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赵云应了一声,乖巧的坐在我床榻边。
夏侯惇离开后,他回头看我一眼道:“这十几天风餐露宿主公也未能睡个安稳觉,今日能有瓦片遮风避雨,床榻栖身,快些休息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真有点困了。赵云取出包裹里的长衫给我盖上,有他守在身边,我很安心的沉入了梦乡中。
睡梦中,我梦到了来濮阳城路上发生的事。
这一路上,我见过有数不清的人像是着魔了一般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他们贫困潦倒食不果腹,可只要有力气,爬也要爬去濮阳城中。
因为张角所画的大饼——那座濮阳城。是能让他们避开来犯羌人与贪婪地主唯一的理想乡。
大仙张角便是他们心灵的寄托,是唯一会关怀他们生死的人。
“主公。”
听见身后传来赵云的唤声,我猛地回神,借着整理身上的男装低下头来,不愿意再去看那些见到小河边狼狈的奔来一头扎进去猛喝的人。
我并非不想帮他们,只是……如果随便给予了他们这些吃食和水,连我自身都有可能难保。夏侯惇和赵云虽然没有明说过,可我知道这一路上他们都紧绷着神经,每时每刻都在防范着那些有力气的逃民。
东汉末年,是个比我想象中还要危机四伏的时代。
一批逃民装好水离开只留背影,我才敢抬头去找赵云,他见我回头,有意挡在我面前遮住后面又走来的人,对我小声道:“主公我们该上路了。”
我看着出门还对我毕恭毕敬的赵云,轻摇着头站起身来,叹息道:“唉,兄长啊兄长。”
赵云见我调侃他,无奈的笑笑,拎着水壶跟在我身后,随我一起去找躲在林子里看马的夏侯惇。
自打离开山中城,夏侯大叔与我商议过后,我俩拍板决定前往濮阳城的路上,我们三人就装成一家人。夏侯惇看着年龄大些,做了我跟赵云的老爹。我是没感觉自己被占便宜了,毕竟真论起来,我叫夏侯惇一声祖宗都可以,就是委屈了跟夏侯惇同一时代的赵云,认了这么个便宜爹。而为了能在这个世界里行动方便,夏侯大叔给我买了一套男装,让我装作体弱的幼子。
我们就这么哀叹着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角窝着的夏侯夫人,踏上了拒绝了冷心冷肺只知道享乐的霸道总裁灵帝,投奔向了更加亲切的暖男黄巾贼的路途。
前往濮阳城的路上,唯一让我痛苦的不是一整天都在马背上,而是不会骑马的我,必须得跟赵云共骑一匹。
夏侯惇和赵云是习惯了行军,每天只需要睡足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就能保持全天的精神头。所以,有的时候我睁眼就会发现,昨夜还裹着毯子睡觉的我,睁眼已到了马背上赵云的怀里。而夏侯大叔嫌弃我睡相不好,宁可选择让赵云多休息一会,他累点守夜,也不愿意载我。
哼,不就是第一次载我被流了一袖子口水嘛!小气!
而作为一个无男友记录与年龄同等的黄花大闺女,在这么度过了差不多半个月时间后,我居然很可耻的被载习惯了!
我已经练成了靠在赵云怀里一放松就能睡的厚脸皮。而赵云也从最开始的浑身僵硬不适应,到现在能坦然的将睡死过去的我,从马背上抱下来。
我实在是不想回忆起来,他最开始因为载我而紧张,又见不得我下马都哆哆嗦嗦的样子,脸上露出不知道怎么下手的窘迫,心一横,决定直接用扛得把我从马背上弄下来。那画面简直太美,夏侯大叔每次看到都会默默的移开眼。
“哈啊。”礼义廉耻这玩意,早已在我睡醒伸懒腰的时候被丢到了爪哇国。
“主公醒了?”赵云见我揉着眼睛已经毫无睡意,连忙告诉我个好消息道:“已快到濮阳城了。”
“真的快要到濮阳城了吗?!”听见这个消息我简直要热泪盈眶,仅剩下的那点懒惰的困意也没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床榻!洗澡!在路上颠簸风餐露宿的这半个多月,我感觉自己都要脏的没有人样了吧?!
距离濮阳城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夏侯惇将上好的马匹都交给了来接应的探马照料,我们在林子里稍作休整时,夏侯惇特意避开了喂马的赵云,亲自来跟我商议了用装病求医混入黄巾贼内的法子。
回忆的梦境结束,一觉睡醒的我打着哈欠,指着桌上的符水对赵云说:“倒了。”
这符水是将黄符烧成灰再加入水调和,喝了这么个玩意没病也喝出病来。
☆、第6章 黄巾篇(二)
我们没有引起任何怀疑的成功混入黄巾贼中。睡醒的我与撒钱回来的夏侯惇商议了一下,决定这段时间努力营造一个,幼子获救父兄愿意为黄巾贼卖命的形象,迷惑张角让他将我们三人放在推心置腹的位置上,只要地位够高,想要获取黄巾贼的全部动向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夏侯惇这种博取同情的方法相当之不要脸,但我喜欢。据他所说,这是以前跟着军师四处征战时学到的。我听得出,他在解释的时候口气中带着“还有比这更不要脸招式”的意思,可惜夏侯大叔没明说那人的名字。
昼食后,张角又来给我搭脉看病。人都说,中医能凭着把脉知道你是男是女,可这都搭脉两次了张角也没看出来的样子,可见医术不咋地。最后,他开了个药方子就走了。
装病的我立马从床榻上爬起来,让夏侯惇把方子念来我听,巧合的是,张角写给我的方子,上面的药跟我以前吃治体内虚寒的中药方差不多,大概是千年的差值吧,我当时吃的药方比他写的还要多几味药。
作为因体型瘦小而引起体温调节机制紊乱的女生,当初喝中药喝了半年都快要喝吐血的我,对这个药方印!象!深!刻!
以此推断,张角的医术大概也就半瓶子咣当那种程度。
入夜前,还发生了一件让我和夏侯大叔都不得不竖拇指表扬的事情,只不过当事人认为自己做错了,一个劲地请罪。
事情的发生是这个样子的。
天刚暗下来点上灯时,赵云记起我之前想着洗澡的事情,对正解开绑了半个月遮住发色头巾的我道:“子龙知主公这一路已隐忍到头,只是这道观内多为男子,大桶稀少,恐污了主公尊贵。”
我明白赵云想说什么,忙摆手告诉他说:“大桶太扎眼了,你能帮我打一点水,让我洗把脸擦擦身子就行。”
古代嘛,我要求也不能太高,最重要的是,黄巾贼这里鱼龙混杂,就算有赵云这个正人君子给我守门我也实在是不敢泡。万一不小心暴露了身份,让人看了身体,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啊。纵使我不在乎这些,有点良心的古代人也得玩了命的对我负责,怎么算都是我亏!我可没有永远留在这里的打算。这也是至今我都不肯说自己名字的原因,一旦交换了名字,总感觉就会有感情,到分别的时候会倍加伤心。
赵云离开没一会,就打好水回来了。只不过,他被人拦在门口,一位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个大婶,站在我屋外对赵云抹眼泪,说了些快慰的话道:“夏家老大你莫要太悲伤,生老病死,你兄弟他只是……”
气的赵云当即愤怒的大喊道:“我兄弟没事!”他甩开那大婶,猛地推开门进了屋。
大门打开关闭这点时间里,我慵懒的维持着屈膝坐在床榻靠着墙的姿势,对外面一脸愕然的大婶虚弱的笑了笑,唬得那大婶脸色苍白,一脸你死后不要来找我的表情,见鬼一般的逃跑了。
房门关上后,赵云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将水盆放在桌上,立马朝我跪地请罪道:“主……都怪云一时鲁莽恐要坏了大计,请……责罚。”
赵云很好的记得还要压低声音,虽然他都没喊出主公来,嘴皮子却在有意的动了动,明显在心中喊了。
为了防止夏侯大叔回来开门,被人看到夏家大儿子竟然跪在幼弟床榻前请罪的样子,我连忙把他叫起来,安抚道:“无妨,你这一吼,指不定明天还能得个美名来。以古代人攻城还要喊一喊让人知道的耿直性子,我还真不信有人会怀疑咱们三个,外面听见的人,指不定还以为夏家老大接受不了幼弟要夭折的事实,死撑着嘴硬呢。”
这个夏家老大自然指的就是赵云了。
为了隐瞒身份,我取了夏侯姓氏的第一个字,给赵云起名为夏云,夏侯惇直接用姓氏取名夏侯,而我嘛,暂且不说。我们一家三口对外称自己是平民,夏老爷子也就是夏侯惇是下地干重活的,大儿子夏云习过一点武。
而有人问起已换下眼罩改用绷带的夏侯惇的眼伤,就用旧疾敷衍过去。这个时代可不是现代,没有几个不长眼的人会抓着人家短处追问个不停。
可赵云听我这么说,脸色臭臭的小声反驳道:“以咒……名义换来的美名,子龙宁死。”
面对这么护犊子的赵云,我只能呵呵一笑,心中无比期望以抓药为由出门跟探马接头的夏侯大叔快点回来。
我没让赵云出门守着,毕竟病弱的弟弟要洗漱,哥哥不帮忙不说反而还出去了,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啊。赵云虽然百般不愿意,却拗不过我这个下了死命令的主公,他只好转身背对着我,装聋作哑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