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还得说回到马家。
老马出事的那天早上,丫鬟通报给马老夫人,老夫人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喝了口面茶,又吃了三鲜春卷油封鸭子腊鸡腿蒸青菜燕窝,急急忙忙就赶过来了。
耿氏拦着,娘,你可不能进去,高僧说了,这头一个月可不能让女人近身。
老马夫人很不高兴,你编的吧?耿氏,妒心太重!
我妒你什么?耿氏再拦,老马夫人脸更黑,最后一推手,耿氏柳叶儿似的的身材哪里比得过天天吃油封鸭子的老夫人。
“儿啊!娘的心肝儿肉啊!”老马夫人坐下,一只手心疼地放在了儿子的额头上。
老马马上睁开了眼睛,“啊啊啊”三声,猛地喘气,一抽搐,脑袋一歪,像是死了。
“夫啊!我的夫君诶!”耿氏真急了,一把将老夫人推到地上,“都叫您别碰了,您偏不听!”
急忙喊了男仆、大夫进来,拍胸捏背好一番,老马半死不活抽着冷气,眼看好不了了。
老夫人一抹眼泪,这是她大儿子,从小养到大不容易,难道就这么让他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吗?要说老人也有老人的生活智慧,老妇人想了一主意:“冲喜!上次不是说祝家有个正当年岁的小姐吗?别挑挑拣拣了,老身看祝家就很好,快把亲事办了,拿喜气冲一冲,没准儿就好了。”
耿氏擦着眼泪,嘟囔道:“您也说了是没准儿。”
老夫人一想,叹气道:“就是要继承这马府,也得是成了家才能啊。”
耿氏一喜,这意思是哪怕老马死了,整个马府还是给文才,不给二房!当即脆生生应道:“哎!行嘞,这事儿您甭操心了,全交给媳妇吧。”当即脚步生风走出去,大红的纸张给祝家写了信函,又派人出去把大公子叫回来。要办喜事了,喜气洋洋一点不过分吧?
祝家那边一接到信,喜出望外。还读什么书,快快嫁人去。只等着成了马家的姻亲,祝家的档次就一跃而上了!不仅是现在的祝老爷脸上有光,独子祝威的官职也能窜一窜。
祝英台踏上了归途,梁山伯一路相送,行至草亭,祝英台抓抓脑袋,为难道:“山伯兄,你也知道我家让我读书不为科考,我今日一去,便回不来了。”
梁山伯心中更不舍得,嘴里还得安慰她:“英台,没事儿的,到时候我去看你、夫子说了,我的文章足以被看重,估计能当县令呢。到时候最好能去上虞上任,到时候,便可常常相见了。”
祝英台勉强一笑,道:“万一我家里人不让我出来呢?”
“为兄便要上门叨扰蹭饭了。”
“也不是长久之计。山伯兄……我有个妹妹九娘,生得也很好,你不是常夸我长得好吗?她不比我差。既然你我二人关系这么好,不如亲上加亲,你去我家提亲,可好?”祝英台的心在嗓子眼儿乱撞。
梁山伯想都没想,道:“不必。儿女之事,自有父母承办。英台你怎么这么多汗?我给你擦擦。”
祝英台仰头看着他,任由他的手绢殷勤地为她拭汗。梁山伯,你就是头猪!
常福凑过来,劝道:“公子,天色晚了,还有好几十里呢,该走了。”祝英台瞪了他一眼,常福讪讪地缩了回去。
祝英台主动拉了梁山伯的手指,十指相扣,头也不回道:“常福,山伯兄再送我一段,我们翻山过去,你去那头等着好了。”
常福跺脚叹气,女大不中留,可别出了什么事儿!
梁山伯被祝英台拖着拽着往前走,又笑又无奈道:“英台兄可是舍不得了?”舍不得,走什么呢?
祝英台一路都没敢抬头,手心潮热,她一甩手扔开梁山伯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又看到山下湖里有两只水鸟相伴而游,道:“山伯兄看那两只鸟儿自有自在,可像我二人?”
“不像。”梁山伯道,“那是一对鸳鸯,一雌一雄,成双成对。我们却是双雄傍地走,不像。”
猪!蠢死了!
祝英台又一枝花枝,枝头两朵,煞是鲜艳好看,“这个呢?”
“像。花开两朵,共宿一枝。”梁山伯点点头,“这是好兄弟!”
祝英台笑了一半又咽了,恨恨地看着梁山伯。
梁山伯还问:“英台,你要吃我啊?”
祝英台一咬牙,又问:“如果我是个女人,那我俩可像那鸳鸯?”
梁山伯哈哈大笑,道:“英台,怎么可能呢?我不信。”
祝英台一把扯了头巾,一头长发如绸缎般长泄而下,看得梁山伯都痴了。她问得眉眼柔顺:“山伯兄,这下信了吗?”
梁山伯回过神来,矜持地笑着,道道:“我不信,我答应过你,不管谁说都不信,哪怕是你自己。”
祝英台拿头巾打他,骂道:“你是猪吗?我这都侮辱了猪!”
梁山伯忙着躲她的拳头,再也忍不住,爆笑道:“哈哈哈贤弟别急,哈哈哈哈,待山伯有了官身,即刻找你九妹提亲。”
合着人可能早就知道她是女儿身了,一直等着她自己说呢!祝英台又气又羞又恼,一下子跳到他背上,按住了一阵乱捶。
许久之后,闹够了两人坐在草地上,看夕阳一点点沉,真希望这颗糖心蛋黄永远煮不熟。
“山伯,你要快来,祝家等不了那么久。”
“喏。”
“他们会羞辱你、阻拦你,只要你死不了,你就要来。”
“喏。”
“只要我死不了,我就会等你,一直等。与卿同往,管他地狱人间。”
“喏。”
兰草小童睡醒了,从祝英台的袖袋里探出头来,问:“大爹、小爹?”
成亲两家人的事,这头新娘准备好了,新郎马文才呢?
马子才跟着大师父三山五海找狐狸精去了,那仆人没有通天的本事,从何得知?又不敢空着双手回去,只能一点点打听。好在他家公子辨识度高,还真让他打听到不少。山下村东的老母鸡丢了,他家公子帮忙找回来了,村西头有黄鼠狼偷吃鸡鸭,他家公子帮人驱赶走了。
仆人苦笑不得,公子诶,您爹都要死了,您新妇都要进门了,您还有心思在外做好人好事。
马文才很憋屈,谁想做好事了!都是那老和尚!等着吧,等公子我逮着他的错处,也让他去扫扫鸡窝!
当时正是傍晚时分,黄昏时刻,光线半明不寐。二人往城里走,准备搓一顿,离着城门还有半里路的官道上,有个乞丐端着碗要饭,断胳膊断腿,一身的污垢,衣服也看不出颜色,又脏又可怜。
大师父常拿着马文才的钱接济穷人,常被做好事,马文才有了惯性,自己从包袱里掏出了一把铜钱,扔进了碗里。
乞丐很感动,嘴里念着“活菩萨”,几次伸手又够不到,便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着,求马文才帮忙踢一脚破碗。
大师父趁现在,一把拔出马文才背上的长剑,狠狠刺进了乞丐的身体。
乞丐和马文才同时惊叫了一声!
马文才愤怒道:“和尚,你干什么?你枉杀人命,算什么出家人!”
乞丐也跟着叫:“就是!和尚,你太讨厌了!我要吃了你。”
被刺破的脊背上,露出一个人脸来。
☆、第28章 梁祝化蝶传奇6
“小小财人,敢动你和尚爷爷!阿弥陀佛!”一声暴喝,大师父拔出长剑,振臂刺入那脊背上的丑脸之中。听得惨叫连连,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小娃娃的,明明是一张嘴,喊出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长剑一 划拉,那乞丐的人皮迅速**破旧,便看到一个苍白的脑袋从里面露了出来,双目圆瞪目露凶光,满口的尖牙。它缓慢地挣扎着想要爬出来,大师父一看,乐了。
“嗐,还以为是个大玩意儿,原来还没长熟。”当下也不犹豫,口念《地藏经》,划拉了半天,任凭那财人惨叫怒骂,不一会儿完工,收了手。
马文才上前一看,差点吐了。这辈子是不再想吃豆腐脑了。
拿土好好埋了那可怜的乞丐,大师父边走边跟马文才解释。这财人是什么,通常是扣着钱、抱着钱、舍不得钱的老吝啬鬼,死了之后因着对钱财放不下执念,留恋不去轮回,成了精怪。钻到不受防备的人身体里,披着那张皮,装作富商艺妓或是走夫乞丐,不舍得花钱,还要想法设法谋了别人的钱财,将之吞之入腹,再披上那人的皮。
不过,今儿个遇到的这个财人真真是丧心病狂,竟然连乞丐都吃。
马文才听了点点头,又问:“佛法说众生平等,怎么,大师父没有点慈悲之心,去感化感化他?”
大师父左顾右看,找街两边的餐馆,口道:“感化他是地藏王菩萨的事,老衲的任务是送他去见菩萨。”
马文才冷哼了一声,说出了压在心底的话:“大师父,那狐狸精、女鬼,你怎么任由她们去了,没送她们也去见见菩萨?”
大师父拉着他进了一家羊肉馆,两人坐下,小二吆喝着站到了桌边,殷勤地问:“两位,要点儿什么?”
“行了行了,随便来点儿。”马文才挥手让他下去,两只大眼睛死死看着大师父,非要他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来一份煮毛豆!”冲着小二喊了一声,大师父又道:“马文才啊马文才,老衲可算等到你这一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