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怔怔地看着她的脸,浑身上下仿佛瞬间松懈下来了一般,后背抵在墙上,目光定格,最后锁定在她对他伸出来的那只手。
“外面有救护车,请允许在下扶赤司君出去。”
赤司没有动作,就这么贪恋地盯着她,她还是那么好看,还是那么波澜不惊,她手上的温度还是那么让人安心,直到他被她塞进救护车里,也不想放开那只属于她的手。
“坂本小姐,那你先陪着征十郎,迹部大爷大概第一次遇到这事,怕他口供弄不明白,我去看看。”千里迢迢为这事赶来的铃木园子过来看了一眼,把赤司交给坂本安抚后和几个东京来的警察一起去了车库那边。
“现在要听在下的解释吗?”他不松手,坂本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整个左臂都脱臼了用不上力,右手倒是能活动,但是手腕处也一片血肉模糊,她一边和他说话一边熟练地托起他与她交握的右手,帮他处理手腕上的伤口。
事情还要从第一场游戏结束前说起,坂本猜到了可能的游戏内容和进展趋势,因此叫桂言叶做出了选择。
正像赤司和迹部想到的那样,坂本说这样是唯一能确保大家第一时间猜出凶手的方法,而且……“只有在下是绝对不会有事的。”坂本不一会儿就替他处理好了手腕,“赤司君没必要为在下做到这种程度。”
她这些话说得轻描淡写,让赤司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是啊,他还不够了解她吗?她从小到大有过一次狼狈的经历吗?同学放在门缝中砸向她的黑板擦向来会被她接在手里,泼向她的水从来都会被她用来装逼,就算是刚才被杀,她倒地的尸体也有种绮丽的美感,完全不像伊藤诚那个死不瞑目的草包……“为什么假死?”赤司听到自己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因为在下希望被西园寺小姐扔出去。”坂本十分平静地答。
赤司可以想象得到他被西园寺世界扔进河里之后一路沿着河流游到警局报警的光辉经历,她说得没错,西园寺世界不可能扔活人出去,要想至少逃出去一人去带警察过来,这是只有她能办到的,唯一的办法。
“你怎么做到当着所有人的面假死的?”赤司又问。
“啊……这个啊……”坂本说到这里,居然主动冲他笑了笑,“赤司君不应该对此很熟悉吗?黑子同学说过,貌似是赤司君给他提醒让他去专攻的视线诱导。”
“……你用了视线诱导?”赤司觉得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是黑子存在感那么低的选手也只能诱导一瞬,她居然在所有人都盯着她还有一个要杀她的前提下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可以这么说,在第一场游戏的过程中,有小鸟为在下捧来两只番茄,在下做成了番茄酱以备不时之需。在西园寺小姐将刀砍向在下之前,在下就解开了手上的绳结,她刀落的瞬间视线一定会跟随着刀尖,视线诱导再加上在下的秘技阈下效应,足以让在下看起来像是被她砍中,而意识到她杀了人的大家头脑里会有短暂的空白,利用这段时间,在下在胸前洒了番茄酱,倒地闭气,算是营造出了死亡的假象。打个比方来说的话……”坂本说到这里,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赤司从未见到她这样笑过。然而就在他心跳如鼓的那一刻,左臂再次传来了“咔嚓”一声,随后而来的剧痛让他倒吸了一口气,“请赤司君原谅在下的擅作主张,私以为在赤司君注意力转移的时候接回手臂会减轻赤司君的痛苦。”
“……”手臂上的疼痛加上看到她若无其事推眼镜产生的愤怒让赤司愣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虽然让他说出来估计也不会说她什么好,现在赤司满脑袋里只有一句话——坂本,我特么日你。
第46章 尘埃落定
这场无疾而终的绑架案在凶手被捕后终于尘埃落定了。
至少对死去的伊藤诚来说是如此,活着的人诸如西园寺世界要面临的事情却多得多,比如说有赤司家和迹部家施加的压力在,法官想要轻判都不可能,她很有可能得在监狱里待半辈子。
西园寺世界在整个审判的过程中说不出一句话,对面有出色的律师,有足够的证据,她有什么呢……更何况她杀死了诚是事实……来到看守所里三天,她却像度过了三百年一般,特别是精神变得尤其脆弱,但就在这个时候,看守所里的警司突然告诉她,她表哥来看她了,希望能和她说几句话。
西园寺世界是没有表哥的,就算有也不会在她变成了杀人犯的时候过来看她,所以来的人根本不是她的表哥,而是深濑。
“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坦诚相见,世界,我是来给你提最后一个建议的。”深濑托腮望着对面双手被拷在一起的少女。
听到这个声音,西园寺世界几乎一瞬间意识到了眼前的人是谁,她张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之余更多的是愤恨。
深濑却好像早就料到她会如此一般,微卷的黑发垂在他托腮的手指边:“世界,你知道我一直在帮你,而且现在只有我能帮你了。”
“过来。”深濑笑着对她说。
西园寺世界将信将疑地凑了过去,待到探望时间到,警察过来提醒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一幕,黑发男子弯腰凑到少女的身边,嘴唇贴在她耳侧,正低声说着话的模样好像恋人的低语。
可西园寺世界的脸色一点点变得煞白,等深濑说完已不见了人色,深濑见目的达到便不动声色地转身,没有一丝留恋地随警察走出了看守所。
当天晚上西园寺世界却在看守所里用碎玻璃割腕自杀未遂,等她被救醒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疯疯癫癫,满嘴胡言乱语。
警察拿她没有办法,只得把她移交给了精神病院,她的症状太明显,医院里的医生当天就下达了她精神失常的诊断,而关于她犯下杀人案的审判也不得不搁浅了下来,有些事实的真相怕也会因此被永远埋葬。
……
西园寺世界疯了。
坂本和赤司从迹部口中听说这件事时距离冬季杯的比赛还有两天,迹部大爷依旧乘坐着那辆骚包到极点的劳斯莱斯来洛山刷存在感。
这一次倒是没缠着坂本,只默默走到赤司身旁,两个人并排坐在场边,一起看篮球部的队员们进行紧张的训练。
“会影响比赛吗?”迹部望向赤司还固定着护具的左手和还缠着绷带的手腕,有点搞不清楚为什么距离比赛还有两天,他伤成这样基本确定无法上场居然依旧能这么镇定。
“会。”这么明显的事情赤司没有隐瞒的必要,“会影响比赛,但洛山的优胜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迹部上下打量了赤司一眼,很明智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过了一会儿坂本从外面给大家买饮料回来,自然而然地在赤司的另一边落座,三个人好像回到了原点一般,和被绑架前的状态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迹部很清楚的是,有些东西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他失去了关于一件事情的机会,而且这一次是心甘情愿地退出,因为他意识到这就和他适合打网球不适合打篮球道理相同,坂本这样的女生其实并不适合他。
是,坂本是优秀,是华丽到让人叹服,但华丽的背后是她永无止境异于常人的生活方式,她会因为两个基本上可以说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以身犯险,他却不可能一直伴在她身边,因为这太危险了,也太累了。
迹部的目光在坂本那边停留了少顷,又落到赤司身上——更何况他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多喜欢坂本,至少比赤司差得远。他可不想到最后真把坂本抢到手后被人追杀到天涯海角。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们西园寺世界疯了吗?”赤司被他的注视弄得不舒服,侧目问他。
迹部恢复了一开始华丽丽的模样,慵懒地舒展了一下长腿,歪着头,额前一点碎碎的紫灰色发丝落下,正好撩拨在他眼角的泪痣旁边,对赤司露出了一个很迹部式的微笑:“这种事没必要当面说,本大爷要告诉你的是,在追求坂本这件事情上,本大爷从今天开始退出,恭喜你少了一位很有竞争力的情敌。”
赤司闻言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完全转过头来看他。
可迹部已然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格外潇洒地站起身来,唇边带着一丝傲然的微笑,来到了坂本面前。
“坂本,本大爷认输,承认是本大爷驾驭不了你。”迹部近距离凝视着面前少女镜片后面的桃花眼,突然笑出了声,像舞会上邀请舞伴跳舞一般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印下浅浅的一个吻,“以后就做普通朋友吧。”
他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赤司的注意力却全在他落在坂本手背的那个吻上,恨不得立刻上前把他撕开,但于情他应该接受失败者的示弱,于理他现在左手还是不大能动,现在上去撕应该也撕不过人家。
所以他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迹部最后的作秀,心里和明镜似的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不过是不甘心输给他罢了,不过是因为心有不甘,所以想要稍稍报复回来罢了。
赤司不动声色地等着坂本的答复,可坂本就像他说得这些都与她无关似的,他亲下去的时候没有躲开,直待他放开,便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平静道:“迹部同学一直是在下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