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大手缓缓地摸上了少女柔软的唇瓣、光滑的脸颊。他曾经也以为他能做到所有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如今才知有些事情无论他付出多少,都是无能为力的。他不知她的脸颊是苍白还是红晕,不知她的神色是沉静还是痛苦……此时此刻,他无比地渴望起正常的双眼来,哪怕是和魔鬼做交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染墨几人回来时,神色都不太好,除了染墨之外,其余八人,竟然都轻重不一地带了伤。让战一几个自去收拾,他则赶着去见原随云。禀告情况。
“少庄主,属下等无能,没有抓住那面具人。”染墨从前都自认为他江湖上也算得上是高手了,不想那面具人中了少庄主的暗器,他还带着其他八个人,竟然还没有留下人,他觉得自己的里子带面子全都被砸碎了。
原随云没有迁怒手下人的习惯,从张简斋说出花逐月中的不是普通迷烟,而是西域独有的“胭脂醉”后,他就猜到这人来挑衅必然是高手,以染墨几人的实力,留不住人也不稀奇。
原随云敲了下桌面道:“说说到底是何情形。”
染墨忙道:“昨日我带着战一他们追了上去,可是那人的身法很是诡异,竟隐有扶桑忍术的样子。每一次追了上去,交手了几招,他伤了我们人就走了,每次用得武功路数都不一样。第一次用的少林大悲拳,第二次则是华山派的摘心掌,第三次则是昆仑派的旋风掌。这时,只我和猎甲还没受伤,就追了上去,他用的是,是昨日少庄主所用的,武当清风十三式!虽然他只是招式相似,可也让我和猎甲毫无办法,也无法再追了。”
原随云沉默了片刻却笑了,这世上能和自己一样练了多派武功之人的绝对不会超过十个。而这人各种武功试出来,明显是想要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惜,面具人这几次所用的武功,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
“他应该是少年弟子,还会扶桑忍术,那么一定和扶桑有所牵扯。你现在传信回山庄,查询少年近三十年里所收的弟子哪些天分奇高却又和扶桑有所牵扯的。”
染墨有些诧异:“少主,这人用了这么多种武功,你为何断定他一定是来自少林呢?”
原随云解释道:“一个人在关键时刻,无意中用的功夫一定是他平日里最熟悉也是最得心应手的功夫。他第一次就用了少林的武功,伤了你们三人,可见他的少林武功练得不错。他很有可能是少林弟子,至于是不是俗家弟子,则要看山庄里传来的消息了。”
染墨极为佩服,赞道:“还是少主您看得透彻。属下这就传消息回去了。”
“少林弟子么……”原随云低语时,脸上的杀机尽显。
这日黄昏时分,云散风骤,夕阳下的江南大地毫无朔风席卷的凛冽,仅有随着寒风沁入人骨子里的寒气在飘荡,哪怕残阳在天边如火般燃烧,也未能带来一丝暖意。
一座小楼中,那好似佛子降临人间的僧人正在临窗抚琴,恍若晨雾中半隐半现的青莲,又好似月下盛开的月桂,美丽得不似凡人。
“你还有心思抚琴?我听说你去寻原随云的晦气了?我们之前的计划里头可没有这个,你这样节外生枝,小心让人察觉了去。”一身蓝袍的青年上了楼来,打断了僧人的琴声。
“二弟,喝杯茶静静。”无花起身亲手倒了一杯茶在南宫灵身前,这才含笑道:“我既有把握去试探原随云,自然不会出计划外的意外的。只待扎木合也到了松江府,就动手了。”
南宫灵看着无花,他是打从心底信服这个仿佛无所不能的兄长的,闻言点了点头。只是想到抚养自己长大的任慈,终究有些不忍心。不由得开口道:“大哥,我师父他,能不能留他一命?”
无花笑了,“二弟你念及抚养之恩,不忍狠下杀手,可是任老帮助和英雄一世,我猜他能可死去也不愿像个活死人般瘫在床上尊严全无地等死吧,我相信他也不愿意在他那曾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妻子面前露出丑态的。”
南宫灵想起师傅任慈的性格,果真如无花所言,只得黯然低头。
无花微微一笑,正色道:“任慈虽对你有养育之恩,但更有杀父之仇。若非他当年杀了我们父亲,又何来这养育之恩?一饮一啄,有因才有果。任慈有今日,怪不得我们。”
南宫灵虽觉得无花大多数时候说得话都有道理,但是这个时候还总觉得他那番说辞有些别扭,可他又想不出别扭在什么地方,便不再说什么。
五日后,正是正月初三夜间,西门千、左又峥、灵鹫子、扎木合先后到了松江府下钟鼓石桥边,一番打斗之后,西门千杀了左又峥,灵鹫子杀了西门千,扎木合杀了灵鹫子。至于扎木合,同样死了,同时死去的还有一绝色的女子。五人的尸体被抛入江水之中,一番漂流之后,命中注定一般,飘到了楚留香的家门前——东海上一只大船上的附近。
第九章 妙僧无花的来历
花逐月醒过来时,只觉得睡了好长的一觉,然后就是觉得好饿。转头看见床榻边的原随云,吓了一跳道:“你怎么啦?怎么都长胡茬了?脸色也很不好?生病了么?对了,我这是在客栈里?那天那个黑衣人是谁?可有抓到他了?”
原随云温声道:“你先洗漱下,用点东西我们再说不迟。”随即扶着花逐月起了身,听她洗漱完了,这才转身自桌上取了一碗温粥递给了花逐月,轻声道:“你吃些东西,我慢慢说给你听。”
花逐月接过瓷碗就慢慢吃了起来,唔,是鸡丝粥,温度刚刚好,粥的味道也是她喜欢的,当即就夸他道:“原随云,你真好。”
原随云却摇头道:“我若真的很好,就不会连累你昏迷了七天。逐月,那天那黑衣面具人是冲着我来的。”
花逐月咽下口里的粥,皱眉打量原随云道:“所以你就自我责怪起来了?现在这么憔悴,是这几天一直守在屋中?原随云,你傻不傻啊?分明是那黑衣面具人的错,我猜他就是打听清楚你的为人和性格,所以才突然出现的,他就要想要你这么想。所以你千万别上了他的当。”
原随云摇头道:“所以说到底,还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连累了你。”
花逐月看原随云这样子,知道他还在自责,无奈道:“我不是没事吗?好啦,我看你这么憔悴,还是先去睡一会儿吧,我们迟点再说就是了。”
原随云摇头道:“我并非几天没有合眼,累极了也闭眼歇息过的。”他略一停顿,便将其后的事情全都说了,连花逐月中的迷烟是来自西域罕见的“胭脂醉”也说了。
末了他又道:“那日染墨回来后,我问过他详细情形,我猜那黑衣面具人应该和少林寺以及扶桑都有莫大的关系,便让传信回了山庄让探查少林近三十年所收的弟子,可有和扶桑相牵连的。还真有两个人。一个是少林寺戒律院首座的天演大师的俗家大弟子张永君,他出身福建永安,多年前那里是朝廷抗击倭寇的前线,也有一些扶桑商人被当做倭寇驱除,他家意外帮助了一个扶桑人,而这个扶桑人出自一鹤流派。只是这个张永君在少林习武十二年,后回乡参加武试,如今已经朝廷正三品的高官,为泉州总兵。”
花逐月听得仔细,“那这么说来,这个张将军应该多年不涉江湖之事了。况且泉州离松江府,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需好些时日,他身为朝廷命官,私离职守地乃是大罪,那黑衣面具人应该不是他了。那另一个人呢?”
原随云苦笑道:“逐月你不知这边江湖中事,若是你听说过这个人,你一样不敢相信那黑衣面具人会是他。”
花逐月吃了一口粥,含含糊糊地道:“我师傅说过,这世上有种人叫做伪君子,就是名声特别好,但是私底下做的都是些邪门歪道的下作事儿。也许你说得这个人就是呢。快说啦,他到底是谁?竟敢给我用那种恶心的毒,下次我定要给他好看。”
原随云一笑,也不说花逐月自不量力,他道:“另一人法号无花,江湖中人称他为妙僧,他的师傅天峰大师本出身嵩山少林寺,后却在南少林为主持。这个无花就是天峰大师的弟子,据说他外貌姣好如女子,琴棋书画诗词烹饪,均是天下第一绝,更为让人称道的是他的武功,据说尽得南北少林武学的精髓,而佛学造诣也极高,被诸多佛门高僧称道。”
花逐月不太相信世上有事事都精通之人,连忙问道:“他多大年纪啦?五十岁还是六十岁?”
原随云也觉得,一个年轻人敢号称一样本事天下一绝就很不容易了,但是六七样都是天下一绝,太匪夷所思了。
“无花今年不足三十岁,二十七八岁年纪。据闻是南少林天峰大师二十二年前收的孤儿。只是二十多年前,东南沿海一带并不平静,正是朝廷时常与倭寇相斗之时,沿海一带失去父母的故而着实不少,然最终是无花是天峰大师收为弟子,那时他不过七八岁的孩子,莫非就显露出不同于一般人的聪慧来?我却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