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先探一探这个女人的虚实,若是人,那只能说明儿子“品味太差。”
若是妖!
那便是另一番说法了。
裴休也是常年礼佛之人,身边走动者除官场官僚一派以外,还结识着许多名寺高僧。
佛缘寺的主持曾给过他一串趋吉避凶的佛珠。
灵隐寺的方丈曾送过他一面开过光的金佛,兼并还有一些大小寺庙俗家佛友赠与的一些驱妖退鬼的灵符。
赶上次日修沐,裴休便将这些东西统一的拿了出来,让丫鬟将符纸贴在了白素贞住的南院里。
老白自打进了裴府就总被婆婆拉去聊天,那日也不例外。口干舌燥的回来以后,发现院子里沾了一堆迎风飘扬的破纸,不耐烦的野蛮劲儿就都出来了。刷啦刷啦将符文丢了一地,扯着在屋内蹦跶的小灰说:“这都什么玩应儿?弄的一屋子跟灵堂似的。”
小灰挠着脑袋说:“我也不知道,老爷他爹让人来贴的。”
她还没来得及跟她抱怨呢,那符画的都是什么啊。她一个一百多年修为的妖看见了,身上都不痛不痒的,还想用来修理它们娘娘不成?
白素贞没好气儿的问:“那你也不会撕下来?”
小灰也没好气儿的答:“这不是腿短吗?我跳了几次也没够着啊。”
主仆俩又没好气儿的统一看向坐在院中等着看妖怪是不是会现行的裴休,异口同声的道:“给你符的人诳了你多少银子?”
裴宰相没说话,僵硬的挺直脊背迈着官步走了。
第二次,他把金佛挂在了裴氏的颈子上,嘱咐她跟白素贞聊天的时候记得带着。
裴氏不疑有他,当日便真戴过去了。
结果白素贞还挺中意,问过裴老夫人能不能送给她以后,转脸就去首饰店把金佛化成了金水,打了一对耳珠子戴上了。
她都活了一千七百多年了,莫说你是普通寺庙里开过光的一尊佛像,便是见了真佛她何曾怕过?
裴宰相折腾了几日以后,抑郁了。
请旨的事情尚待时机,裴文德现下的情况又实在不宜在长安久待。他便让他们暂且先回钱塘县了。
将“儿子媳妇”送出大门那天,裴老夫人又唠叨了一堆有的没的,话,确实是密了点,以至于法海禅师那么寡言的性子都忍不住回了一句:“娘,我知道了。”
裴宰相的态度相比裴氏,那就沉稳的八风不动的多了。
究其主要原因,当然也是他在儿子那边插不上话,便踱步到“儿媳妇”这边问了一句:“你上次说的,做药材生意的那个农户姓甚名谁来着?”
白素贞便说了一个名字,他点了点头。又低头从怀里摸出一串佛珠出来,道:“这是风林寺开过光的,能趋吉避凶。你我初次见面虽许多言语不甚投缘,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该失了这份见面礼。”
话虽是这么说的,递过去的时候却还是不死心的在她额前晃了三下,小声念了一句:“妖孽现行。”
结果被白素贞面无表情的拿过去戴在手上以后,又尴尬了。
裴氏念叨完了儿子打眼往这边一瞅,也觉得他最近莫名其妙的紧,斜眼扯了一把裴休的袍子抱怨道:“你最近什么毛病,这是干嘛呢?”
裴宰相绷着一张老脸,严肃的看向了远方。
什么干嘛呢?他就是不喜欢这个耍猴儿的不行吗?!!
☆、第六十六章 妖界泥石流
白素贞和法海禅师这趟裴府之行来回一共用了七日,虽说不甚完满到底让老白心里踏实了许多。
老白踏实了以后就很喜欢白话,回了府里就招了一众小妖过来,大刀阔斧的“杜撰”自己当人儿媳妇当的有多招人稀罕。
她说:“我婆婆每日都要与我闲聊,成日里就喜欢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我公公也是个体贴人的,别看他是一朝宰相,私下虽说不苟言笑了些,见面礼倒是一点都没少给。瞧见我耳朵上这对纯金耳坠子没有?还有这佛珠,都是他送的。”
小妖们一直很统一的认为,他们娘娘的那副德行,在人堆里是不会受待见的。便是在妖堆里,那也都是能绕着她,绝对不挨着她走的。
峨眉山的猴儿跟她的时间长吧?那也都伺候够她了。除了老白有病又灾过来瞅瞅,多数时候都窝在清风洞里,说死都不过来。
在它们眼中,能跟白素贞一同过日子的法海禅师,已然就是一个怪人了。那他爹娘........
小灰和白福是亲去过裴府的人,实在看不惯老白胡说八道的嘚瑟样。每逢有妖精过来的问的时候,都会义正言辞的说一句。
“别听娘娘在那儿瞎掰了。她那个婆婆是个话唠,对着块石头都能自言自语半天。她公公最不喜欢的就是她,总想拿东西收了她。她在裴府为了显得自己贤惠,还硬跟裴老夫人说会做饭。”说完以后又小心看了下四周,轻声轻语的道:“连菜刀都不会用,拿着雄黄宝剑劈骨头,一道剑光打过去,灶台都让她劈成两半了。不是我说,就这样还琢磨着跟公婆一块儿住呢,那得多没长心啊。你们是没看见老爷他爹看咱们娘娘的眼神,那真是心里堵的一点儿缝都没有了。”
去的双方都各执一词,小妖们却深信不疑的选择了小灰和白福这一派。
老白再要跟他们讲:《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人类的儿媳妇的故事》的时候,也没妖再有耐性搬着小板凳来听了。
为此,娘娘很是不满了几天,法海禅师在外头看完树叶回来,就看她一个人踢踏着小白鞋坐在院子里生闷气呢。一看见他回来,又忍不住拉住了他的袖子,殷殷切切的问:“你说,这一趟你爹娘是不是还挺喜欢我的?”
法海禅师一脸迷茫的顺了两下她乱糟糟的长发道:“我爹确实不喜欢你。”
素贞听后整张脸都垮了下来,皱眉问他:“你就不能骗骗我嘛?我在裴府的表现已经是我做人的极限了,为什么还不喜欢我?”
法海禅师失笑,弯起的一双清澈的眸子中映着清清晰晰的白素贞。
“为什么要让他们喜欢你呢?我喜欢你不就够了?......做你自己就可以了。不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不必为了迎合他人的喜好而改变自己。”
白素贞因着那句“我喜欢你”心里美出了一朵花,麻花似的在小和尚身边拧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道:“但是他们不是别人,而是你的爹娘啊。我也想要你的爹娘能够喜欢我。”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难,以至于裴公子想了很多措辞以后方回了一句。
“那就有些难了......你也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刚认识就让人喜欢的性格。”
白素贞:“......”
白素贞一连离开了钱塘县很多天,回来以后又一直思量着如何让不喜欢耍猴儿的公公能再待见自己一些。因此,对外头的许多事情都不甚关心。
她不知道□□jing新开的那家药铺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也不知道县城里时常有人患病抓药,更不知道,常去抓药的几户人家的孩子,莫名其妙的走失了很多。
出事的当天,老白还在东院的院中跟一众小妖打麻将。
自从她跟小和尚在一起后,手气就一直很不好,小妖们为了哄着她开心,赢了银子以后都要加一句:娘娘这是情场得意赌场失意。
娘娘听得舒坦了,往回抢银子的时候就会留几个铜子儿给它们。
这就是个连赌品都奇差无比的女人,得亏道行高深一些,不然指不定要被人揍成什么德行呢。
白福火急火燎的冲进来说:“娘娘不好了,青爷让人堵在大街上了。官府的人都过来了。”的时候,白素贞刚抓了一手好牌,听了这话以后眉头也没皱一下,照旧抓牌放牌。
“官府的人?他撩骚撩到刘县令的闺女身上了不成?也该管管他这个性子了,衙门里的要是要抓,就赶紧让人给他带走。正好也给府里省些银子,别见天儿花钱跟流水似的,我又不是印银票的。......三筒,听牌了啊。”
白福说:“不是,这次真不是。娘娘,外头最近丢了不少孩子,官府那边一直在查呢。今儿不知怎么,爷们儿上街就让捕头给拦那儿了,楞说是跟丢孩子案有关,现下就堵在流花街王记药铺那儿呢。”
素贞抓牌的手顿了一下:“王记药铺?王道灵的那家铺子?”
白福回:“正是他那家。先时这个事儿原本是朝着他头上查过来的,丢了的七八个男童,父母都去王记药铺买过药。官府一直在跟他问话来着,不知怎么,突然就转到了青爷身上。”
白福见白素贞依旧不慌不忙的,便又加了一句:“青爷今儿可喝了酒,娘娘真不过去看看?万一要是一个气儿不顺动气手来......”
老白将牌桌一推,裙角一扯便朝府外去了。
“下次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青宴上一次喝不顺的时候,好像是把一家酒馆的二楼凌空摘下来了吧?
钱塘县不是什么大县,街头巷尾发生点什么新鲜事儿,立时都能给你围的水泄不通。老白只管一路寻着人多的地方走,不多时就看到了站在正中的青宴,和手提官刀的衙差。
白素贞见他嘴角含笑,眼无醉态便知,一定是白福这孙子为了让她赶紧出来诳了她的。然而既然已经来了,自然这麻烦少不得也要管上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