上有意栽培外……少不得李相推波助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霍玉眉眼弯弯,羽扇停在手中,语气却是平静的再不能平静:“那么依建宁王之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李倓闭上了眼,冷哼了一声:“接下来……羽林卫和三省六部都被控制了,他们这些人还不为所欲为?怕是令十八叔自尽,转交节度大权的密旨已经在路上了吧?”
“不错,”霍玉点了点头,“隐元会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东宫已经送上了毒酒,并且,令杨琦奉旨替代吴王殿下统领节度之权。”
“呵,到了这一步,恐怕有些路也不得不走了……锦囊公子果然神机妙算,把这一切都算计的很好,”李倓猛地睁开眼,凤眸中目光微冷,他瞪视着霍玉,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那么,你又希望本王做什么,本王,又能得到些什么呢?”
霍玉继续,温和的笑着,注视着这个少年人:“建宁王殿下无须如此,难道,这不正是你自己心中所想么?”
李倓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攥住了拳头。
“建宁王以为,以今上的多疑猜忌,太子李瑛有可能顺利登基么?”
“……”
“如果李瑛不可能登基,那么,最有可能的会是谁?是战功卓绝的吴王殿下?素有贤明的十六皇子?呵呵呵……”霍玉看着李倓的脸色越发难看,脸上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
“忠王殿下,虽然没什么才干,不过……总算是占了个长,再说,忠王为人醇厚,圣上也会比较放心……不过,忠王为人究竟如何,建宁王想必……不会不清楚吧?他要是当了太子,甚至皇帝……您和您的姐姐,能有好下场么?”
李倓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惨白了下去。
“霍某想着……那来传旨的黄门该如何处置,建宁王殿下应该明白,而且……作为长辈,吴王殿下和七娘……也会谅解一二的,不是么?”霍玉轻柔的声音回响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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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刑部天牢
冰冷的水珠一滴滴的,滴落在石板上,响彻在空寂的牢房里。
徐明嗣微微仰着头靠在墙上,扭动了一下自己被铐牢的手腕,因为被铐的太紧甚至有些磨破了皮,他不禁嘶了一声,苦笑摇头。
这手铐……还是他给倒腾出来的……
这短短的几年宦途,倒是足够他呼风唤雨了,只是……想做的事情那么多,怎么一件一件的还是做不完呢……
徐明嗣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手铐,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负责看守他的狱卒听见声音不耐烦,抖着鞭子劈头就是一顿,隔壁牢房里头住着的,半月前才被关进来的吏部郎中不忍观看,出言阻拦道:“刑不上大夫,宦海浮沉,有的事情难免,徐尚书好歹曾经拜相,你多加苛待,日后若是圣上宽恕了他的罪名,可曾想过如何自处?”
那狱卒抖了抖鞭子,斜了眼儿阴阳怪气的笑了:“三省六部的相公们虽说都是贵人,只是……贵人上头自然还有贵人,开罪了杨相国和贵妃的人,想要翻身,到也看看活不活得到那个时候?”
那吏部郎中年级轻,尚且有几分风骨脾气,当下便冷冷道:“莫不成李相张相都不在了不成,轮得到他杨国忠一手遮天?”
那狱卒懒得说话,下意识又要一鞭子抽过去,冷不防听见外头的大门打开,几道突兀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由远及近。
“三日前张九龄出贬,中书令一职由杨相国接任,谢渊与武聆泉皆被革职查办,至于李林甫,自身都难保,高郎中以为,他还有余力来救你不成?”
为首的那个衣着鲜丽,俨然是宫中内宦的打扮,身量纤细,乍看以为是个女子,纤纤手指间一道节令只微微一晃,便叫人看清了“东宫”二字。他身后跟着的魁梧男子却是挺拔俊朗,目光如炬,腰间按着宝剑,气势迫人的紧。
见是太子的人,狱卒不敢怠慢,自然挤出笑脸寒暄,方才还一脸正气的吏部郎中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倒在地上。
那人抄着手环视了周围一圈,目光落在被鞭打的奄奄一息的徐明嗣身上稍稍一转,便很快移开:“太子殿下遣吾二人来,是要问他些话,等闲之人,还是回避的好。”
狱卒连连称是,殷勤的开了牢门退下。
那形似女子的宦官警惕的环视了周围一圈,就迫不及待的跑到徐明嗣跟前,一副想要帮他看看伤又不敢的模样。
徐明嗣微微扭了头,静静的看着她,忽然噗嗤笑了,安然而澄澈的目光中染了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一丝温柔:“你还是来了。”
周甜儿鼻子一酸,就要掉下眼泪来,一旁的高大男子出言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救出徐尚书,你们再行叙旧也好。”
周甜儿捂着嘴巴不敢再哭,生怕惹来人,徐明嗣朝她安慰一笑,冷不防牵动了伤口,又是皱眉又是微笑的,叫人看的更加心酸。
因着周甜儿哥哥周阳的路子,他们这一路也算顺利,徐明嗣假扮成宦官与跟来的一行人中的一名形貌相似的替换,被周甜儿瞒天过海。
周甜儿将徐明嗣救出后一刻不敢耽搁,套了马车将之前准备好的盘缠吃食一股脑塞给他:“霍玉公子说让你一路往东都洛阳去,武中丞谢将军他们都在天策府中,你与他们一起,等待来日。”
徐明嗣不动,淡淡问:“那你呢?”
周甜儿急了:“这个时候了你还管我,我有个了不得的哥哥,还有个了不得的师父,谁敢把我怎么样啊?”
“杨氏猖獗,圣上昏聩,长安并非久留之地,你同我一起去洛阳,这样我也放心。”
“什么?”周甜儿愣住。
“随我去洛阳。”徐明嗣拉住她的手,“当年离开藏剑山庄前往长安的时候,我知道你在那里……”
周甜儿红了脸,却不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一直在不远处当布景的高大男子嗤笑一声,道:“倒是直爽,总不枉周姑娘救你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