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夸奖的徐明嗣却不似从前那样吊儿郎当了,只微微一笑又提起了别的话题。
那边坐着的李林甫和张九龄都是微笑着听他们说,并未发言。
待到小黄门进来,看了一眼这些三省六部的宰相们,有些为难,不知当说什么。
张九龄见他一脸狼狈,有些奇怪:“圣上可曾看了捷报?”
“这……奴,没见到圣上。”小黄门哭丧个脸,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这些宰相们的脸色一下子可难看的紧。
“这个妖妃!”张九龄咬牙切齿,一时间怒火冲天。
工部尚书徐明嗣和兵部尚书秦风对视了一眼,皆没有说话,却都从对方无奈的眼神里读懂了意思,这皇帝是越来越昏庸了。
刑部尚书叹了口气,也不知说什么好。
那边门下侍中兼吏部、户部尚书李林甫却是淡淡一笑,提醒道:“张相莫要乱了分寸,先稳住朝臣们再说,将士们立了功,总该有道旨意的。”
张九龄不悦道:“拟旨意?圣上人都不知在干什么,难道要我们矫诏?”
李林甫摇头:“矫诏倒不至于,不过照本宣科罢了,这种东西,只要三省六部的官员签名就好,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封赏,总是必走的路子罢了。”
张九龄这才冷静些,语气平和了下来:“李相说的是,张某关心则乱了。”这些年他当面顶撞皇帝的次数算不得少,多数都被眼前之人不经意间化解,就算张九龄再怎么清高的久而久之也能感知到对方的好意,加上李林甫这些年只做事不怎么揽权,渐渐地张九龄对他的感官也越来越好,即便在气头上,对方说的话也能听得进去了些。
不管怎么说,第二日上朝的时候,捷报的事情总有人奏报的,玄宗按例授予了封赏后散了朝,却有些心烦意乱的,早知道他为何如此的刑部侍郎杨国忠待众人走后很自然的,留了下来。
玄宗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杨国忠,略略抬了下眼皮,却无甚兴致道:“杨侍郎还有何事奏报?”
杨国忠躬下身去,看似老实忠厚的脸上一片担忧之色:“臣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你要觉得不当讲,就不必讲了。”玄宗漫不经心的说着,眼睛却盯住了他。
杨国忠继续做出谦卑的样子来,诚恳道:“臣也知道臣地位低下,不够资格谈论吴王殿下之事,只是,如今在西境的吴王屡立战功,又掌有一方节度之权,虽说其他地方的节度使大不如前,但剑南道情况特殊,至今还是由节度使一人掌权,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呢?”
玄宗有些浑浊的眼珠子微微转了下,一道精光直直射在杨国忠身上,锋锐而森冷,过了许久,久到杨国忠都以为自己背后冷汗浸湿了衣服时,玄宗才淡淡道:“这件事……确实不太妥当,这样吧,高力士你去帮朕拟一道旨意,令天策李承恩率天策府兵前往剑南道,辖管南诏边军,并着宦官朱常前往监军,再给他一道密旨,让他将剑南节度使的每一道命令,如实记载,传信长安,若有不端之处……可知会李承恩自行处置,无需上报于朕。”
高力士眼皮微微一跳,看了一眼皇帝,提醒道:“大家,这密旨……”
“就这么写,”玄宗面无表情,“对了,你多派几个人跟着他,以便他调用人手。”
高力士见皇帝铁了心如此,无法劝说只能退下拟诏,这些年来,皇帝对吴王的疑虑忌惮早就超过了对太子的,这一天来的不过早晚而已,他只盼着吴王殿下能够隐忍一番,不要给人抓到把柄才是,毕竟,当初光王谋逆,已经够让大家伤心了。
那边见自己目的达成的杨国忠退下后掩人耳目去了鄂王李瑶的府邸,细细说了今天和皇帝之间的对话。
李瑶嗤笑一声,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杨国忠身上:“还真是兄妹呢,可惜杨昭仪棋差一招,不然如果真的能让父皇幸了吴王妃,事情传到边疆去,本王倒要看看我那好十八弟是个什么脸色。”
杨国忠陪着笑脸,道:“此事昭仪做的确实不大利落,下次臣一定只会她行事之前多与臣商议。”
李瑶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个兴致盎然的微笑:“别紧张,说到底,你那堂妹是不错的,我都没想到,她居然能想到这样一出,不过,今日你立了大功,本王会向太子殿下禀报的。”他说道这里,斜着眼看了一眼那边坐着不说话的杨定先,道,“先生倒是老神神在,当初也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把李瑁那小子调到南诏去,结果却是养虎为患,不知您现在可还有解决的办法?”
杨定先淡淡一笑,丝毫不把李瑶的话放在心上:“王爷某要着急,杨某虽未料到吴王身边有高手相护,但也不代表拿他没有法子,只要他一踏入南诏,便注定了是个必死之局。”
“哼,大话可不带这么说的。”
“昨日南诏王的使节已经到了,他秘密之中给臣递了封信,想要求见太子殿下,不知,您觉得怎么样呢?”杨定先扯起嘴角,笑的很是诡异。
李瑶不以为意:“他能有什么事,还要见太子?”
“王爷以为,南诏之人,真的甘心被中原势力所控制吗?”杨定先摇头,“如果简简单单的打个几下就能收复南诏了,之前那几十年的叛乱又是为了什么呢?这根本就是块硬骨头,吴王自以为帮助他们统一就能联合抗击吐蕃,却不知,祸起萧墙,才是根本的问题,南诏使者说了,只要太子殿下登基之后允许他们独立,他们就会全心全意的支持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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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不是赵云睿……只不过是个美腻的巧合而已,而且赵云睿的话,阿云怎么可能不认识她。
☆、杖杀奸宦帝心疑
李承恩带着天策将士一行人到了剑门关外,被哨卡巡逻军士拦下,对方要求他们递交节令,李承恩除感慨吴王治军之严外倒没有什么不满,熟门熟路的打算按部就班来,毕竟在他看来,本来守卫边军就该有这个样子。
玄宗派来的监军宦官朱常却不以为然,阴阳怪气的冷笑了一声,故意道了句:“吴王殿下真是好大的架子,不见人影不说,居然敢直接给皇帝特使一道下马威。”
李承恩挑了下眉,没接话,这个朱常来干什么的他自然清楚的很,也不想卷入皇帝和吴王的争斗中去,反正他来之前已经和朱军师商量好了,只管打吐蕃人,至于其他的,只要不威胁大唐江山,一律不管,毕竟他祖上徐敬业的前车之鉴不远,李承恩深以为他们这些打仗的,管好军队就可以了,想不开去掺和政局实在没有必要。
那边守城的将领检查了节令后吩咐放行,对那宦官的态度也是极为漠然,任由他在那边叽叽歪歪却一言不发,天策诸人见自己统领沉着脸不说话,也都纷纷的视而不见了,跟这种人为伍,说出去也够丢人。
众人一路顺利过了剑门关,往剑南道守军大营之处去了,李承恩一路走来,见军容整肃,巡逻紧凑,不禁暗暗点头,心道这吴王却是看不出来,刚出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看好他,现在看来却是把南诏边军管的好好的。
他正想着,忽然前方有一小队人马驰来,为首之人是个少年男子,披甲佩剑,眼角眉梢都透着雅致风流的味道,整个人给人一种尊贵中透着傲气的感觉。
出来迎接的李倓瞧见了李承恩等人,眉梢微微一挑,一拉马缰,座下宝马便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某吴王帐下先锋,受命前来迎接天策统领及监军。”声音也是冷淡而缓慢,带着股天性的傲气。
虽然对方没有自报姓名,却不妨碍李承恩这般眼毒之人猜测到他估计就是那位年纪轻轻屡立战功的皇孙,遂拱手客气道:“劳烦阁下引路,容我等拜见吴王殿下。”
李倓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个天策府统领,闻言微微颔首,正要领众人前往,那监军的宦官朱常却忽然插嘴:“哼,无名小卒,吴王就派你前来迎接本官不成?”
听见这么不客气的话,李倓也没当场给人难看,只淡淡扫了他一眼,道:“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莫不成使者还想要吴王丢下一大堆军务亲自前来相迎,这误了军机敢问算谁的?”
朱常脸涨的紫红,却憋不出一个字来,李承恩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向李倓告罪后,众人才去见了吴王。
见到吴王后,李承恩顺利的宣读了圣旨,对方也很爽快的接受了由他负责南诏边军的统辖大权,自己仅负责剑南道的守军,李承恩松了口气的同时,宦官朱常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意思,他原本想着吴王定然不会同意分兵权给李承恩,到时候自己就能小题大做在圣上跟前夸大事实,完成杨先生的嘱托,不料吴王居然如此爽快,好似压根不当兵权一回事一般,弄得他心口闷了口血吐不出来。
在这缺衣少食,动不动要受到南诏部落掐架的池鱼之殃,还时不时要如惊弓之鸟似得感受一番吐蕃人的游击战术的日子里,宦官朱常过的很是糟心,他虽然名义上是监军,这些守军却都不怎么鸟他,整天连吴王的面都见不着,更不要说打小报告了,在这种极度无聊到近乎人道毁灭的寂寞里,朱常终于遇到了个同道中人——安禄山,两个人互吐苦水,倒是很难得的成了难兄难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