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姑娘认识我父亲?”柳夕惊讶的看着许疏影。
“我父亲与柳伯伯是好友,幼时有幸曾见过柳伯伯一面。算起来,我还应该唤你一声姐姐。”许疏影说着自己就笑了笑。
叶琦菲从出生起,身体就不大好,如今脸上虽然有些肉,身子骨还是瘦弱的不行。许疏影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刚入异世的自己,对她越发的怜惜了。
“这样的话,菲菲就该叫我姨姨了。”
“疏姨姨?”叶琦菲歪头看着她。
“真乖,时间不早了,柳夕姐你们该走了。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许疏影再次不舍的揉了揉叶琦菲的头,说道。
“疏姨姨再见。”临上马车,叶琦菲不舍的朝许疏影挥手。
“再见。”许疏影看着马车走远,直至再也看不到。
“怎么,接下来你要去哪里?”孙策站在她身边问道。
“接下来?”许疏影本意是想回一趟安陆,可是又有点放心不下越剑。
“前几日听芳致师兄说你想去剑冢看看?”孙策询问道。
“是有过这么一回事,这么你现在有空了?”
“我本来就很有空,不过是这些时间有点事而已。”孙策摇头,在叶孟秋的一众弟子之中,也就他孙策最闲了吧。
“那行,你有空就行。”许疏影无所谓,身上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她正在想着怎么和叶孟秋说一声自己想要回安陆看看。
至于为什么要和叶孟秋说……
其一,叶孟秋怎么说也是自己长辈,不说一句就走,怎么说都不大好。
其二,许疏影还是想从叶孟秋哪里知道点关于许思闲的事。
“我就想着你要去剑冢,本来就打算在你走之前带你去看看。结果出了点事,就给忘了,还是被人提醒才想起来。”孙策道。
“也没什么,剑冢就在哪里,总不会跑了。”许疏影淡然道。
“也是。说回来,我们都在这里,不知公瑾怎么样了。”杨青月在长歌门,许疏影与他在藏剑山庄,孙策心里还是有那么几分希望,希望周瑜也在这里,可是纵观江湖之上,并没有一个叫周瑜的人。
“若是有缘,总会见面的。”许疏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或许是经历的太多了的生离死别,她的心早就无比的坚硬。
“也是,说起来,清晖如今应该已经收到信了。你是准备让他来找你,还是你去找他?”以孙策的身份(许疏影的义兄。)来说,孙策是希望杨青月来寻许疏影,可是以许疏影目前的样子,后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别想那么多。”对于杨青月,如今稍稍开了点窍许疏影是非常怂的。
先是骗着把杨青月糊弄回大唐,但是按三十六的说法,杨青月已经知道系统的存在了。许疏影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失忆那段时间,杨青月不在自己身边。
按理说回了大唐怎么着也要给杨青月一个信,可先被孙策的消息吓着了,后来又被越剑一事耽误。说来说去,许疏影就是怂了,回家和祖父说自己已经有和杨青月私定终身什么的,若是曾祖父在世,一顿打是少不了的。
“得,你们的事我不管。哎,你对剑这么看中,可惜赶上了大师兄闭关。”说到这里,孙策有几分唏嘘。
纵然许疏影天赋异禀,孙策哪怕曾经用的不是剑,可是在看到叶英的一刻也是震惊的。
约莫倾他一生,都从未见过如叶英这般岳峙渊渟的男子,仿佛天生便为剑道而生,为剑道而死。他知晓叶英“抱剑观花,不出一式”的过去,却不知晓“抱剑观花,不出一式”的意境。但是当他还在领悟器与法,招与势的区别并为之而伤透了脑筋之时,却那般淬不及防地看见了花树下的叶英。
叶英就如同他怀中的那把剑,古拙而内敛,浮华尽数沉淀,却在那一瞬间石破天惊而来,似九霄云外垂云而下的仙。那是一种内敛而孤绝的强大,是一种不需要言语,亦不需要拔剑出鞘,便已然溶于骨血的高绝。孙策从未见过这种剑意,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自成一个强大的领域,在他的掌控之下,似乎就被不动声色地压制在他的气场里。这本该令每一个习武之人都感觉到绝望和窒息,但是孙策所能感觉到的,反而是一种亘古绵延的平和静谧。
似是河岸花溪,庭前绿树,万物萌芽之春,万物凋零之季,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都尽数化为一种生命之中难得可贵的从容平静。
许疏影走的也是自然的剑意,无论什么招式,在许疏影手中都透着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那亦是一种傲慢的孤绝,透着千万人吾往矣的利落。而叶英的剑则正正相反,他手中持剑,却无杀意,剑不出鞘,剑意却已融入了骨血。枯木春华,晚寒凋零,几乎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生命的厚重和淡泊之意。
孙策一直以为,叶英就是九天谪仙,不曾沾染半点红尘烟火。
但是后来,叶英闭关不出,孙策才知晓自己错了。
因为叶英说:“乱世将起,吾护不住藏剑。”
他这才知晓,为剑道而生的叶英,生命中却有着比剑道更沉重的东西。
所以,他甘愿化身为剑,甘愿持起焰归,甘愿带上责任的枷锁,而不是成为那迟早会行云而去的仙。
他不是仙,他只是叶英。
“你这么说,我倒是挺想见见你哪位师兄的,可惜了。”同辈的剑客,许疏影还真的没怎么见过。对于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叶大庄主,经过许疏影这么一说,还真是挺想认识认识的。
“总会有机会的,虽说是闭关,但是有时师兄还是会出来看看的。”孙策开解到。
“那就借你吉言。”
“大唐剑客可不少,不说我们藏剑,就是纯阳观和忆盈楼可都是用剑的门派。”孙策说着便扯开了话题。
“纯阳观?忆盈楼?”许疏影总觉得有点熟悉,可是又记不起来。
“纯阳观乃是纯阳子吕洞宾前辈所建,门中弟子修身养性习剑阶。至于忆盈楼,原本乃是公孙大娘收留孤儿的地方,后来便成了如今的忆盈楼。”孙策解释道。
“你说起大娘,我倒是想起了,幼时我曾与二娘待过几天。那时我闹着要和二娘学剑,可惜父亲硬是不同意。”许疏影说起这话还有几分唏嘘。
☆、第六章
刚刚进入剑冢,许疏影就感觉到一种窒息感。
让她仿佛回到了幼时被猿公带到的那个山洞,浓烈的剑意掺杂着煞气,把她压迫的站都站不稳。
剑冢剑冢,顾名思义,就是剑的坟墓之意,里面的剑不是杀伐过重,就是已经断裂破碎的。因此山庄内是不许修为不足的弟子靠近剑冢的,怕受其影响。
按理说,这些是和许疏影无关的,然而她却不知为何,受了影响。
习剑之人当有习剑之心,而当剑术超脱了境界,便会自成剑道,此为上达天意,下悟本心,是一个剑客真正问道所需要具备的东西。
什么是剑道?你的剑道是什么?
这两个问题一直盘旋在她的脑中,却无回答。
幼时迷迷茫茫,不知所以的就走上了剑道之途,成了一个剑客。猿公与阿青无论在哪里都是宗师级开宗立派的人物,他们走的都是自然之道,讲究的是浑然天成,返璞归真,心合天地之道,无剑胜有剑。由他们教导的许疏影虽然进步神速,但是也有弊端,她只知道如何破剑破招,却不知自己的剑道为何。
幼时懵懂,以剑为器,后来得知剑中有灵,便以剑为友为伴。可是问及本心,道为何物,她却是不知的。
许疏影觉得自己走上一条歪的不能再歪不归路,一破万钧,以杀止伐,却是为杀而杀,毫无意义可言。
以杀止伐,止的是什么伐?又为何要因此而杀?归剑还鞘,手里沉甸甸的,心却空落落的,只觉得前路茫茫,不知归途在何方。
许疏影有些心急,但是却不知如何是好。
道是什么?天下大义,侠客之心亦或是纯粹的杀?
不,那都不是她的剑,她的剑?她的剑已经碎了。
许疏影颤抖着双手,她觉得她已经拿不起来剑了。脸上有些湿湿的凉,许疏影胡乱的拿袖子擦了擦,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
这时候的许疏影如同一个小孩子一样,不顾形象的直接坐在地上,把自己团成一团,哭的一塌糊涂。
前途未卜,家人尽散,熟悉的故乡都不是曾经的那个模样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
一夜之间没能等到白头,却是一眨眼便失去了所有。
许疏影噙着泪,双眸失焦般的迷离,却忽而一阵清风徐来,枯骨寒梅的冷香拂面,清极雅极,却是有种难言的安心平静。她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角金色银纹的衣袂,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那是一只剑客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纵使好看,也无可忽视这只手握紧时爆发的力量。
许疏影抬头,迎着天光,不由得微眯了眼。却只看到那人宛如三尺寒霜般雪色的发,以及芝兰玉树般挺拔的身姿。
他就那样站着,从容地伸出手,自有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雅致,清逸而隽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