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迪亚打趣的目光在两人面上一扫,笑嘻嘻地把他们俩都赶进客厅,说要泡茶,自己先退出去。
客厅里的壁炉一早就点上,为了她来,中午又换了新柴。
魏莱鼻尖冻得通红,站在壁炉边揉了揉,一抬头,兰斯正看着她,魏莱眨了眨眼,问:“曼切斯特的事还顺利吗?”
兰斯点了头,但实际上并不顺利,对方比他更着急,原本等交易结束,拿了钱就去法兰西,但兰斯请求交易延迟,订好的船票还得改期,好说歹说,总算让对方勉强答应宽限一周。
想到母亲对她说的那些话,兰斯心里就有无限的愧疚:“费尔法克斯小姐,我代替我母亲向你道歉,我保证她以后不会再做出这种事。”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表情,魏莱神色如常,兰斯松了口气,但又有点失望。
魏莱双手乖乖巧巧地叠放在膝上,手心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阿米迪欧夫人把我说的话都复述了一遍吗?”
“……是的。”兰斯顿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有些激动,“我母亲说了很多,但是我只记住了你说你不愿意放手。你答应会给我一个答案,是我想的那样吗?”
魏莱怀里像揣了只兔子,克制了又克制才没笑起来,“可是你妈妈很不喜欢我。”
“……是,我不能对你撒谎,但是,我妈妈不喜欢的有很多,很多时候,我什么也不做就能惹她生气,这话我不该我做儿子的说,但是确实如此。我会妥善处理的,简,请你相信我。”他的表情和语气严肃起来,很有说服力。
魏莱这下笑了,反正她也不怕阿米迪欧夫人,“去了曼切斯特,我不会只待在家里,我要工作的。”
曼切斯特的很多工厂都雇佣了女工,但简的意思肯定不是做女工,兰斯还没回答,魏莱秀气的眉头皱起来,“你不答应吗?不答应我也要工作。”
瞪着大大的眼睛,很是娇俏的样子,这是在她放心的人面前才有的模样吗?
兰斯的心情一下变得很好:“工厂办起来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到时候你就跟在我身边……”
魏莱抿了嘴笑,又板起脸:“不,我要有自己的办公室。”
两人越说越靠近,;兰斯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握住她的手,轻轻地落下一吻,像火似的,魏莱的脸烧起来,细嫩的手从兰斯的大手里滑出来,“这个给你。”
四封信落在兰斯手上。
“弗兰克·丘吉尔?”兰斯不愿意如此美妙的时刻被打断,但他还是打开了弗兰克的信,以一目十行的速度看完后不屑地冷笑:“干了件这么无耻的事,一封信就可以了?如果他不去瑞士,岂不是永远也不会坦白他犯的错?如果就这么原谅他,真是太便宜他了。他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我没有看错,我想他现在应该已经离开英格兰了,一走了之,真差劲!简,就算我只是你的一个普通朋友,我也会阻止你跟他结婚,他完全配不上你。”
紧接着,他又看了格林先生的三封信,越往后看神色越轻松,第三封信看完笑起来,“格林先生在作家经纪人里面算聪明的,怎么会做出这种自毁前程的事?!简,我和你想到一处了,从《世界报》下手最好。”
伦敦的报社、杂志社何其多,《每日晨报》的规模都只算得上中等偏上,《世界报》完全是不入眼的小虾米,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兰斯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世界报》的老板,客客气气,有商有量地坐下来谈,还带了约翰·奈特利做他的律师,摆明态度要把事情处理好。
对方老板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一脸憨厚,只是一对眼珠子不停地转来转去,和格林先生有几分像,就连拐弯抹角不说正题的方式都一样。
他们有胆子用来路不明的稿子,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如果兰斯脾气好,他们就打死不认,如果兰斯态度强硬,他们也可以坦然承认错误,说是有人冒名投稿,报社全不知情,总之他们有办法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兰斯把信甩到桌上,再请格林先生出来露个面,就全都傻眼了。
魏莱把信给他的当天,他就派人盯住了格林,差一点就让他跑了,抓到他的时候还以为是上门要赌债的。
然而,就是这样,《世界报》和格林先生还要狡辩,兰斯拿出弗兰克的信,找出写到格林的那一段,一句一句地念,说要登在报上,还没念完,格林就承认了。
很快,《世界报》撤文并且登报道歉,但还留了个小心眼,只承认是报社疏忽,让人借用了梅耶尔的名字。
兰斯时间紧,要着手处理更重要的事,就放了他们一马。在《世界报》道歉的这天,《每日晨报》也发表声明,并未和梅耶尔解约,并且发表了梅耶尔的第六篇小说,报纸销量飞速增长。
兰斯拿着这个筹码再一次和刘易斯先生坐在谈判桌上,几个回合谈下来,刘易斯先生还是不松口,但明显感觉他在犹豫。
第一次商谈无果,第二次刘易斯先生突然改变了主意,最后以兰斯心理价位的三分之二成交。
兰斯还疑惑刘易斯先生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莉迪亚却是知道的,“当然是因为刘易斯夫人啊。”
刘易斯先生承诺的报社迟迟不到手,他的大儿子眼看着就要接手他的产业,年轻的刘易斯夫人不得不为自己和即将出生的孩子多做打算,正好这时魏莱给她写了封信,问到报社,刘易斯夫人坐不住了,大概是枕头风吹得太狠,刘易斯先生才松了口。
工厂还没办起来,财务已经找好了,就是报社的财务先生,他的父母都过世了,无妻无子,愿意跟兰斯去曼切斯特打拼,他仔细算过,卖掉报社的钱只够买地,机器的尾款付不了。
兰斯和财务先生从书房出来,在门口等了很久的莉迪亚递给他一封信:“德雷克愿意帮忙。”
约翰逊家从前的产业早在破产时都变卖光了,德雷克·约翰逊和父亲在印度经营多年,手上虽有了钱,但再想回伦敦在各行各业中占有一席之地却不那么容易,如今工业发展是大趋势,德雷克想到把钱投资到兰斯的工厂,也可以解决兰斯的资金问题。
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只是触碰到了阿米迪欧夫人敏感的神经,她曾万般看不上的人不仅要跟她的女儿结婚,还要和她的儿子一起做生意,这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接受的,她要求兰斯拒绝德雷克,兰斯还没说什么,莉迪亚少见地发了火:“妈妈,您不要再做糊涂事了!德雷克并不记恨我们曾经对他做过的事,不计前嫌愿意帮助我们,拒绝了他的投资,我们上哪儿能到短时间借到这么多钱?”
可怜的阿米迪欧夫人的劫难还没结束,德雷克和兰斯的合作谈妥后不久,魏莱带来了一个消息,她得到了5000镑,也将投入到兰斯的工厂中。
在巴斯时,坎贝尔上校给狄克森夫人写了信,把费尔法克斯和欧文那笔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女儿,狄克森夫人收到信后当天就写了回信,她完全同意归还属于简的财产,但也知道家里的境况,于是她请狄克森先生在伦敦的弟弟转交5000镑,有了这笔钱,她亲爱的朋友就可以摆脱家庭教师的命运。
冬去春来,街边的树长出嫩绿的新芽,兰斯站在坎贝尔家门前,忐忑不安地深吸口气,他第一次以简恋人的身份上门拜访,请求坎贝尔上校夫妇同意他和简的婚事,在此之前,他已经给海伯里的贝茨夫人写了信。
兰斯紧张,魏莱也紧张,坎贝尔上校书房门关得死死的,一点声音都听不见,她守在门口,心脏砰砰地都要跳出来,终于等到门开了,兰斯如释重负,笑着走出来,回头见坎贝尔上校没注意,飞快地在她耳边说:“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魏莱猜了一晚上也没猜出来是什么地方,等到了一看,居然是一间花房。阳光从玻璃顶上泄下来,各色花草从门口铺进最里面,尽头是一张圆木桌和两把椅子,微风一过,花枝摇曳,鼻尖都是花香。
兰斯牵着她走进去,圆木桌后摆放的是她窗台上的五盆花,“因为看见你窗台上的花,才有这间花房,喜欢吗?”
魏莱抽一口气,吃了一嘴的花香,兰斯握着她的手不松开,见她满眼都是欢喜,觉得做的一切都值了。
他心里一动,勾过她的脖子,凑过去吻她,微微喘着气贴着她红透的耳朵,“我们快点结婚吧,曼切斯特的房子准备好了,就差一个女主人。”
魏莱轻拍一下他的手:“戒指呢?”
兰斯从她身后拿出一个红丝绒戒指盒,纯金戒指上镶有两颗梨形钻戒,“简·费尔法克斯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们将在海伯里的教堂举办婚礼,这是兰斯的主意,他要让那些曾经嘲笑魏莱的人看看,他们结婚了。
这个主意无疑遭到了阿米迪欧夫人的反对,她的儿子没有娶到一位贵族小姐,跟费尔法克斯结婚已经很丢人了,居然还要去乡下地方的教堂举办婚礼,但她的反对也没用,兰斯和莉迪亚夫妻都极力赞成,很快就发出了请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