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观之忘俗。另一个身未长足,形容尚小。其二人钗环裙袄,皆是一样妆束。王熙凤便知这俩人是探春与惜春了。落在最后的脸若银盆,眼同水杏,嘴角带着微微笑意想来便是宝钗
探春与惜春,都是深衣配浅蓝百褶裙。不过探春是桃红底绣折枝海棠,惜春却是水红绣绿菊,具与迎春一色的攒珠累丝金凤钗。只宝钗与二人不同,穿着蜜合色百碟金缂丝小袄。葱绿撒花裙,头戴两支红宝金蝶簪,脖颈上挂着个金锁。
迎春见三人联袂而来,赶紧起身相迎笑道:“哥哥怕嫂子一个人寂寞,让我过来陪着些,早知道你们来。便一起来了。”说完又一一为王熙凤介绍了一遍,与王熙凤之前猜想并无二致。
惜春无甚表情的点了点头,探春却是冷冷的撇了一眼也不说话,到时宝钗笑道:“很不必如此,难不成你不等着我们,我们便不识道儿了?”这话说得迎春脸上一红,探春冷冷一笑,惜春却是看了薛宝钗一眼没说什么。
三人来到王熙凤跟前,探春惜春便对着王熙凤便是笑盈盈的一礼道:“见过琏二嫂子,嫂子万福。”王熙凤没想到二人会叫自己‘琏二嫂子’,倒很是愣了一下。
不过恰巧此时薛宝钗也蹲身行礼道:“宝钗见过凤姐姐,姐姐大喜!”。如此倒是将方才的‘琏二嫂子’给岔了过去。王熙凤也连忙笑道让三人请起,又给了三人红包,众人方寻了椅子坐下。
但是王熙凤是什么人啊?只这一会子便看出几个人之间有龌蹉,却也不说什么。到底薛宝钗是自己表妹,那贾探春也是自己姑妈家的女儿。一时却又想起了之前贾琏的介绍来。如今自己刚入贾府,许多事情还是要多观察一下才行。
宝钗说了那么一句倒也不再多说什么,几个人不冷不热的又聊了一会儿,红岫便又端了吃食进来,这已经是下午第三回了,喜儿也不需要吩咐便接了过来,小心的喂王熙凤吃了几口。
这几次王熙凤都在观察红岫,发现确实如她自己所言,目光清正,不卑不亢,倒也放下不少心事儿,对于贾琏也更满意了几分。日头西移几个小姑子也都纷纷告辞离去,唯有迎春走在最后头,似乎想说什么,王熙凤也不问,最终便也没有说出口。
贾琏在从中午喝到晚上到底还是喝多了一些,却在进屋前让红岫给煮了醒酒茶喝了,又洗了脸才进屋。但即便这样,王熙凤仍是闻到一股子从门口飘进来的酒味儿,抬头看去却见贾琏独自一人进来,便忙让喜儿,乐儿上前搀扶。
喜儿,乐儿心中自是欢喜,却不上手还没碰道贾琏的袖子,便被甩开了,一时间,别说喜儿,乐儿,便是王熙凤也有些脸色难看。但是贾琏下一句话却又让她喜不自胜心花怒放。
贾琏冷冷的看着喜儿和乐儿,声音轻缓,语气却是极重的道:“我不管你们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进这屋子。但你们记住你们的本分,伺候好你们奶奶便是。至于我,自有你们奶奶操心,还轮不到你们来张狂。”说完便是看也不再看她俩一眼。
听了这话,王熙凤那里还能坐着?贾琏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是吗?于是赶紧起身,疾走两步到了贾琏身边儿,伸手便扶住了他的胳膊。此时贾琏转过头看向王熙凤,那里还有半分方才的冷漠?王熙凤心中欢喜也不说什么,只对贾琏甜甜一笑。
待扶着贾琏在桌边儿坐下,王熙凤方回头发现喜儿,乐儿还愣在那里,心中便有些不快,面儿上仍是不显,只吩咐道:“去打了水来给爷梳洗一番,好去去这一身的酒气。再去煮些醒酒的汤水。”
见王熙凤如此安排,贾琏也不说自己方才喝过醒酒汤的话。只坐在桌边儿看着她忙活。不一会儿水便打了进来,贾琏却做着不动,看着王熙凤笑道:“奶奶先去梳洗吧。”说着便伸手取下了头上的凤冠道:“怕是脖子也压疼了。”
王熙凤也不矫情还真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颈道:“可不是压疼了?死沉死沉的。”这话刚说完,平儿便在一旁呸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奶奶可别说这些个不吉利的字眼儿,大喜的日子呢!”
王熙凤一听倒是笑了,手指点着她的额头道:“就你规矩多,还不快伺候姑娘,奶奶我,梳洗去?”一时间屋里大小七八个丫鬟都跟着王熙凤转到了边儿上洗漱间去了,屋里倒是难得的清净了一下。
贾琏也乘此机会整理了一下思路,想着一会子该如何跟王熙凤开口,说明这府中的人事物。也不知王熙凤嫁过来之前她父母是如何交代的,也不知她自己个儿心中又是如何打算的,也不知……一时间贾琏倒是踌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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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夫妻夜话
还没等贾琏想清楚,王熙凤已换了一身大红中衣走了出来。微干的墨发披散在身后,如同瀑布一般倾泻在烛光里。
沐浴后的面容更显娇艳,一双丹凤三角眼如水光潋滟;两弯柳叶因松散了发髻稍显柔和;身量苗条婀娜甚是多情。抬头看着贾琏丹唇未启已是一副粉面含春的模样。
看得贾琏也是一阵的心驰神往。起身慢慢向王熙凤靠近,轻轻的牵起了她的手,十指纤纤如新葱一般,烛光在指尖的丹寇中摇弋不定。这时王熙凤轻启檀口道:“爷快去洗洗吧。”含羞带怯的一句话却将贾琏惊醒了过来。
贾琏不由得苦笑,心中叹息道看来注定了今晚要先将事情讲清。回过神的贾琏目光瞬间恢复了清明,点点头道:“你且等我一会儿,我很快便来。”原本并无它意的一句话却让王熙凤瞬间羞红了脸。心中唾道:真真儿是个登徒子了!脸上却是羞红一片。
贾琏简单梳洗了一番,换了同样新制的大红中衣,想了想又在外面加了件家常衫子才走了出来。见王熙凤仍穿着方才的中衣,独自坐在桌边儿,双手托雪腮,盯着烛火出神,不知想着什么。便轻轻取了件自己的大蹩给她披上。
王熙凤被贾琏惊醒过来,却见贾琏换了家常衣衫,一时不解的看着贾琏。贾琏有些无奈的在心中叹息,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挨着王熙凤便坐了下来。
见王熙凤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握起了拳头,贾琏便伸手将之执在掌心。想了想方开口道:“如今可算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完目光专注而清明的望着王熙凤。王熙凤虽然没读过书,但是这句话却是听说过的,自然明白意思,遂羞红了脸。
见此贾琏轻笑出声道:“原本我也在犹豫,要不要今晚与你说这些,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说完叹了口气,王熙凤见此也不打搅,只静静地等他往下说。
“我十二三岁离家。一走便是两三年,幸得姑母垂怜疼惜,姑父悉心教导,方有今日。”王熙凤听到这里。与之前绮罗的话对上了,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贾琏见此挑了下眉不知王熙凤这点头是知道还是明白。却也不追究。
想了想继续道:“姑母待我甚厚,但却在去岁被人害了去。”王熙凤惊讶的问道:“可查出是谁人所为?”贾琏却只是苦笑一下,并不回答,继续道:“我陪着妹妹扶灵回乡。一则我要在那里求学,二则妹妹独自在姑苏亦多有不放心之处。”
王熙凤听他叫黛玉为“妹妹”却非“表妹”,再想到黛玉专门遣人上京给自己添妆的事儿,便明白是真的兄妹情深。遂点了点头道:“妹妹年幼,若一人在姑苏倒还真让人不放心,莫不如接了京来,也方便照顾。”说完抬头看着贾琏。
贾琏见她对黛玉态度和善,心中也是欢喜,面上便带了笑容道:“妹妹守孝,那里就能接了来?不过我离开时妹妹却告诉了我一句话。”说到这里贾琏目光灼灼的望着王熙凤。不打算放过哪怕一丝的神情。
王熙凤也没多想贾琏目光中的意思,反而被看得多不好意思,扭了头道:“妹妹告诉你什么话,你要说便说,这般看着我作甚?我脸上也没花儿朵儿的。”贾琏倒是被她给逗笑了。
如此也只好继续道:“妹妹说:家和万事兴。”王熙凤听了这话转过头也定定的看着贾琏,神情很是认真。见此贾琏接着道:“妹妹还说:夫妻齐心其利断金。”说到这里,贾琏伸手取了两只杯子,倒上半杯子茶水,给了王熙凤一杯,便自端了一杯喝。
这话绮罗当初也说过一次。看来是有什么深意。想着心事也不喝茶只拿了杯子在手里摩挲。贾琏缓了口气才问道:“不知奶奶可能与我同心?”王熙凤一听这话却是一惊,直直地望着贾琏,不明其中深意。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贾琏也不打算绕弯子。直接道:“我是长房嫡孙,却只能在花园子里修院子娶你过门,若非如此便只能委屈你住在甬道后边儿。”说完看着王熙凤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问道:“你可知为何?”
王熙凤何等聪明之人?只在脑子里过了个弯儿便什么都明白了,不由得皱紧了那两弯柳叶眉,脸色的神色也冷了下来。见王熙凤如此神色,贾琏也不追问。只接着道:“你也知道我如今的母亲,乃是继母。”王熙凤一听那“继母”二字便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