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没有否认,他的视线落在虚空中,眼神没有焦距。
短暂停滞的画面再次动了起来,这一次男子为他们展示的一切就模糊的多了,仅有省略了大部分细节的片段画面,没有声音,甚至看不清楚画面中人物的面容。
第一个出现的场景是从天空中降落的凤凰,它化作了一个女人,然后走到了一个年轻男子面前,这个年轻人递给女人一枚血红的珠子。
画面消失,再次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除了刚才的年轻人,还有他们身边这位一起看着这一切的、自称神之禁地主人的男子。
幻象中的男子和身边一身黑衣的男子很不一样,在白大人看来,他们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幻象中的男子沉着有度,从容大气,而身边的这位有的只是古井一样的幽冷死寂,空有记忆,而无情感。
幻象中的两个人激烈的争吵着。
这个幻象转瞬即逝,接下来他们看到的是年轻人和另外一个男人打斗的画面,第一个幻象中出现过的凤凰,以人形的姿态护着腹部,蜷缩在地上,隐隐有变回原形的迹象,但不知道为什么被她努力的压制住了。
“她是要涅槃,如果她涅槃了,她的孩子就没了。”
白大人:“她就是你的故人吗?”
“只是一个小辈而已。”黑衣男子的目光投向愤怒的和年轻人缠斗在一处的男子,“我的故人,是他的父亲。”
三月迷糊了:“好复杂啊。”他决定放弃去探究这乱七八糟的人物关系了,他只有一个问题,他指着女人,“我和凤凰有什么关系啊?”
“我说过,你是她的血脉。”
“再具体一点呢?”三月卖乖,可爱的冲黑衣男子眨眼睛,期待的看着他,盼着他明明白白的把真相告诉自己。
然而这次黑衣男子连看都没有看他。
“好吧。”三月鼓着腮帮子,“那总能告诉我她好好的为什么会涅槃吧?”
“是心头血。”回答的竟然是白大人,“她一定用了盘古的心头血,是和她丈夫打斗的年轻人给她的吧?”白大人转过头问黑衣男子,“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我和三月在第一次看到的战争幻象中,头被砍了下来的就是他,对吗?杀了他的人虽然我没有看清楚,不过并不是正和他打的这位,而这位的父亲吧?”
黑衣男子始终沉默着,幻象又一次发生改变。
没得到对方的回应白大人丝毫不意外,他似乎并不是特别想知道答案,问了一次对方没理会他就不再追问,而是平静的看起了接下来故事。
用了心头血的女子安然无恙的和她的丈夫并肩而立,在他们身前还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必定身份尊贵,地位不凡,他或许是部族的首领,周围所有的人都以此人为中心,态度虔诚而敬畏。
幻象中,黑衣男子就坐在他的下首。
一个奇怪的仪式正在进行着,白大人看得出,在这个仪式结束了之后,首领和黑衣男子达成了某种协议……
“你是和他结盟,打算对付和你争吵的那个人吧?”白大人自顾自的说着,并没有要黑衣男子回答的意思,“看到他身首分离,你后悔了吗?”
黑衣男子目光闪烁着,幻象如同从高出掉落的镜子一样瞬间支离破碎,他们又回到了灯火通明但安静的诡异的小镇,白大人望着黑衣男子,发现他的眼眸第一次褪去了那种近乎麻木的空寂和冷然,露出了某种让人感到惊讶的坚定和从容,平静、淡然的说道:
“不。”
白大人冷笑一声,心里是不信的。
不过他并没有把心声说出来,后不后悔是对方的事情,与他无关,他现在只想把黑凤凰的事情弄清楚。
看完了黑衣人给他们看的幻象后,白大人大概明白了黑凤凰的来历,就像从红色的彼岸花上分离出来的黑色彼岸花一样,用了心头血的凤凰也分离了一只黑凤凰,将凤凰与黑凤凰分离的一定是黑衣人。
东岳帝君碰到黑色的彼岸花也只能将其沉入忘川,当黑衣人把黑凤凰从凤凰的身体里分离出来,阻止了凤凰涅槃,保住了凤凰的孩子,可他能拿黑凤凰怎么办?
“我那时候并不知道心头血的来历,也不知道还有忘川能够利用,我用自己的方式暂时困住了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杀了她……”
三月弱弱的插嘴:“她做了什么坏事吗?”
男子被问住了,短暂的沉默过后,他摇了摇头:“没有。”
第110章
法力暂时用不了,白大人花了不少力气才把自己和抱着他脑袋不放的小鬼弄上岸。确定了安全以后,三月才慢慢的松开抓着白大人头发的小手,像块湿哒哒的小毛巾顺着白大人的肩膀滑落,“吧嗒”一声掉在草地上,四仰八叉的躺着,股囔囔的肚子有气无力的起伏着。
白大人满头黑线的看着他,这小东西什么也没做,到头来反而比他这个出了大力气的还累。
“起来了。”白大人踢了踢他的脚,三月没反应,睁着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天空继续挺尸,白大人有些好笑,视线无意中落在三月一起一伏的小肚皮上,手指不由自主的动了下。
他眉头皱着,眸色深沉,严肃的表情就像是在考虑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实际上他只是在考虑“戳,还是不辍”这个问题。
戳,根本不是他的行事作风,感觉自己怪怪的;不戳……怎么看都很好戳的样子,不戳一戳总觉得会很遗憾……
白大人:“……”反正没人知道,这小鬼很好糊弄的。
他面无表情的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三月的肚子肉肉最多的地方,戳之。
他的突然袭击惊到了三月,原本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不动的三月爆发出一声夹杂着笑声的尖叫,鲤鱼一样打了个挺,然后像虾米一样抱着肚子蜷缩起来,哇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白大人:“……”
短暂的沉默过后,白大人一边的眉毛挑起,露出一个发现什么有趣事情的意味深长的表情,三月抱着肚子神色惊恐的看着他,白大人一向冷艳高贵的俊颜上缓慢的展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简单、纯粹,完全发自内心的真心笑容。
三月睁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像个小花痴一样不愿错过一丁点珍贵的美好的风景,全身心的投入进去忘我的欣赏着,直到一根手指再次戳上了他的小肚皮,也许拥有诗人情怀天生就比寻常人更懂得欣赏美的三月小先生立刻回归现实,捂着肚子打着滚,爆发出一阵可怕的尖叫和笑声。
绕是已经猜到了他怕痒程度的白大人也对他这么激烈的反应感到吃惊和意外,逗趣的心思变成了纳闷儿和费解,白大人啼笑皆非的停手,放过了整张脸都笑的通红通红的三月。
“哥哥,你太坏了。”三月眼角带着泪花,愤愤不平的控诉白大人的“恶行”,他揉揉肚子,哼哼咛咛的站起来四处张望,满脸纳闷儿的自言自语,“这是哪里啊?”
白大人席地而坐,姿态十分随意,他手臂搭在膝盖上,目光从三月身上移开,漫不经心的往四周扫了一圈,浅浅的笑意在眼底荡开:“这里……”
他正要说话,河岸的山坡后忽然响起了震天响的呼喝叫嚷的声音,一只又一只的猴子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几乎每一只猴子都拿着武器,连成了一个数目可观的猴子军团,张牙舞爪的把白大人和三月团团围住。
猴子们吵吵嚷嚷的,也不说要做什么,更不给白大人和三月说话的机会,拿着手里的武器把两人往一个方向驱赶,三月呆懵懵的傻了半晌,不知道怎么想的,又有气无力的躺了回去,任由猴子们如何呵斥鼓弄他都一动不动。
白大人:“……”傻了?
最后两只猴子一只抓住三月的一条腿,把小东西在地上拖着走,三月呆呆的看着天空,用沉默表示对猴子们的这种“待客”方式没有任何意义……不用自己走路,他很满意,真哒~!
白大人满头黑线,心中暗骂某只在暗地里搞鬼的臭猴子。
所谓“臭猴子”当然是花果山水帘洞的美猴王——孙!悟!空!
花果山有那个本事和威望统领这些猴子的,除了他不就剩那只猴子了么?白大人黑着脸被这些猴子推攘着押到水帘洞里之前,对这根本是孙悟空为了作弄他搞出来的事端深信不疑。
“大王!大王!抓到两个奸细!”
“奸细!”
“奸细!”
“奸细!”
猴子们爬高上低,吵吵闹闹的对着白大人和三月起哄,而水帘洞那个曾经属于孙小沫的位置上,能看到的只是一个穿着大红披风,肩膀以上的部位都被招展的旗帜给挡住的身影。
三月从地上坐了起来,好奇的看着红披风。
红披风背对着他们,一言不发的抬起一只手,猴子们看到他做的手势后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哼。”红披风冷冷的哼笑一下,慢慢的转过身来,拖长了声音说道,“奸——细!”他凶恶的面孔,在对上坐在台下,满脸稚嫩,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的孩子时呆了一下,“呃……奸、奸细?”
不止他呆了,白大人也呆了。
他皱着眉,疑惑的看着那只头上顶着两只弯弯的犄角的牛……妖,不确定的说道:“臭猴子,你怎么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