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老二,仗着他娘是甄贵妃,十分得父皇的宠幸,平日里竟十分挑衅他,加上甄家在江南的关系,那一片竟然油泼不进,他的势力根本在那里立不住。
本来,他打算换个思路,前一阵子派门客带话给那扬州的林如海,打算从扬州的盐政入手,结果那林如海竟然一丝面子不给,竟然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
这让屠澈很是恼火。
当老鸨推进进来,屠澈阴沉着脸听着这青楼也有人要跟自己抢“姑娘”,他的怒火已经频临爆发,腰间的鞭子恨不得甩出,鞭笞死这个不识趣的老家伙!
“……这位爷,实在是对不起,楼下的那位是荣国公,我们得罪不起呐。”老鸨见这位贵客脸色不好,急急忙忙解释道。
“荣国公——”屠澈的手放松了下,忽然笑道:“你便邀请他们上来,就说有人请他喝酒,前几日里我还见过他呢。”
老鸨狐疑,然后恍然大悟。这位也一定是哪家勋贵世家的公子哥,说不得真的认识荣国公呢,这倒好,他们不打架砸桌椅,她谢天谢地了。
贾赦三人跟着老鸨上来,推门一看,坐在那桌子前的不是谁——正式当朝的太子殿下。
屠澈笑吟吟,贾家与那江南的甄家有亲,那扬州的巡盐御史林海又是他们家的姑爷,从这里入手是最好不过了。何况,这贾赦最近颇得父皇看中,本身还是文武状元,他认定了这贾恩侯从前是在藏拙。
文举不说,有试卷作证,皇父也看过了;武举可是堂堂正正的比试,他也在看台上看到了贾赦的“英勇”,不过这人有趣,那另一个武状元苏乞儿可是恨死他了。
想到苏乞儿,屠澈眼里又晦暗了些,这个莽汉子也不识趣,竟然被二弟拉拢了去,真是找死!
因为有嫣红这个清倌人在,贾赦几人虽然被太子吓了一跳,但不好直接喊破身份。
贾珍父子战战兢兢,碰见了太子逛青楼可不是什么好事,谁都知道太子是微服,肯定不像其他人知道的,尤其是咸宁帝,若是一个不好,他们还会惹得一身骚。
“荣国公,正要请你们喝酒呢。”太子殿下十分亲切的笑着,贾赦连着贾珍、贾蓉三人忙说不敢,贾赦神色中虽然小心,可还是很荣幸的。
这是太子啊,未来的皇帝啊——刚高兴了没两息,贾赦脑袋里就浮现出,那日里他摸骨了一位皇子,竟是四皇子屠衍,那位才是皇帝命啊!
贾赦脸色顿时煞白了一片,心里哇凉哇凉的,怎么就碰见太子呢,上次还糊涂的在宫门口招惹了太子一鞭子……此时他的记忆无比清晰,贾赦纨绔是纨绔,可遇到上位者,他还是胆子不大。
他要靠近,也应该靠近四皇子啊,居然给忘记了!
神色顿时萎靡了些,贾赦忍着心中的悻悻然,也不敢拒绝太子的邀请,还是坐在的桌子前,贾珍和贾蓉连说不敢,屠澈也暂时对他们不感兴趣,只说他们去自便罢了,贾珍两人急忙退出房间,也不跟贾赦打招呼了。
“太——爷,您这是……”贾赦差点儿走嘴。
“你便唤我‘九公子’罢。”屠澈点拨道。他很喜欢数字“九”,这里隐藏的他心中的野望,九,九五之尊……本该就属于他的。
贾赦闻言,觉得这“九公子”挺耳熟的,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存了心拍马屁奉承道:“九公子这称呼寓意好啊,在下也挺喜欢的。”后半句还真是贾赦的真心话。
屠澈听了却眯起眼睛,忽然笑道:“没想到贾大人……却懂了我的心思。”
贾赦迷糊,懂……懂了太子爷的什么心思啊……他怎么听不明白啊……
屋内的一角,嫣红早就谈古筝谈的手指头痛,可这两位来客都只顾着说话,连看她的心思都没有,她的心思不再琴上,自然音调就走了,甚至拨弄断了一根琴弦——“叮……”
贾赦觉得刺耳,刺得他头痛。
太子屠澈也觉得这嫣红碍眼,不过有几分姿色罢了,还比不上他宫内的司寝宫女。
贾赦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他眼中眼神淡漠,黑如深潭,看人仿佛没有温度,亦仿佛他的心都是冷的,像冰雪般。
“你的琴乱了,心不诚,何必再弹。”可惜了那琴。
嫣红微微一怔,忙蹲下行礼道歉,心里却觉得这贾大老爷太过无情,好些日子没来看她不说,之前说要赎她出去的事情,恐怕如今也忘尽了。
屠澈笑了笑,早就听说这贾恩侯好美色,这嫣红他虽然看不上眼,但毕竟是头牌清倌人,也算是不错了。
他便道:“嫣红姑娘,你还不快坐到荣国公跟前,敬他一杯酒水。”
嫣红笑盈盈的走过来,挨着贾赦坐下,贾赦却微微蹙起眉头,扭头不搭理这清倌人,自顾自的很是冷淡的慢饮着酒,这酒不甘冽,还是要自酿好酒,再埋在梅花树下几年才更醇厚。
嫣红见贾赦不搭理自己,自讨没趣,觉得尴尬,屠澈也挑起修长的眉毛,扫了一眼嫣红,“荣国公看不上眼?”
☆、第二十六章
贾赦瞥了一眼她,“她很美,也很年轻。”说完这些,他垂眼看了下自己的衣物鞋袜,俱是有颜色的……贾赦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明显的显得不高兴起来,面容更冷峻了。
太子屠澈听对方这样说这清倌人,不由唇角勾笑,笑道:“既是这样,爷有事先‘回家’了,荣国公好好享受,账算在本公子的身上。”有些事情不适合在这里谈,倒是可以先与这荣国府的贾赦结个善缘。
屠澈笑了笑,说罢就出去吩咐老鸨,这嫣红要侍候荣国公,还掏出银子先结了账。屋内,贾赦也没在意,他与这太子本不是一路人,他手拿着酒杯,却不再斟饮。
良久,嫣红怯怯的问道:“国公爷?”也不知为何,她再也不敢与从前一样,那般对待这荣国府的大老爷了。
贾赦仿佛充耳未闻,眼睛连再瞧她一次都不再有,淡淡的吩咐:“你去外面叫妈妈再叫来三个清倌人……”
嫣红微微吃惊,这是不喜自己,要找别人?可,不对啊,再找三人……也未免太多了些罢?!
她的目光略微下移,可对面的人忽然抬眼,眼里的光芒迅疾入闪电,竟让她浑身一凛,忙低头出门去叫了鸨母。
鸨母本来得了屠澈的一大笔银子,也不在乎再搭上几个清倌人,何况等这荣国公满意了,荣国府就在那荣宁二街上,还能欠她楼里姑娘的卖身钱吗?她笑呵呵的挑了三个没客人的清秀清倌人,让嫣红带着她们三人一起送进了房内。
嫣红本来以为贾赦不待见自己,却没想到他让她们私人分别给他准备沐浴用品,一人去准备一套里外都是白色的衣袍鞋袜,一人负责为撒花瓣在浴桶里,贾赦点名要茉莉花香,其他两人各司其职,也忙着里外忙乎。
嫣红心里怔忡,但想着贾赦想做那事之前,要沐浴也属正常,只不过是大户人家的爷们要求多些……不过这种情形,艳春楼里的姑娘多见于那些附庸风雅的书生士子们,倒是勋贵家的老爷和公子哥,很少如此麻烦。
几人动作还算不慢,贾赦走到屏风后,让两个清倌服侍脱衣,四人低眉敛目,虽说她们都是妓子,但总归是从未待客过,脸色还是微微泛红起来。
外袍褪下,嫣红轻“咦”了一声,但马上就闭了嘴巴。
这国公爷的身上竟然还带着一个针线包,上面插着数十枚绣花针。贾赦视线也落在那上面,这回他的面容不再毫无波澜,眉心微微夹起——
他心里竟十分厌恶这“绣花针”,也不知先前为何带着他……一种自我厌恶在心里滋生,他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地便恢复了平静,不再去看和计较那“无用”的东西。
等脱衣完毕,坐在浴桶内,贾赦闭眼,双臂搭在木桶边缘,却总觉得还缺些什么——一柄剑!一柄绝世好剑!
贾赦右手修长的手指动了动,他看着手指和手掌,这应是一只练剑的手……
沐浴完毕,贾赦只吩咐他们为他束发,剪指甲,又例外穿上了白衣,白袜子,白鞋子……整个人一尘不染,白衣胜雪,不苟言笑。
贾赦长身直立,回过头看了眼服侍的四人,扔下了一张银票,便施施然的离开了艳春楼。
“这就完事了?嫣红姐姐?”
“是啊嫣红姐姐,我刚刚侍候他剪脚趾甲的时候,差点儿被冷的手抖,剪到了肉呢。”一位姑娘颇为后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那时真怕一不小心,犯了错误,就被这荣国公一巴掌拍死了呢。”
“是啊是啊,为什么要里外全身都要穿白色的,我跑了好几个铺子,才选全了最好的衣料,现成的成衣总是少的。”说完,第三个姑娘捡起地上的针线包,“这些国公爷都不要了呐,也不知这针线是为谁买的……”荣国公连这等琐碎小事也为家里喜欢的姨娘做?都说这荣国府的大老爷好色纨绔,她今日相处了这一时片刻,反而觉得这人有种非凡魅力,虽然人是冷了些。
“你们问的,我也不知道……这荣国公今日奇怪的很呐。”嫣红咬着嘴唇说道。
她甚至走到窗前,默默目送着那冷冽的人一步一步离开,眼中带着痴迷又混着些许惧怕,直到那人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