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哥儿拽着杨海的袍子,嚷道:“我也要看
杨海方弯下身子,虎哥儿认真看了半晌,郑重地道:弟弟像我
琳琅听了失笑不已。
转眼间杨海面上郁气疏散了些,方重新提起先前的话题,道:“到底圣人怎么不许的?
杨海道:还不是西海沿子的战事闹的。
琳琅想了想,道:“这也无理。既然不放你出京,怎么没让你出征西海沿子?”
杨海抱着小豹子,放低了声音,仍是一阵叹息,道:“出征的是南安郡王。你素日常说,四
王八公皆是世交,在朝中的势力根深蒂固,深为圣人所忌讳,我本是平民出身,圣人又十分重用,自然不会叫我跟着南安郡王一同出征。
闻得是南安郡王出征,琳琅浑身一颤,正要说话,翠儿过来道:“奶奶,给荣国府三姑娘过生日的礼物已经收抬妥当了,还请奶奶过目再打发人送去。
探春好书法,所送者不过是笔墨字帖笔筒几样,还有几色精致轻巧的泥人儿戏。
琳琅检视一遍,道:“明儿一早打发人送去。
翠儿答应一声,次日果然打发毛大家的亲自送过去。
可巧元春在宫里早打发两个小太监送了几样顽器给探春作寿礼,合家皆有寿仪,湘云笑道
连娘娘都记挂着你,可见心里疼你,我们就没有。’又看琳琅送的礼物,顿时爱不释手,捧着两匣子泥人儿戏,给这个瞧,给那个看。
宝钗笑道:‘这也是三丫头的为人好。想必姨妈每月进宫,必跟娘娘提过她。
湘云听了,笑道:“是了,若不是太太提过,娘娘如何知道?我原说太太疼你,果然没错罢?只是太太吃斋念佛惯了的人,脸上淡淡的罢了。
探春道:“昨儿是太太的生日,只是咱们家不兴太太奶奶们做寿,不然也该乐一乐。
宝钗抿嘴一笑,道:“姨妈都记着你的好呢
探春不觉想起几次在贾母跟前为王夫人说话的情景,随即一笑。
湘云又道:“原说爱哥哥病了些日子,没空起诗社,好容易好些了,偏你过生日。也罢了,咱们定在初五如何?”
众人都赞同。
饭后,探春又换了礼服,打扮得十分鲜亮,各处行礼不提。
因彼时已出了国孝,贾母素疼探春,便叫人请了一班小戏,又摆了几桌酒席,正看戏,凤姐
忽然风风火火地过来,端起探春跟前一杯酒便一仰而尽。
探春笑道:“二嫂子这是从哪里来?才说不见你在老太太跟前伺候。
凤姐又倒了一杯酒吃,才道:老太太打发我做事呢!我可不是你这么个千金小姐,常日家十分清闲
贾母在上头听了,一笑。
宝钗道:这凤丫头真真是忙得很,才好些,就又忙上了。
贾母叫凤姐到跟前,道:“你急急忙忙地回来做什么?莫不是你妹妹的婚事定了?
凤姐忙道:“我妹妹许给保宁侯之子,择定了五月初十进门,明儿我也得去忙着张罗呢.我
来,是才听得一个消息,跟老太太说一声罢了。
贾母一面为王子腾之女欢喜,一面问道:“什么消息?
凤姐道:“当今圣上派南安郡王出征西海沿子呢!我想着,我们和南安郡王府交好了一场得打发人去安慰老太妃一番,或者送些出征必备的东西。
湘云闻言立时便道:“该去的,从前太妃就疼我。
贾母道:“既如此,凤丫头,你瞧着办罢。
凤姐方答应着下去了。
117.
自从南安郡王南征后,琳琅便忧心忡忡,深恐败仗之讯传来。
杨海见她如斯,便问道:“我并没有出征,你担心什么?”
琳琅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好端端的,偏又出征,也不知道多少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怕南安郡王这次铩羽而归呢!”
杨海一怔,随即拉着她的手道:“你多虑了。”
琳琅摇摇头,她明知南安郡王极有可能战败,却无法出口,况且便是说了也无人相信。
毕竟人人都知道,南安郡王青年英伟,精通兵法,手里也有兵权,又确实极有本事,曾征战过几次边境小国,都是大胜而归。而这次与其说是西海沿子乱了,不如说是趁平叛之机,将其如同西北一般纳入版图。
想了一回,琳琅问道:“你说,圣上为何不叫你去呢?”
杨海莞尔一笑,道:“我是圣上的亲信,如何能叫我投到南安郡王麾下?倘若南安郡王有心,不论艰险,次次派我出战,或者设计诱敌时,拖延接应,我极有可能因此丧命。不光是我圣上舍不得任南安郡王统领,便是别的亲信也一样。圣上虽有心削减四王八公的势力,但绝不会拿江山来赌,一旦南安郡王生有此心,果然那么做了,我死了事小,影响战事事大。”
出战战败,陷阱又败已非意气之争,而是白白将自己的江山给敌军了,非明主可为。
琳琅听完,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忽而抬眼看杨海,问道:“这么说来,皇上派遣南安郡王出征西海沿子,是盼他胜呢?还是盼他败?”
杨海笑道:“自然是盼他胜,但在他大胜仗的时候,却又盼着他兵力锐减。”
琳琅不解,瞪大眼睛看他。
杨海见她这般,会心一笑,喝了一口茶,这才与她解释道:“一旦出征打仗,不管胜负,皆有死伤,这是惯例,也永远无法改变。圣上屡次派南安郡王出征,便是想借此来削减其兵力。”至于希望胜,自然是先前说过的,圣上不会拿江山来赌,再怎么着也不愿意己方战败。
琳琅恍然大悟,道:“我晓得了。派遣南安郡王南征,固然是因为南安郡王才智出众,身先士卒,却也有别的缘故,正如你说的,死伤的都是南安郡王麾下的兵力,及其亲信,而三大营的兵力却没有丝毫影响,此消彼长,倒也是好算计。只是,不管是南安郡王麾下的兵士也好,三大营的兵士也好,不都是圣人的子民么?何苦来着。”
杨海嘴角略过一丝冷笑,道:“为了权柄江山,什么舍不得?”
琳琅眉头一皱,道:“不对。倘若南安郡王兵士渐减,却无补给,如何继续打仗和敌军抗衡?便是南安郡王想必也是不愿意的。”
杨海笑叹道:“自然是有所补给,只不过补上的兵士都是另外派过去的援兵。”
琳琅奇道:“派过去另外的大军,不也得归南安郡王统率么?一军可没有二帅。”
杨海道:“这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
语罢,又问道:“你怎么会说南安郡王战败呢?”
琳琅苦笑道:“也不知怎么着,总觉得南安郡王会败,却又说不出来。”
杨海怔了怔神,随即道:“且等着罢,若真是败了,皇上必定还会派遣大军过去。”
琳琅幽幽道:“只盼着大军争气些,别叫敌军打败后,男儿无用,朝廷用女儿和亲来解决战乱,到时候风雨迢迢,谁家的女儿远离父母会不伤悲呢?”
等到六七月份,频频有消息传来,却并没有战败的迹象。
就在琳琅稍稍放下心来时,突然传来消息说番邦着实有能为,海战极强,战之不过,南安郡王正一筹莫展,请朝廷再派援兵。
彼时已是初秋,桂雨如星,石榴欲坠。
这阵子小豹子生病,琳琅心疼得不行,日日照看着,不敢离开一步,一时将外事尽摒,连南征之事也顾不得了,直至翠儿提醒说贾母的生日到了,她方回过神来,留下翠儿照看小豹子,方去给贾母贺寿,寿礼早已齐备着人送去,倒也并不忙乱。
贾母寿宴场面之大,一如原著,接连七八天,屏开鸾凤,褥设芙蓉,来往者络绎不绝。
琳琅不过四品恭人,在诸公主太妃王妃之后的三十日才赴宴。
看着贾母依旧红润的面色,再看热热闹闹的寿宴场景,琳琅微微一叹,他们依旧还在享受着这样的荣华富贵,却哪知道,这是荣国府最后的一个繁华。
待听王夫人说起前儿诸太妃王妃来,见了姑娘们,琳琅不禁暗为探春担心。
此时南安郡王战报传来几次,都并无好消息,难道此时此刻南安太妃就已经有所打算以防万一了?宝钗出身皇商,湘云宝琴已经定亲,惜春年幼,唯有探春神采飞扬,进退有度,怕南安太妃此时已是看中探春了。
思来想去,宴后,琳琅便直言与王夫人道:“三姑娘今年也有十四岁了罢?”
王夫人点头道:“可不是,和大姑娘是同一年,只比大姑娘小了一个月,明年就十五岁了。听说姑老爷明年大姑娘及笄后,就带大姑娘进京发嫁呢!”
此事琳琅较之王夫人知道得还早些,只是没告诉过别人,便是鸳鸯亦不知,她并非为此而来,便笑道:“三姑娘也大了,该寻个人家了,太太可有什么主意?若在京城中嫁个好人家,将来也能帮衬到宝二爷呢!”
琳琅自知,她并不能挽救深宫中的元春,也知道,贾家被抄在所难免,可是没有事到临头,总归要尽一番心力,努力保全更多的女子,免得将来后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