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着说道:“不过我现在倒是无所谓了,刚刚成为薄叶歌的时候还觉得我真是赚大了,可是现在越来越觉得这样占着别人的角色能有什么意思呢,会为了我而难过的人依然会难过着,我也只能目睹着他们难过,反倒是死了还清静了。”
说完,她还故作轻松的笑了一笑,她故意把事情说得轻松,因为她和他都知道她的这个身体是活不久的。
“不能这么说。”
向来温和从容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的沉重和冷意,把薄叶歌吓了一跳。她连忙收起了玩笑似的语调和表情,抬起目光对上的是赤司征十郎带着明显冰冷凛然的眼睛。
在看到她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神情后,赤司征十郎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头了,他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可是语气却没有半分松动,他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又说了一遍,“请你不要这么说。”
薄叶歌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接话,安慰一下受惊的赤司征十郎?可是不对啊,赤司征十郎怎么会有受惊!薄叶歌笑了笑,说道:“你别担心,我不是要轻生的意思。”
尽管她这么解释了,赤司征十郎抿紧的唇角依旧没有松动半分,他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睛,眼底一片凝滞深邃,似乎是经历了长久的世纪一般,他才说道:“你会来找我吗?”
“什么?”薄叶歌这次是真的一头雾水了。
“如果你死后又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你会来找我吗?”
赤司征十郎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的认真,无论是他静静看着她的眼睛,还是他一字一句说着的声音。看着这样近在咫尺的赤司征十郎,薄叶歌的心里一阵难过,她有些想流泪,但是这种时候哭起来难免太煽情难堪了,她努力扯出笑容说道:“为什么要这么问啊,我不会死的。”
也许是她笑得太难看太做作了,完全不能让赤司征十郎轻松起来,他在她的身侧坐下,紧挨着她。他十分自然地顺势将她放在腿上的手拿过来放到手中,他看着他手中的手,他的掌心也是暖的,“你是在我们篮球部出事的,因此你在医院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去看你,可是醒来后的你却跟以前大不相同,在后来的观察中,我甚至觉得你有些熟悉。我开始观察你,也开始试探你,于是我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
“我记得我问过你,为什么你对东京那么执着,为什么你那么想去东京,尽管那的确是一个很令人向往的城市,可是那不是能够解释你眼中复杂感情的理由。在见到迹部景吾的时候,我就全都明白了,你向往的不是东京,而是迹部景吾。你明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可是你执意加入网球部,甚至不顾一切作为队员上场,就是为了能够在球场上见到迹部景吾。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可是我都知道了。”
薄叶歌心里一惊,可是心里更多的是慌张,她现在已经不怕别人知道她喜欢迹部景吾了,当一个秘密不再被在意就已经不怕被任何人知晓了,可是在听到赤司征十郎说他都知道的时候,她只是觉得惊慌。她下意识地想要挣开手逃避,可是握着她的那只手稍一用力,让她挣脱不开。她慌乱之际抬起眼睛去看他,却见赤司征十郎也正看着她,唇线紧抿,眉眼里透露着凛然。
“你在逃避什么?”
“我……”
“为什么要逃避,你还有多少时间能够好好告诉我关于你的事?”赤司征十郎说的这句话让她的心凉到了极点,纵然他不知道她昨天晚上病发作的事,可是以他的细心和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要去了解她的病情,她前途未明,死亡是迟早的事而已。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她能够说的话,如果再不说就真的再也没有时间了不是吗。
她一直低垂着头,赤司征十郎另一只手伸过来托着她的脸颊,把她的脸微微抬起来,他温和温润的声音就近在咫尺,“如果你还能像这样换个身体活下去还好,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到你的,可是如果不管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那该要怎么办。”
听到赤司征十郎这么说,薄叶歌终于是没忍住憋着的眼泪,哽咽着哭起来,“我哪知道怎么办,这么狗血的事哪能有第二回,要是下次再穿越到什么更奇怪的病的身体里面怎么办,要是我直接死了怎么办,要是我去找你你不认识我了怎么办!”
反正都已经没忍住了,她索性让眼泪肆意流下来。他的手还托在她的脸颊下,眼泪顺着弧度落在他的掌心,他看着她如此孩子气的哭起来,竟然有些无奈的想笑了,“你来找我,赤司征十郎,会一直等着你来找到。”
[42]
薄叶歌最终没有答应跟汐留有知一起去东京给迹部景吾庆生,实在是她现在跟迹部景吾没有什么牵扯了,尽管她是跟着汐留有知去的,但是她整个人站在那一群人里面始终是别扭的。迹部景吾的生日聚会,她几乎没有错过过,她甚至可以猜到他的生日上会有哪些人,都是些他心底里认可的好友,她一个半生不熟的人在那里始终不是回事儿。
更别说她这身体是没法出远门的,昨天赤司征十郎来过,她虽然没有明说她的身体情况,但是根据赤司征十郎的反应来看,赤司征十郎也是了解得七八分了。今天一大早起来,依然是例行一大堆检查,把她折腾的够呛。
床头放着一张白纸,上面的字迹工整,笔画间隐隐展现着字迹主人人格里的霸道强势。可是在看到那一行字迹,她心里想到的只是赤司征十郎温和的笑容,眼睛里细碎的微光恍若星辰。
“你好好休息,我回东京本家,顺便给迹部道声生日快乐,听话点。”
又看了不知道第几遍,薄叶歌把纸小心翼翼地收好,生怕窗户吹进风来把它刮跑了,可惜没有什么重点的东西可以压着,她还真担心会被风刮跑。她没有手机,原先她还是埋怨着连个联络外界的工具都没有的,然而在经历了上一回大半夜进急救室抢救的痛苦经历之后,她比是都怕有什么东西危害她的小命。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薄叶歌想起来个主意,出门找到了值班的小护士,抠出了口袋里放了好久都没有什么机会买点东西的钱,拜托小护士随便帮她买个小本子和一支笔回来。小护士回来的倒是很快,把本子和笔交到了她手里就匆匆继续工作去了。
薄叶歌看着手里崭新的笔记本,粉红色猫咪的图案,少女心得让人吐血。不过她这个没有挑剔权利的人也只能内心里吐槽一下,至少可以拿起来写点什么东西了。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总要留点什么,我没有什么财产,就只能留点念想了。本子有点俗气,是拜托值班的小护士帮我买的,人家工作也挺忙的,匆匆出去一趟帮我买个本子,不过粉红色也挺好看的对吧。”
太久没有写字了,动笔起来感觉很别扭,似乎手指都不听自己的使唤,幸好写出来的字没有丑到哪里去。她的字迹一直都挺好看的,工整严谨,带着女孩子特有的小巧别致。她记得她以前还经常被老师安排去参加什么书法比赛,看到赤司征十郎的字也这么好看,估计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吧,可惜她好像还没有在比赛时见过他。又或者……其实是碰到过的,只不过她心大,她什么都忘了。
“现在病重了,连病房都单独分了出去,估计他们是怕八木跟我闹起来要出事,等我身体好点了再跟八木继续住下去。我挺喜欢八木的,虽然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被她带有痞气的模样给吓了一跳。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才是吓了一跳,那时候我刚成为薄叶歌,没想到居然到了京都,还有缘再跟你成为朋友。”
“我现在依然记得我刚刚以薄叶歌的身份生活的时候,好多人都对我抱有敌意,那天上课好像是在上演讲课,老师念到我的名字的时候别人都是冷眼看笑话的眼神,你站起来帮我解了围,没让我一个人尴尬的辩驳。不过这种小事怎么会难难倒我啦,我那天的演讲可是超级帅气的呢!”
“后来在我的努力之下改变了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印象,还有了自己的好朋友,前段时间夏树还来医院看望我,跟我讲了你们这学期去神奈川远足的事情,其实我超级想跟你们一起去的。到了神奈川,我还可以给你们当导游呢,我在立海大上学那段时间可是在神奈川混得不错。”
……
絮絮叨叨,想到什么写了什么,竟然不知不觉到了晚饭的时间。手都写得有些酸痛了,但是她还是想不停的写下去,在看不到未来的时候,回忆着过去的事情总觉得温暖而美好。
天气变冷以后,天也黑得早一些了,外面的空气也更冷一些,薄叶歌吃过了晚饭就回了病房,暖暖的坐在床上。例行惯例的早一次晚一次检查又开始了,薄叶歌任由他们折腾,现在她是一个特别听话懂事的病号,因为她也想再多活一段时间。最起码,要活到再次见到赤司征十郎。
薄叶歌没有手机,自从她住进来,手机这东西早就跟她无缘了。她想联系上赤司征十郎就只有拜托医生护士们,不过赤司征十郎也把他的联系方式留给了护士,他想给她交代点什么事也可以通过护士的转述。有的时候他来不了,她最期待的就是给她检查身体之后,护士对她说赤司征十郎又带了什么话给她。这样维持着,也算是一种原始的方式了,却也总比相思煎熬要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