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见贾琏如此神情,自是不愿自降身份讨好于他,在四皇子眼中,他不配也不值。
故此二人皆是端着茶盏,各自想着心事。黛玉进来时便看到贾琏低头盯着茶盏,摩挲着杯沿,不知想着什么,而四皇子百无聊赖地将茶盏在手中转来转去,权当酒杯玩耍。
见黛玉进来,四皇子与贾琏都同时抬起了头。贾琏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而四皇子眼中却是满满地惊艳。尤其是黛玉那一身石青的缂丝衣裳,在逆光中闪耀着一圈光晕,再加上黛玉此时脸色还蒙着一方面纱,显得更加朦胧,缥缈……
黛玉对微微点了点头道:“又辛苦哥哥替我待客了。”说完才行至大厅中央,蹲身朝四皇子行礼。听到黛玉的话,四皇子原本有些尴尬,却又在黛玉款款而来时,看得走了神。
黛玉刚刚蹲下,四皇子便已经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似刚刚想起旁边儿还有一个贾琏,以及黛玉身后还跟着两个嬷嬷,遂又停下了脚步,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黛玉。似要将她看穿,又似要将她记牢。
四皇子看得入神,一时竟又忘了叫黛玉起身……贾琏在一旁看得有些火大,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往小几上一放,“嘭”地一声,方唤醒四皇子。
四皇子见此也很是尴尬的轻咳一声,急忙叫起。黛玉遂缓缓起身,行至贾琏下手边儿坐下。很明显地,黛玉是以贾琏妹妹的身份,坐在这里,而不是什么县主。待四皇子也落座后,黛玉方抬头看向四皇子问道:“不知今日四皇子寻我所谓何事?”
黛玉问得直截了当,问完后,不仅贾琏望着他,便是黛玉身后的两位嬷嬷也盯着他。四皇子不由扯着唇角微微一笑道:“怎地?没事儿不能来找你?”
别说旁的人,便是黛玉自己,也是一愣,没想到四皇子会如此回答。四皇子伸手再次端起茶盏,轻轻地拂了两下茶沫,又扫了眼贾琏及唐嬷嬷等人,方笑道:“听说玉县主庄子上的园子,别具一格,不知可否请我一览?”
黛玉见此微微皱起了眉头,便是贾琏与唐嬷嬷孙嬷嬷二人,脸色也多有不善,但到底克制着。
黛玉垂下唯一留在面纱外的,一双秋水潋滟似得眼眸,微微沉吟片刻方抬头笑道:“四皇子说笑了,这世上的园子,又有那一座比得上御花园?”四皇子一笑道:“既如此,那不知可否请玉县主赏脸,什么时候一起逛逛御花园呢?”
黛玉显然没有想到四皇子这话头转换地是如此之快,不由皱眉问道:“圣上可知殿下来此?娘娘又可知殿下今日之邀?”
四皇子底下眼眸沉吟了片刻,方很是认真地轻声道:“母妃求旨可谓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却也能看出母妃是真的很喜欢你。”四皇子说到这儿顿了顿,却见黛玉眼中毫无波澜,不由问道:“你,不信?”
别说黛玉被四皇子这话,惊得合不拢嘴,贾琏也是噌得一下子站了起来,黛玉身后的唐嬷嬷,更是立时呵斥道:“四皇子!请您慎言!”
而四皇子却是对于旁人的反应,理也不理。只紧紧地盯着黛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似乎非要的到答案似得。黛玉深吸口气,低头想了想笑道:“四皇子说笑了……”不等黛玉说完,四皇子便很是无礼地打断道:“我没有说笑!”
四皇子说完,竟像是从未说出什么令人尴尬的话题一般,很快敛了之前脸上之前的神色,顿了顿轻飘飘地说道:“小五很想你,让我来问问,你什么时候进宫给他讲故事。”四皇子说完盯着黛玉笑道:“你,答应过他。”
黛玉顿了顿,她记得,她确实答应过承历……想到这儿,黛玉不由有些犹豫,看了看四皇子轻声问道:“五殿下,他好吗?”
四皇子却是挑眉笑道:“你自己去瞧瞧不就知道了?”黛玉一滞,轻轻咬了咬面纱下的唇角,方抬头看向四皇子道:“请四皇子转告五殿下,林慧过几日便进宫去瞧他。”
黛玉的话音刚落,贾琏便出声低呵道:“胡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黛玉还是第一次见贾琏动怒,尤其是对自己动怒,不自觉地便低下了头。
四皇子微微眯缝起了眼睛,看向贾琏,此时四皇子方意识到,这个贾琏不仅与林府关系不一般,应该说,其对林府的影响很大!低眸想了想,方记起贾琏的师傅,乃是黄季云的兄长……四皇子看向贾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了扫黛玉。
贾琏此时却是已经回过头,鹰似得目光盯着四皇子,冷声问道:“请问四皇子今日前来,究竟所谓何事?”
四皇子被贾琏这样一问,问地有些难堪,却仍面不改色地看向黛玉道:“我也很期待,玉县主的故事。”
四皇子话音刚落,唐嬷嬷已然怒极,扭头第一次对孙嬷嬷很是严肃地吩咐道:“将县主送回后院!”说完唐嬷嬷已然站在了四皇子与黛玉之间,阻挡了四皇子看向黛玉的目光。
四皇子盯着唐嬷嬷看了半晌,却转而看向贾琏,贾琏怡然不惧地回望着四皇子,好一会儿,四皇子才冷笑道:“今日,你们阻碍于我,来日,希望你别后悔!”四皇子说完甩袖走了出去。走到门边儿,四皇子顿下脚步轻声道:“小五,真的很想你。”
四皇子却不知,此时又气又急地并不仅仅只是贾琏与唐嬷嬷二人,还有那躲在暗处的,皇帝派遣来的暗卫。
四皇子走之前,那暗卫心中太过惊讶,竟是一时忘了反应,直到四皇子走出大厅,走出黛玉的庄子,策马而去之后,那暗卫才反应过来。
这事儿暗卫不敢留于文字,只得自己策马进宫,当暗卫跪伏在御书房内,战战克克地将今日所见所闻之事,一字不差地对皇帝学过一遍之后,暗卫自己也吓得筛糠似得,跪伏在地上,以额触地,不敢随意乱动。
王公公站在皇帝身后,心中有无数的后悔,为何之前没有早早儿的退出去?为何留在了这里?这些话儿可是旁人能听的?王公公额头的冷汗也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皇帝微微转头瞟了王公公一眼,吓得王公公也是趴伏在地上不敢言语,皇帝冷笑道:“怎么?你们都很热?”
皇帝的语气很轻,甚至仿佛带着笑声儿,但王公公与那暗卫都知道,此时此刻,皇帝的心情,绝对不美好。
见二人皆是不回答,皇帝一怒之下随手将御案上的镇纸砸了出去,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镇纸擦着那暗卫的脑袋砸在了他肩膀他,那暗卫闷哼一声,便赶紧忍住,不敢再发出别的声音。
皇帝眯缝着眼盯着那暗卫看了许久,才冷声问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那暗卫赶紧答道:“除了卑职,怕是只有贾府登州道台贾赦之子,云骑尉贾琏,与玉县主身边儿两位嬷嬷知道。”
皇帝听完点了点头,再次确认道:“那丫头可有说什么?”那暗卫摇头道:“玉县主只说过几日进宫来探望五皇子殿下。”皇帝又问道:“那丫头神情如何?”暗卫答道:“玉县主先是震惊,而后从容。”皇帝听到这儿,挑了挑眉,挥手让暗卫退下。
暗卫退下后,皇帝才对王公公冷声吩咐道:“那丫头府中的暗卫,可以换一批了。”王公公一听,深吸口气连忙应下。
皇帝皱眉想了想又吩咐道:“这批人送去西北吧。”王公公一听这些人还能留下性命,不由有些诧异,然而此时却由不得他多想,赶紧应了下来躬身退了出去。
☆、第三百二十九回 女子不得干政
贾敬是贾赦的堂兄弟,贾赦自是不必为他守孝,再者也在任上当差,不好擅离职守。故而贾琏给贾赦去信后,贾赦也只是上了折子,却没了下文。当然,不管是贾琏还是贾赦,心中也都不希望收到别的什么下文。
当初费了多少功夫才将大房一家子都摘出京城?便是贾琏两口子当初留在京里,也是万不得已。而如今,贾赦在登州可谓是风生水起。
明面儿上,他只是个道台,可谁愿意去得罪四王八公?谁愿意去得罪同气连枝的四大家?
恐怕那些个一路给贾赦开着绿灯的上峰,一直奉承着贾赦的同僚下属,也没人知道,贾琏过年时,不仅给贾赦送来了年节礼,还带来了一个人,一个皇帝特意安排过来的人。
如今此人虽说跟在贾赦身边儿,却是与贾赦一块儿筹建着登州海防水军。且因着有了南边儿武郡王的经验,如今依然小有规模,皇帝又怎会允许贾赦此时返回京城,趟那滩浑水呢?
贾府众人一直等到贾敬五七之后,才收到贾赦遣人送来的祭幛,以及公务繁忙不能擅离职守的书信。
贾老太太皱了皱眉头倒是没有说什么,旁的人都是贾赦的晚辈自然也不能说什么,且贾赦担着职务,不能回来也在情理之中,贾琏与王熙凤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四皇子坐在之前黛玉给承历讲故事的亭子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钧窑粉彩平底杯,眼里却酝酿着风暴。站在一旁伺候的小内侍,低头垂首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任谁都能看出四皇子如今的心情很不好。
四皇子在宫内等了几天,却仍旧没有等到黛玉进宫,不由整个人都有些心浮气躁地,再加上如今五皇子被皇帝下旨送到了皇后宫中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