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妾?”贾赦松开摸着对方的手骨的手,呵呵笑了两声,继续奉上了他的铁口直断:“你就是纳十八个妾室,你也是没儿子的命。”
“……”
用不用嘴这么毒?!
侍卫汉子张口结舌,他耳朵没聋啊,也没得罪国公爷啊。
“恩侯还会算命?”屠澈问道。
侍卫汉子这回被人拉了一把,发觉自己在太子面前失礼了,忙跪下请安,屠澈也不计较,挥手让他们退下。
贾赦算命时不爱睁眼睛,但屠澈毕竟身份高贵,他还是起身笑道:“臣摸骨算命,一摸一个准。这事儿太子不知道?”
……他还真不太清楚。屠澈回忆了一下,忆起自己可能听人汇报过贾赦会给人算命摸骨这事,但当时一直没当回事,想着算命的么,满天下有的是。
他哂笑了下,不知信还是不信,随意地一说:“恩侯不妨给我算算。”
贾赦神色犹豫。
眼前这位太子爷与帝位可能无缘啊,若是有缘,那位四殿下那儿……哪里会被自己摸出“真龙之命”呐。
屠澈本来没当一回事情,可看到贾赦如此这般神情,他反而心里起了兴味。
“其他先生算八字,你却是摸骨——倒也不同,看来恩侯有一手啊。”他淡淡地说。
贾赦觉得这人是给自己戴高帽子啊,他别的不担心,担心的是算出来太子殿下将来的命运太惨,他不忍心啊。
相处这些时日,太子的性子虽然有时候跋扈,但也不是残暴不讲理之人,否则江南流民听闻太子走了,也不会自发的出城相送,太子的能力还是有的,对治下子民还是有些善心的。
真若是将来变成皇帝,屠澈本身能力也很卓著,不出意外的话,也未必不会是一位明君。
贾赦不想掺合进去皇子的夺嫡时间当中,可人心都是肉长的罢,尤其自己最近太容易心软,万一……万一……贾赦都不确定自身会不会忍不住,透露些不该透露的。
屠澈瞧着贾赦纠结的神情,也不管别的,把手直接撂到贾赦的手心上,就等着他摸骨。
咳嗽了两下,清了清嗓子,事已至此,贾赦也不好拒绝。他闭上眼睛,只好默默地琢磨着对策,手却抓着屠澈的手。
屠澈的手很温润,手指修长,掌心柔软,和他本人跋扈凌厉的性格却大不相同,贾赦摸了半天,半晌没吭声。
这两人在此,其他侍卫虽然撤退,但亦都在周围护卫着,还有太子的太监们散在一旁,好适时地添茶递水,但此刻他们的目光都落在那两位爷身上。
侍卫们刚刚好几人体验了荣国公的“神算”,简直神了啊!荣国公说他们过去的事情,一说一个准,好些隐秘的事情稍微一点出,再预测一下他们将来的命运,侍卫们顿时对贾赦高山仰止又想对其亲热起来。
国公爷武功高强,文采斐然,他们是敬佩,但这些与他们没关系啊,可当国公爷会算命就不同了啊。
只要荣国公稍微指点他们一下迷津,将来说不准命运就改变了,最次还能消灾解厄呢。
不过,太子也要算命,有那警醒的侍卫,此时却琢磨过味儿来,这荣国公不会算出了不得的事吧。
现在的陛下还好好的活着呢,不好明说太子将来的命运啊。
虽然他们都知道,太子是将来的皇帝,但大家都知道,朝堂和后宫现在风云迭起,自古以来太子顺利继位的……仔细算算,好像也没有几个啊。
时间久了,屠澈本来满不在乎的心思,也被贾赦勾起疑心来了。
贾赦放下太子的手,屠澈用另一只手摩挲了下被摸的掌心,忽然笑问道:“可是摸出了什么?有何不妥当的地方?”
他微眯眼睛,眼神很危险,若是好话,这贾恩侯也不会神情如此不爽利。
贾赦摇头,看了眼屠澈脸上的蚊子包,“没摸出什么,江面蚊虫多,今晚殿下小心些,还是多些熏香,省得被咬。”
这是顾左右而言他啊。屠澈敛了神色,他又不是傻子,难道找他摸骨,就是为了算算晚上被蚊子咬没咬吗?!
贾赦为难啊。
他说了假话,就是砸了他摸骨一摸一个准的招牌,可若是说真话,呵呵……这不是找麻烦吗!
☆、第三十五章
舱内烛火跳动,屠澈请贾赦来他屋内喝茶许久,实则在等着他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可贾赦顾左右而言他,推托拖延的借口都用好几个了,屠澈重重地撂下茶碗,瓷器哆嗦的响着。
贾赦掏了掏耳朵,半眯着的眼睛也睁开了,看向太子爷:“殿下,您真想听我胡诌?”
屠澈笑了。
“刚刚给其他人算,怎么不说自己是胡诌……恩侯不妨说说看,难道本宫还能吃了你不成?!”
“……呵呵。”贾赦摸了一下下巴,心想,说了你还真恨不得吃了我呢,不吃也得记恨自己。
他手指动了动,屠澈的视线落在上面,“恩侯何时学的摸骨……”
他这话似问非问的,不知是怀疑,还是好奇。
贾赦心大,浑不在意:“天生的,随便看书几下,一摸一个准。老天爷赐的本领,不要不行啊。不过……臣也不指望靠它吃饭,不过是随便给人指点迷津罢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带笑,屠澈听了和看了,就是觉得贾赦的话都别有深意。
这人太过复杂,没当他以为他能看懂这荣国公贾赦贾恩侯时,这人却总会带给他另一种感觉,次数多了,屠澈心底隐隐认为,这个贾赦心机深沉,性格诡谲又多变,太过有城府,不好把握此人。
他暗暗地给贾赦标上一个最难搞人物的标签,但贾赦这人用着也有好处,他能力卓绝,就说这次下江南罢,贾赦可不是一次救了自己,其他跟来的侍卫和属臣,哪个能比得上他?!
屠澈心里有杆秤,本来气这贾赦不搭理看不上自己这个太子,他堂堂一国之太子,就算礼贤下士,也没必要过于低头拉拢这人,他就算是刘备,贾赦也不是诸葛亮,用不着低三下气地去折服此人——这是屠澈以前想的,可现在他觉得,贾赦也许别诸葛亮有用,就怕不为他所用。
还有扬州的那个林如海,油盐不进,屠澈本来挺气的,后来查访到林如海之前的病有蹊跷,他已经让人拐弯抹角的指引线索,让林如海知道对他下手的可不就是金陵的甄家,究其根底也就是京城的他的那个好二皇弟。
贾赦沉吟,这太子殿下太过执着,他几次想要尿遁告辞,太子也太过分了,居然让他不离开屋内,直接用他的厕房和恭桶……贾赦都脸红,自己脸皮这么厚,也厚不过太子啊。
决心太大,他抵抗不住啊。
“殿下恕我无罪,我才敢说。”贾赦终于松口。
屠澈挥手让人撤了茶水,贾赦感激不尽,他都喝了好几碗了。
“你说。”
“殿下,只能是殿下!但……将来的事,却不好说。”
贾赦觉得他说到这里,已经暗示地很明白了。太子爷只能当当太子,太子的将来不是皇帝,下场可见一斑。
屠澈脸色暗沉,他眼睛紧盯着贾赦,果然不是好话。
不过,他也不意外。
贾赦的摸骨,他刚刚派太监去侍卫那里挨个打听了,基本上都说荣国公摸骨算命,一说一个准,以往的隐秘事情都能点出一二,否则之前也不会引得众侍卫围着他转了。
屠澈信命,也不信命。但现在,显然他是有些信的。
“国公爷何必瞒着我?”屠澈语气不紧不慢,其实他心里很在意。“话从你口出,入得我耳,这里也无其他人。”他挥手让最后侍候添茶递水的小太监出去,屋内果真只剩下两人在此了。
贾赦看不出什么,心里狐疑这太子好涵养,倒是和他往常脾性略有不同。
“太子殿下不怪罪?”贾赦还是担忧,再三确认。“殿下要恕我无罪,我才敢说。”
他也不自称“臣”了,屠澈也很随意,“我也只是问问,咱们朋友相交,你指点迷津于我几句,又有何要紧。”
“呵呵……”贾赦神情松了松,本来他就想离开太子身边,说真话假话都无所谓,太子也不至于拿这种大不逆的话跟皇帝打招呼。“殿下和二皇子相争,岂不想着还有那渔翁得利之人……”
“……”屠澈沉默,手指叩了叩桌面,又起身走了几步,琢磨了几个弟弟。
然后他又回头看贾赦,贾赦面容上看不出什么,甚至有些慵懒的意味,跟那京城里不学无术的纨绔没任何区别,这人在不同情境下的气质都迥然不同,屠澈也不好判断出他在想什么。
贾赦见太子殿下目光灼灼,都快把他烧着了,不由叹气:“殿下也别问我是谁,总之是您弟弟中的一位……天机不可泄露,但天机也不是不能改。”
说了打击人的话,贾赦又给了屠澈一个甜枣。
“改?”屠澈冷笑,“何必拿话诓我?!”父皇早就对自己起了嫌隙,他不是不知道,随着自己日益长大,靠向东宫的朝臣也越来越多,即使屠澈不想争,底下的人也恨不得替他上阵,弄个从龙之功。
更何况,从前几年前还好,可自从弟弟们长大后,没一个心思安宁的。就说他的那看似最单纯的七皇弟,暗地里也勾勾搭搭老四,屠澈被贾赦这么一说,底下的兄弟们一划拉,除去跟他作对的二皇子,就剩下了老四屠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