妫柳又咽口唾沫:“好了,不说没影的事儿。不过你记着一句话,往后这样东西别随便给人看。你们这里,如今妖、魔、修你也都见过了,还这么大喇喇的可不成。虽说这里的人多半没什么大见识,万一认出一两样你身上的东西呢?有道是穷凶极恶,越是这样没见识的,越眼里落不得东西,恐怕到时候百般算计你呢。你自然不怕,到底你身边还这许多人不是?再说,多一事种不如少一事。”
贾兰点头:“这个我知道,你当谁要我都给啊?也只你问我我才给你看罢了。”
妫柳欣慰点头,贾兰又问:“说正事儿!你说说我这神通到底去哪儿了?怎么就是没有?”
妫柳叹气:“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道我方才为什么说需得七八年才能入门?这炼体如炼器,材料是一回事,还得有神附才成。炼器得了天材地宝,还得有相应合用的法阵,还得能刻上去融合了才成。放到人身上,你筋骨皮要炼是一个,经脉拓宽能容是另一个,这两个哪个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尤其是经脉拓宽,哪儿那么容易了?尤其你们这里的,这身子虽巧妙却太脆了些儿,一个不小心,功法太过厉害了,说不得经脉受不住就得伤着。你这是拿多少灵石堆出来的!就你泡澡那一料,只怕在浮尘集市也一时半会收不全呢!谁得了这样的东西不好好收着,以备往后突破时炼丹用?!你们就拿来锻筋!
你得了药力之助,身子就算淬炼过一回了,才能比旁人更快入门。再说你不是也一直在练那个也敢自称‘极魄’的功法?大概算有点底子。我看你早先也不定吃了多少丹丸,因你不止肉身有成,连神魂都能相合,这个可不是你这点儿岁数能成的!你也不用告诉我你都吃过些啥,免得我心里难受……”
贾兰几乎要笑出来,拍她道:“说说我为啥没神通的事儿,你这都拐哪儿去了?!”
妫柳翻翻眼皮:“你不是说你胃口自来比旁人大多了?说不得那就是你的神通呢?!”
贾兰默然,良久:“这你娘也算个神通?!”一时只觉人生无味得紧。
第317章 显赫
贾母生日热闹非凡,荣宁二府面上有光不说,另有附从的也越发心头火热起来。这头一个要说的就是那孙家了。要说这孙家,当日本因身上有事不干净,才投到了贾府门下,说是世交,不过是求个庇护罢了。如今那家就剩下一个根儿,名唤作孙绍祖的,老爹早去,只剩老娘一个。
他从小儿也是个浪荡大的,只比常人多几分要心,专好钻营,他娘嘴里说来就是头一个上进的。之前因贾赦听了贾珍那头的话,与人谋事,需几个能入行伍之人。他虽不十分明其就里,只隐约听着些风声,就往贾赦那里跑得勤快了。
这回见了贾母生辰如此阵势,越发羡贾家豪盛,自备了厚礼送去不提。此前听闻贾赦身边相公说能替自己谋个兵部的实缺,原还有两分疑惑,这回见王公贵人往来如梭,立时信真。又连忙打点了五千两纹银送去这位相公那里作谋缺的使费,另封一个二百两的封儿当谢礼。那人当时接了,只说转日便寻贾赦说去,只让他稍候几日。
孙绍祖得了这话,便安心回去等着回话。
看中贾家风光的自然不止他这一处,连着又有几家辗转打听府里的哥儿姑娘们。宝玉自然是无人不晓的,只有贾母从前在清虚观说过的‘不宜早娶’的话,目前眼见着不是时机。嫁进去虽不易,若能娶一个来也是极好的。如是不久,就有官媒陆续上门来问,不是问迎春便是问探春,连着薛家都有登门的。
这日合族家宴已毕,因贾母生日各处着忙,尤氏也留在这边帮忙待客,晚间也不回去,就住在稻香村。到了这日总算一歇,往后都不过是本家家宴,尤氏也仍回东府去了。
贾母生辰,凤起书院也有礼到,实在是天大的面子。因凤起先生同云阳先生两人都出身尊贵又不好俗礼,要这二位出个面,就是宫里太妃们也不能够。这回却是以黛玉之师身份,相贺贾母寿辰,可见对黛玉的喜爱。贾母留了黛玉三日,黛玉便仍回书院去了。
诸事忙过,总算稍歇。因这些日子凤姐忙得脚不沾地,李纨便让巧姐儿也歇在自己这里。这日凤姐便过来接闺女回去,李纨观其言语神色,说道:“好容易养出两分血色来,又白养了。只这话我也不好抱怨,若不是你能干撑着,说不得就要我们这些没脚虾上去顶了。赶明儿我替你问我嫂子那里再要些好药来,也算还你的情。”
凤姐冷笑道:“大事好做,闲气难受。要说劳累倒也还好,只这淘气难过。”
李纨奇道:“唷,还能有人给你气受?这人到底是手段高还是脑子傻!”
平儿都乐了,凤姐道:“你不知道?那天我们太太当着一族人面给我好大一个没脸呢!这也罢了,回头说起来,一个个都说是我多事。我还真是奇了怪了,这打架的两对都是好人,合着只我这个办差的是恶人!”
李纨便问详细,凤姐道:“那日珍大嫂子晚上进园子来,见四门大开还点着大灯,就要寻管事的婆子关门熄灯。哪知道碰着两个耍混的,不听使唤不说,还连‘各门各户’的话都说出来了。大嫂子因之生了气,周瑞家的知道了跑来告诉我。我想着老祖宗生日自然不好大张旗鼓弄这些,只这奴才也太可恨了,不惩戒一番也难同大嫂子交代。就吩咐人把那两个婆子捆了,待这几日过去了,就送去让大嫂子看着罚办。
哪想到我这儿刚捆了人,就有人往我们太太跟前递话拨火去了。事情原委不问不说,散席的时候当了大伙儿的面让我‘发发慈悲’,饶了那两个婆子。又扯上老祖宗的生日说事。倒像是我多少刻薄要拿奴才撒气。我便分辨了两句,把事情说了。你猜怎么着?珍大嫂子也怨我多事呢!也不晓得当日紧着要叫我过去的是谁了!太太听见了,也只说是我多事,又怕碍着老太太千秋,忙着人把那两个婆子都放了去。你说说,倒是我落得里外不是人!”
李纨笑着听完了,点头道:“怪道我说这两日看你不如从前勤快了呢,原来还有这个事故儿。”
凤姐叹道:“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不做不错,多做多错’,连苦主都道我这样替她出头惩治奴才是多事,连当家太太们都道门禁松散没规没矩这样的事儿管了也是多事,我不过是个跑腿大丫头,还能做什么来?能不想通!”
李纨忽然想到了,说道:“老太太只怕知道这事儿了,我说这两日怎么什么补身补神的好菜都往你那里赏,恐怕就是知道你受委屈了的意思。只是也没有太婆婆越过婆婆去给孙媳妇撑腰的理儿,这么着往后才真乱了规矩呢。只好这般心疼心疼你了。”
凤姐红了眼眶:“我知道老祖宗的心,我如今想想,也真没什么趣儿。若不是为了老祖宗,这会子我就什么都不管了也好。”
李纨看她一眼道:“你倒是恩怨分明。”
凤姐嗤笑一声:“什么恩怨,我不过是知道有些事儿,靠着一个人怎么也不能成的,那还做个什么劲儿?你们读书人不是惯会说个‘明哲保身’?如今我也该学学了。何苦这么出力不讨好的。”
叹息了一回,带着巧姐儿走了。
李纨自己呆坐了半日,也不禁长叹一声。她方才设身处地替凤姐思量一回,那边是正经婆婆,她虽在这里帮着管家,也没有管一辈子的道理,倒因些琐事把那头得罪死了,于往后日子没丁点好处。这头的婶婶又是亲姑姑,只如今看着,一旦有什么家务事让人挑出毛病来了,却不是个会来替自己担当的。不止如此,为了能四面周全,不牵连自己,头一个就得把凤姐推出去。偏偏又不是真有才能的,凡事只听身边人说两句就被带歪了去。自然也不值当跟从。
只贾母是真心疼惜凤姐,可贾母到底岁数在那里了,且如今真要有什么举动,压不到底还不定出什么乱子呢,自然也是一动不如一静。如此,凤姐竟是难得个能给自己明着撑腰的人了。若今次这样的事儿再来两回,只怕往后连底下管事奶奶们都得看轻了她去,还说什么立威服众的话?
且这许多年,与贾琏夫妻情浓时候,也只得了个巧姐儿。如今眼见着二房尤氏坐大,生了哥儿不说,连贾琏对外称起也只唤一声‘奶奶’的。说白了,只凤姐这头一死,那头就是正房奶奶,连口都不用改。贾琏又不是个长情痴心的,凤姐身子又是这样,这往后的日子还真没什么盼头。
李纨想过一回,才不由得替她叹息。旁人说起来只说琏二奶奶如何威风如何厉害,哪里知道这里头的苦楚呢?这才真是‘黄柏木做罄槌子——外头体面里头苦’了。
闫嬷嬷进来见李纨发怔,问了两句,知道事情原委后叹道:“不是我说,二奶奶也实在太难了。那边那位是不用说,谁的事儿都要打听还哪个的话都不信的。一人不信一人不靠,就是这话。可我们这边这个呢?真是谁说的都信。要做什么事儿都是立时要做的,从来也不见前后多想两分。
就说这回这个事儿,这园子里住的都是姑娘们,都多早晚时候了,还大开着门,连个守门的也没有,像什么话儿?!正该端肃的时候,这头倒好,就因着场面,怕人说妯娌不合了,怕说刻薄寡恩了,为了个名声儿好听,不止当众落了管家人的面子,还直让把人给放了!你说说,一点点变通也不会。哪怕说要之后细察了再处置呢?也有个转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