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二家的见贾琏翻脸无情,面上也挂不住,想着男人果然靠不住,想要她的时候宝贝心肝,一旦对她没了兴趣,竟是连句好话都没有。自己收拾了衣裳,冷声道,“二爷肚里有气,何苦作贱在奴家身上,倒是好本事。”
别看这鲍二家的虽是个男奴的媳妇,但因其作风放纵,与府里主子奴才都有过关系,在外很是有些体面,也养了一身脾气,她男人倒也是个心宽的,只要有肉吃有酒喝,竟是双耳不闻,撒手不管,反而因其媳妇的作风,得了不少好处,往后越发放其自如,自己安然享乐。
“呦,这是谁啊,倒是跟二爷致起气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二奶奶呢。”王熙凤靠在门边,尖声笑道。
刚才还一股子气的鲍二家的,顿时露了怯,慌慌张张的将衣服扣好,抹了下头发,弯着腰垂着脸讨好道,“二奶奶好,奴才恰巧路过,这就走,这就走。”
王熙凤一巴掌过去,冷笑道,“走,走什么走,走到哪儿去,怎么,当我王熙凤是吃素的,竟敢挖我的墙角。”说着又是一嘴巴,随即还瞄了眼贾琏道,“好二爷,可是心疼了,若是二爷心疼,我放过她就是。”
贾琏本身就烦,如今两个女人还在这儿争风吃醋,一甩袖子大步离开,直接道,“二奶奶管的家,如今倒让我说话,我说什么,别来烦我就是。”
虽说贾琏态度不好,但王熙凤心里反而舒坦不少,只要二爷不偏袒这sao蹄子就好。
说到这荣国府的奴才,也真算是养尊处优,纵然鲍二没啥大本事,但也不愁吃喝,安安分分一辈子亦是可以的,只鲍二家的不甘平凡,挥霍无度,做起了皮肉生意,她倒也有些羞耻心,此时见贾琏甩手不管,王熙凤横眉怒目,顿时骇破了胆,狠狠的磕头求饶。
“求我,求我什么,我这琏儿奶奶让你们这些sao蹄子当才好呢,指望我不知道一个个私下诅咒我,巴不得我早死,还给你们腾位置,饶了你,饶你什么。呸,吃了雄心壮子胆的贱蹄子,今个不发作,还当我王熙凤好性子,能容你们在我头上拉屎。”说着让人将鲍二家的拉了出去打板子,脱了裤子还找了一堆男奴围观,就是要臊臊她的脸。
处置了奴才,王熙凤心中得意,倒也有了几分好颜色,坐在榻上,让人打探打秋风的婆子到了哪儿,待知道入了荣宁街,忙笑着收拾自己,去了正院,给老夫人报喜。
此时刘姥姥已用过午膳,正跟几个小的说话,贾宝玉也在旁边撒娇逗趣,刘姥姥心情倒也好了不少,只是看着贾宝玉一点不知愁的模样,心里边微微有些急,只是今日倒是没精力管那些,且这孩子生的好,嘴巴甜,对她也孝顺,见她面色不好,还帮着揉肩揉腿,这么好的孩子,也不怪贾老夫人是喜欢,只是,到底是个男娃,不能总跟姑娘家一道玩。今个晚上得找老二聊聊,这儿子搬到他们院子里去,就撒手不管了不成。
“宝玉可真是孝顺,不怪老祖宗喜欢。”王熙凤进门就见贾宝玉给老夫人揉肩,笑着夸赞道。
刘姥姥笑道,“可不就是,宝玉是个顶顶好的,只是男孩子还是得学点本事,赶明个儿出息了,他老子娘也高兴。”贾宝玉听了,手下一顿,嘟了嘟嘴,撒娇道,“老祖宗,孙儿这般孝顺你不好么?何苦跟那些人似的,汲汲钻营,把自己弄的不像自己,何苦如此。咱们这样的人家,姐妹和睦,比什么都好。”
刘姥姥听贾宝玉这般说,也不气,笑道,“你还小,日后就晓得厉害了。”这孩子,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咋带的,竟是移了性情,若是不好好扳正,结局还不得跟前世一般。
王熙凤见老夫人催着宝玉进学,忙劝道,“老祖宗,宝玉还小,待日后大了就懂了。倒是我这儿听底下奴才说,那王家的婆子带着儿子媳妇孙子到了荣宁街了,待会儿就能入府了。”
刘姥姥听王熙凤这般说,立即将宝玉等人抛在脑后,想着待会儿就能见到自个儿亲生闺女,眼眶有些泛红,只是刚才王熙凤说什么,王家的婆子?
刘姥姥察觉不对,连忙问道,“王家的婆子?”
王熙凤笑道,“倒是孙媳妇糊涂,这会儿还没跟老祖宗说个清楚,那婆子夫家姓王,人称王婆子,上次求到咱府上,还是因着她那个老亲家没了,讨点板材钱。”其实说来,头开始王熙凤心里还是不满的,这打秋风就打秋风,竟是借那棺材钱,不是给荣国府找晦气么。只到底死者为大,且扬州刚去了个敏姑姑,倒也不怕忌讳。只是此事可以看出来,这王婆子是个不懂事的,本还打算日后远着点,倒是没想到竟入了老祖宗的眼。
“她亲家去了?什么亲家?”刘姥姥心里一个嗑噔,那王婆子的亲家不就是她么,她上辈子可是活的好好的呢,这辈子咋成了短命的了。倒是她那亲家,比她走的早,板儿刚出世就走了,不然也轮不到她这个姥姥去照顾孩子。
刘姥姥觉得不对,这跟前世完全对不上号。
刘姥姥心里急得团团转,面上还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干等着王婆子一家过来。
不一会儿,那头就有丫鬟传王婆子一家来了,只王婆子一人跟着奴才进门,儿子媳妇孙子都在外头候着,因着孝期在身,不敢冲撞老夫人,在门口磕了头,就是不肯进来。
刘姥姥这会儿哪里还管什么忌讳冲撞,再者,她活了两辈子还怕死人不成,更何况,也许死的还是她。想此,刘姥姥顿时又不晓得如何面对王婆子了。
你说这好好的,成个什么事儿。
那头,王婆子看着荣国府的雕栏画柱,嘴巴张的大大的,木木的看着这荣国府的景致,心里头却是砰砰不停,这荣国府不愧是富贵地,只是不晓得老夫人找她这个乡下婆子为何,万一冲撞了老夫人可如何是好。
“老祖宗,来了来了,人来了。”王熙凤笑着说道,不过是个乡下婆子,若不是老祖宗有意,她是懒得搭理的。这会儿也只是招呼平儿出门看看,见门口有脚步声,忙笑着说道。刘姥姥一个激动,一下子站了起来,也不管旁人,急冲冲走了出去,刚出了门槛,就见一身穿粗布麻衣的婆子在一堆光鲜亮丽的丫鬟的簇拥中走了进来,那模样,赫然就是自己的亲家,王婆子。
那王婆子抖抖索索的跟刘姥姥请安,刘姥姥也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学着前世贾老夫人待自己的模样,让琥珀将人扶起来,笑道,“老人家,快快请起,这一路可劳累,可用过午膳。”
王婆子见贾老夫人这般客套,心里头倒是有了底,只是她本就不善言辞,这会儿更是不晓得如何说,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
刘姥姥忙吩咐王熙凤去置办酒桌,又问了王婆子的儿子儿媳如何,待听到守孝不肯入门的话后,立即笑道,“我这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了,哪里怕这些忌讳,快去将人请进来。”
此生有了那么大的变故,不晓得狗儿的媳妇还是不是她的闺女。
第二十四章
刘姥姥拉着自个闺女的手,不住的夸赞道,“这闺女生的好,瞧着就是有福气的。”还好还好,女婿娶的还是自个儿闺女,若真出了旁的变故,还不要了她老婆子的命。
王婆子见贾老夫人喜爱自个儿儿媳妇,忙顺着话夸道,“老夫人说的是,我这儿媳妇顶顶好的,就是命苦了些,打小就没了爹,她寡妇老娘辛辛苦苦将她拉扯大,还没享啥大福气,就一跟头跌田里没了。我那亲家也是个好的,可惜一辈子没享过福。”王婆子这人最是实诚,没啥小心思,有啥说啥,当年刘姥姥跟她相处,倒也没啥大矛盾,这会儿又听她夸赞自个儿闺女,点头道,“我瞧着这闺女面善,看见她,心里头就舒坦,恨不得是我自个儿的闺女才好呢。”说着摸了摸女儿芸娘的手,这手糙的,还比不得她这个老婆子。
芸娘听老夫人这么说,忙红了脸,连称不敢,虽觉得这位老夫人亲切和善,但到底不是她这种人能攀的上的。这辈子有幸入这荣国府走一遭,也算值得了。
刘姥姥见自己闺女脸色憔悴,心里边难受,本想让厨房多做些吃的,只闺女还在孝期,吃不得荤腥。好在女婿是个疼人的,有时候虽糊涂了些,但也是个心善的,这亲家也是个实在人,讲究过日子,不会没事找事,她今生没办法天天陪着闺女,可她成了贾老夫人,还能护不住自个儿闺女。
到底活了两辈子,晓得这金银乱人心,也不敢闺女女婿多少好东西,只敢给点布料啥的。这人活着,凡事还是得一步步来,哪能一步登天,就跟那盖房子起地基似的,地基不稳,房子再好都不成。她这女婿没啥大本事,要真一下子得了钱财,保不齐还是祸事。
刘姥姥想的透彻,拉着自个闺女的手,与王婆子说着闲话,不外乎家里日子好不好,田里收成咋样,可有什么困难的,她跟二太太娘家也算老亲,有啥事直接说就成。又问板儿读书了没,在家调不调皮,都是些简单随和的问题,王老婆子渐渐也放开了胆。
“回老夫人的话,这几年老天爷不给脸,地里年成比不得前几年,好在也饿不死,将将糊口。”王婆子叹气道,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皱纹。
“可不就是,这庄稼人就靠老天爷赏脸,一个不好,日子就苦了。你们也不容易。”刘姥姥感慨道。这种田的,真正是起早贪黑,恨不得整个人巴在田里,可就这么累死累活,抠抠巴巴的也不定过的好。庄稼人,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