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闪电一般在王宫中飞奔,趁人不注意就从视觉死角一闪而过,已经是芭丝特的惯用伎俩了。
批阅完大量文件的埃及法老王难得有机会好好休整一下,刚闭上眼没多大会儿,就被猫爪子一巴掌拍醒了。
到底是哪个混球养的猫这么大胆居然胆敢袭击法老王……!?
“哟,好久不见。”亚图姆一睁眼,就看见黑发女神明神色懒散地坐在他批阅文件的桌子上跟他打招呼。他原本肚子里一股无名火一下就被压了下来。
“是挺久的……明明走之前说的是‘我去去就回’,结果一晃眼就是三年。”亚图姆从床上坐了起来,瞥了一眼芭丝特。因为是神明,所以对方的模样一点变化都没有。可是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被她戏耍的小孩子了。
“什么嘛,莫非是我不在亚图姆你身边,你很寂寞?”黑发女神坏笑着打趣法老王。
“闭嘴,少说恶心的话。”亚图姆嫌弃地开口,言语间却不乏几分法老王的威严:“这三年里,你到底去了哪里?都干什么去了?”
收到来自法老王的慰问,黑发女神明忍不住嘴角上扬:“想知道?去问问艾托斯就知道了,我刚从她那儿回来。”
“哈?”亚图姆对于芭丝特这种推卸责任的做法表示非常不满,抱臂坐在原地,王霸气场全开:“你就给我在这里,当面,说清楚!”
“哇,表情真可怕。”芭丝特做出一个十分害怕的表情,随即又恢复笑脸,晃着脚道:“也没什么,给你们送了几块石板罢了。”
“这样……”亚图姆垂下眼帘,像是安心了一样。
“三年的时间,对于你们来说,真的是足够翻开新的一页了啊。”芭丝特倏忽开口,语气间竟是无限慨叹:“人生匆匆,对我而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你已经成了埃及至高无上的法老王,而艾托斯也成了拉的祭司。总觉得啊……被你们抛下了啊……”
亚图姆抬头,金色的荷鲁斯之眼正好迎上窗外投射进来的日光,闪耀着金色的光芒。略显沉重的黄金耳饰,原先还会觉得笨重,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就像刚坐上王位的时候,还觉得生活是那样忙碌,现在也完全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了。
“三年前,我带着马哈特他们将所有造反作乱的人处刑了,只是因为他们忤逆了我这个法老王。那时候的我,在看到他们跪在地上哀嚎的时候,还会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亚图姆站起身来,身后蓝色的披风被风吹的在空中唰地发出响声,“现在,已经完全不会了。”赤色的双瞳里有什么被点燃了,在剧烈地燃烧着:“我是埃及的法老王,我所做的,就是神的旨意,是绝对正确的。”
芭丝特额前落下的两缕发丝在空中轻摆,她用自己金色的双瞳认真的注视着眼前年少的法老王。
从他出生,到他登上王位;从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娃娃,到现在挺直了脊梁的少年王。她完完整整地见证了这一段时光。
“芭丝特,我现在终于明白那时你为何要让我体会所谓的人心,”亚图姆抬手捂住自己的左胸口,感受着自身脉搏的律动:“因为现在,我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了。”
法老王,是埃及最接近神的存在,也是要像诸神一样抹杀自己情感的存在。他必须冷酷,必须严厉,必须果断而坚决。
芭丝特闻言,轻声一笑:“法老王,虽然是最接近神的存在,但他毕竟不是神。归根结底,法老王还是人。”是人,就无法摆脱七情六欲的纠缠。“可是啊,亚图姆。我能感受到,藏在你这个法老王内心深处的温暖。”芭丝特唇角上扬,神色温柔:“因为,你还是保护了艾托斯。”
被说中了心思的亚图姆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幼稚地跳脚炸毛,反而大方承认:“那家伙,在用魔物处决那些叛徒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她不适合做神官,或者说,她根本不适合呆在政治中心的地方。”
“但是啊,亚图姆,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培养艾托斯?”芭丝特金色的瞳仁与亚图姆赤色的瞳仁对上,满是无奈。
不是同情艾托斯的遭际,也不是为了让你学会人心……艾托斯的存在,实际上……
“是为了代替我保护你啊。”
这个神明,结局~黄金の回忆篇⑤
金色,目之所及,是一片让人睁不开眼的金色。
拉的神殿,金碧辉煌。拥有金色发线的男人坐在大殿的尽头,两旁的神皆是庄严肃穆。
“芭丝特,你可知罪。”
“罪?”跪在地上的黑发女神明昂起头,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王座上的神明。那是拉神,埃及最伟大的神明,也是她的父亲。“拉神是认为我保护法老王是一种罪?”
“你将异国的魔物赋予法老王,甚至在多年前还监管不力让前任法老王以屠村为代价制造出了可以唤醒邪神的黄金神器。”男人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表情也毫不动摇,哪怕是在审讯自己的至亲骨肉。
“黄金神器的事是我的责任。”芭丝特低下头,眼里尽是不甘。当她知道上一任法老王的兄弟阿克纳丁用埃及古法屠村血祭黄金神器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这七个神器的可怕之处。她来不及阻止,七件神器就被法老王尊为神的旨意,分给了自己身边可以召唤魔物的大神官们。索性,在阿克卡南王的英明领导之下,这七件神器并未给埃及带来过大的危害,但那些为了七件神器枉死的埃及冤魂们的怨气却极难平复。在这件事上,她自认也花了极大的心力。“可是异国的魔物这件事……我不认为自己有做错。”
“荒唐!臣服在吾拉神的引导之下,借由拉神给予的力量,怎么可以用来召唤他国的魔物!?”四方的神明们皆是投来不赞同的愤慨之声。
“芭丝特,”坐在王位上岿然不动的男人张嘴,四周都噤了声:“从今日起,你去冥府协助奥西里斯,守护法老王的工作,交给赛克美特。从此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随意出入人界。”
芭丝特抬起头,凌乱的刘海挡不住她愤怒的双眼。可是她无法违抗面前的人的指令,毕竟,她不过是这埃及诸神中的小小一个。
被发配到冥府工作的芭丝特更像一具行尸走肉,没没看到死亡被送入冥界的灵魂,她金色的双瞳永远能不带任何感情地将他们罪恶的灵魂烧成灰烬。
“或许这样才是正好吧。”听到阿努比斯抱怨着自己好朋友慢慢失去感情的时候,一直批阅文件的奥西里斯抬起头来,如是感慨。
“诶?为什么!?”阿努比斯难以置信地惊叹。比起现在这个毫无感情可言的只会机械试的工作的提线木偶,他更喜欢之前会笑会闹的芭丝特呀。
“拉就是怕她对人类产生不该有的感情。”奥西里斯看向自己的儿子,一脸严肃:“感情,会影响她作为神的判断。或许现在的她只是单纯的爱着这些人类,可是不久后,她就会因为自己投入了太多的感情而无法自拔。”奥西里斯冷静而沉着的回答道:“人类,在神的面前,不过是渺小而脆弱的存在。他们的寿命对于神的时间来说,只不过眨眼间。他们终究会走向死亡,无论你怎么投入感情。到那时候,芭丝特还能抑制住自己的感情,送他们进入冥界吗?”
原本不理解的阿努比斯脸上逐渐浮现出忧伤的神色,虽然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芭丝特好,可怎么想这样的事对芭丝特来说都很残酷。
神是博爱的,却不能太过于将自己的多情投入在某些特定的人身上。
这是芭丝特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她太过于接近人类了。
轰——
坐在房间里看书的芭丝特感觉到来自冥府的巨大震动,刚想站起来一查究竟,心里却蓦地升起一股不详的气息。明明是神明,却被一股巨大的锐气压迫的浑身战栗起来。
恐惧,只是芭丝特第一次有这样的情绪。
以往,哪怕是面对高高在上的拉,她也不曾有这样的情绪。
这到底……
“出大事了,芭丝特!!!”还没反应过来,阿努比斯就慌慌张张的撞开了房门,一脸惊恐:“邪神……邪神复活了!!!”
“什么!!”芭丝特的瞳孔倏忽放大,她终于明白自己内心那股恐惧感到底从何而来了。邪神,在自己还没诞生之时就已经存在的古老神祗。在埃及,没有神明可以彻底打败甚至消灭他,因为他来自于人内心的黑暗,只要人活着,他就会永远存在着。
“喂,芭丝特你去哪里啊!!!!”阿努比斯还没反应过来,芭丝特就一溜烟跑掉了。
***
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
为了对抗那个巨大的魔物,神官们早已损兵折将。如今,黑暗大神官的到来,更是复活了埃及古老的邪神。
赢不了……
满城尽是硝烟,所有的人类都近乎绝望。
哪怕召唤了埃及神明附身的三块石板——拉的翼神龙,奥西里斯的天空龙,欧贝利斯克的巨神兵,也还是赢不了。
拉的祭司望着怀里因为用力过度而陷入昏迷的法老王低低的啜泣。
为什么这一切会变成这样!!!
四周的人们都睁着恐惧的双眼四处逃窜。这里不是王宫,而是城市中央。看到法老王都倒下了,所有的人最后希望的念想都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