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有时候,这人,如锥立囊中,不可能一点锋芒不露。
尤其贾家这样人家,仆从数百,你真没了气性,等着让人欺负致死罢。
既然打定主意抱住老太太这粗大腿,又有大姑娘做靠山,自然要用心。但是对其他下人们,柳儿倒是越发谦逊和气,有了好处,让着,谁也说不出来个不是。
这日薛家姨太太带着儿女来投亲,丫头婆子呼啦啦一群,跟着老太太太太到厅上迎接。老太太身边有鸳鸯姐姐带着人服侍,柳儿便留下,带着琥珀和小燕几个,预备一应待客事物,并帮着翡翠预备茶水点心。
如今因为来人多,也容不得翡翠那里细细地扇炉子烧水,不必防着偷师贼人,譬如柳儿之流。所以只管叫了茶房婆子们,送了几壶热水来。
内中一个媳妇,房外交了热水,却并不走,拉住倒了水进来小燕,笑道:“姑娘们受累了,前儿柳儿姑娘托我买茶,麻烦姑娘给递过去吧。姑娘刚来,可能不认得我。我是宝二爷身边墨雨婶娘,大家叫我张三家。”
小燕进来时日尚短,见过也少,当即不以为意,只道真有此事,笑着接过来,迈步进去了。
小燕多少也是个有心眼,又跟柳儿亲厚,看人多,并没有拿出来,掖袖内,如常做事。
这宝姑娘要来了,柳儿自然早就心里有数,并没有跟其他丫头一般好奇,悄声议论听说宝姑娘如何如何,倒是显得沉稳些。
少顷,一群人老太太带领下,陆续进了正房厅堂,丫头媳妇们,分列两厢,柳儿和翡翠带着小丫头上了茶,就站一边侍立,主子们则互相见礼寒暄起来。
柳儿只进来时瞄了一眼宝姑娘,倒也跟记忆里一般无二。
当日二太太便要安排东北上院子,给薛家居住,但被大姑娘阻止了。一本正经地只道,那院落太小,不适合姨妈一家子。如今她院子倒还好些,开着后街门,出入方便。她带人也少,索性去了那小院,倒也便宜,离着老太太、太太、姑娘和嫂子们,也近便些,便于走动总之,一堆理由,到底把薛家一家子,让到了梨香院才罢。
把个薛姨妈弄又是感动,又是过意不去,拉住大姑娘,当场撸了腕上一只碧莹莹翡翠镯子,直接套大姑娘腕子上了。还只管夸赞,没把自家女孩儿,宝姑娘给比到泥里去。
至于老太太和二太太,是赞许地点头微笑,直道没白疼了大姑娘,到底是个知书达理知道敬着长辈。只老太太直叫二奶奶,好生收拾,千万别委屈了大姑娘云云。
立时一屋子人,不管真心假意,对大姑娘交口称颂,差点儿没把柳儿弄忍不住,笑出声儿来,乐心里直抽筋儿。
可以预见不久将来,薛家搬来搬去日子了。
至于大姑娘东西多,挪动麻烦之类,柳儿基本可以预见,重要东西,大姑娘早几日就打好包袱,随时可以启程。
一个肚里装着可笑秘密人,又不能对交好说,这滋味儿,也就如今心眼儿多了柳儿,尚且勉强能稳住。
不过晚上回屋,小燕跟着,把小茶叶罐子给柳儿拿了出来。柳儿心内虽奇怪,不过这事儿也不是没见过,不露声色问明情形,心里大致有了底儿。
这张三家,也就是墨雨婶娘,还真算不得一点体面没有。
墨雨不必说,虽说不如焙茗机灵得宠,但好歹是宝二爷四个贴身小厮之一,他哥哥张若锦,也是宝二爷长随,都算不错了。不必说,这张三哥哥张材,墨雨老子,那两口子都是府里有些体面管事。张家大体面,却还不是这些个,而是家里老太太张嬷嬷,原是宝二爷四个奶妈子之一,只人因为老实本分,并不如李嬷嬷曾经有体面受重用,如今也早不出来走动了。
所以前后扒一扒,这位张三家,拿着这一罐子茶叶,虽说是出好茶,就是老太太屋里,也不过刚喝上没几天,却也算不得贵重。知道柳儿喜欢茶清香味儿,老太太赏了一大竹筒子,还没喝几回呢。如今有人送了她这礼,素日又没个来往,不说唐突,也不是很得宜就是了。
不说灶房和茶房都一个院里,稍有点儿心眼儿,也知道张婆子跟柳儿关系,好歹先到张婆子那里递个话吧,这没头没脑。83kxsbsp; 这且不说,墨雨小且老实,宝二爷不管事情就算了,不是还有哥哥张若锦么,这都是侄儿,有什么不好开口。难道她婆婆张嬷嬷,并大伯子两口子,也都求不得了?
还没说因着什么缘故求人,面儿都没见,这算怎么一回事儿么?可见不是个明白人。
打发走小燕,柳儿把茶叶随手丢妆奁抽屉里,并不意。送回去大家面上不好,弄不好还招人羞恼,让有心人见了没嚼舌,先搁着吧。若有所求,总会有后续。只想讨好她,心里有数就是了,算不得烫手东西。
几天后,柳儿几乎忘了这事,这日她不该班,下了差事回家歇着。和干妈吃了晚饭,正喝茶说话儿,有人扣门。
如今张婆子白天当差晚上回来睡,她差事,也不须晚上守着,倒也无碍。
示意柳儿进屋,张婆子出去应门,看来人,是个穿着还算体面老太太,有些眼生,不认得。
不过她身边婆子倒是见过,茶水房张婆子,扶着她婆婆,脸上有些不自。
干妈当即把人让进屋,柳儿早房内看见了,也出来见客,沏了壶茶来。干妈不认得,柳儿却是认得这老太太。
落座让了茶,老太太笑着道:“老婆子姓张,素日因身子骨儿不大好,也不怎么出来走动,你们不认识我也是有。只今日冒昧打扰,实出无奈,只因我家这糊涂,虽说好心,到底冒失些,过后又怕姑娘多想,少不得老婆子带她来道白道白。”
张干妈还不知道何事,一时看着柳儿。柳儿却给来客续了茶水,现今她心里明镜似,这媳妇或许糊涂,这张嬷嬷也许本分,但绝不老实。
面上不露,笑着装糊涂:“嬷嬷说什么话,柳儿怎么不懂。柳儿虽说素日跟嬷嬷没怎么见过,但都是老太太院里当差,张三婶子倒是认得,都知道婶子是个勤能干,何来糊涂一说,别说张二婶子也常来往,可别是有什么误会罢。”
老太太看着柳儿,一副笑吟吟稳当样儿,便是她人老成精,见多了丫头小子,也不禁心里暗赞,好一个精乖小姑娘!
两人你来我往试探几回,一个只管语焉不详,一个只管装糊涂。另两人都不吭声儿,看着她们说话。
揣摩柳儿话语神色,张嬷嬷便有些拿不定主意,她一辈子小心谨慎,就怕得罪了不能得罪,只得道:“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便直说了罢。我这媳妇那日冒撞,只看姑娘言语行事,心里艳羡,有心结交罢了。她人糊涂,不知深浅,也没说个明白,别是让姑娘作难了罢。”
婆媳两个来,就为了这点儿事儿?柳儿说破了天也不信,这老太太真不老实。
无欲则刚,索性跟着装下去,她又不急,笑道,“嬷嬷这可折煞柳儿了,我原也不过一个丫头,婶子和嬷嬷都算长辈,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应当,何来为难一说。不过婶子那日送茶还好,虽说老太太也赏了些,到底意思不同,自是婶子一片好意,柳儿心领了。”
张三家毕竟城府不深,当即脸上露出讪然之色,呐呐不知说什么。张嬷嬷到底算是见识了,老太太屋里得宠大丫头,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只因有所求,任她奸似鬼,也不得不喝点儿洗脚水
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肃然道:“对不住姑娘,是我这媳妇不懂事,姑娘跟着老太太,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哪里稀罕她这点子东西。若只单单有心讨好姑娘,老婆子也不说什么,该当,今日也不必过来。只她却算不得老实,打着有求于姑娘算盘,拿着点得来东西当宝贝,别说姑娘不眼里,便是老婆子都觉着打脸,又不是真穷什么似。如今也不必多说,特特带着她,来给姑娘赔不是来了。”
既然老太太说开了,柳儿也不好再装下去,笑容也是真心了许多,忙起身给老太太续了热茶,道:“嬷嬷太客气了,都是一个府里做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真有什么事,大家相互照应也是该当,只当面说清楚就好,何必闹猜来猜去,反倒白生了嫌隙,大家不痛。你说是吧,张三婶子?”
张三家只有点头份儿,羞得面色发红。张干妈一看,少不得替她描补一二,“说起来,老婆子我也灶房做事,只素日没机会跟妹妹说话儿,来日子又短,以后也少不得妹妹照应一二,可别外道了,好歹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子呢。柳儿年纪小,有什么不到地儿,妹子也别放心上,一处当差,和和气气岂不好呢。”
大家都有意热络,一时倒也融洽。张嬷嬷语气也诚恳许多,叹了口气道:“如今少不得与你们娘俩说句心里话儿,都道我是奶过爷们,二爷如今又受老太太宠,她大伯两口子并两个儿子也算体面,不定我们家如何风光呢。岂不知,各家有各家难处。早些年,大女儿嫁了后,我就拼着老脸,给她大伯子谋了差事儿,好那两口子争气,好歹混不差。老太太是看奶过二爷份儿上,让若锦墨雨哥俩儿,过去伺候二爷。这些都算是天大恩典了,老婆子哪能还不知足呢。只这老三,太过老实,这媳妇也是没多少算计,实上不得台盘,有了好差事,也白搭,弄不好倒惹祸。倒是他们两个女孩儿,不像亲生,倒都算伶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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