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嬷嬷道:“这会儿正是草衰时节,又不要那么精致的,便编些草筐就行。若是在冬日卖,巴掌大小的篮子便够,要不显不出金贵来。”
许嬷嬷道:“正是这个理儿,这砍树和盖房子便一起动工,两不耽误,种上了就开始编筐子,可也不知道能出多少菌子,要编多少筐子呢。”
李纨道:“编筐子便从周围村里雇些人也成的。”
闫嬷嬷道:“那倒不如索性省事了,只从农家收小筐便行。我们只出个人验货付钱,比雇人省事得多。”众人都道有理。说了一会,便说到银子上,李纨便让许嬷嬷跟她进西屋去,余下几位嬷嬷也各自散了。
进了西屋,李纨从袖子里摸出三个阵盘来,让许嬷嬷看了,道:“嬷嬷,那种菌子的法子关键是这东西。叫做菌玉的,我这儿也只有三个。一个可管两亩地的出菌,你盖房子时照着这个来。”其实书上没说到范围的事,李纨在珠界里自己试出来的,如今的她能感知气息的波动,这两亩地的大小是往小了说的。
许嬷嬷接过来看了,道:“怪道奶奶那般有把握,这么稀罕的玩意,只怕这世上也就这几个了。”
看了一回又递还给李纨,道:“这回去买山砍树盖房子的,只怕少说也得个把月,这个还是奶奶先收着,那里都得了我再来取。只是这屋子有什么说法没?这盘子总得有个地方摆放。”
李纨道:“这盘子到时候埋在屋子正中便行,屋子的四角另要埋几块青石,这个我这儿都是现成的。盖的房子没有别的忌讳了。”
许嬷嬷又道:“这玉盘要埋多深?老奴的想法,越深越好,咱们能做这个,保不齐到时候有人来窥探的。”
李纨点点头,道:“这个我也看了,往下三丈都没事,且上头便是盖了石头木板铁板也无妨的。”
许嬷嬷连声念佛:“我的佛祖,实在是好东西。”
李纨笑道:“嬷嬷也别埋太深了,寻人挖那么深的坑,不是此地无银了嚒。”
许嬷嬷道:“奶奶虑得很是。”
李纨看许嬷嬷如此严阵以待,又细想了想,说道:“嬷嬷要不放心,埋下前嬷嬷往上滴一滴指头上的血,这么一来,若不是嬷嬷本人,谁也取不出来它了。便是硬要找,也寻不到的。”
许嬷嬷又接过阵盘,手指微微颤抖,道:“奶奶,这……老奴……”
李纨知道她的意思,伸手按了按她,道:“嬷嬷休要如此,我不信你信谁。所以嬷嬷更要保重身体,便是真的有人看上咱们这么点小生意,实在纠缠,让了出去也无妨,嬷嬷不要过于心重了。我本意不过是寻个事情来做,嬷嬷若为这个担惊受怕,我这就不安得很了。”
许嬷嬷笑道:“奶奶有这件东西,又有这般神妙,怕是先太太的保佑。嬷嬷先时不过考虑周全一些,却不会惧怕的。何况毕竟有国公府在呢,谁会在意我们这点小生意。”
李纨道:“嬷嬷如此想便好。我只跟嬷嬷透个底,我如今也不缺什么钱了,我娘留的东西比我想的还多些。人最要紧,嬷嬷在外头,不过是为我以后的进出打个幌子,人说起来只说我的陪房能干罢了。”
许嬷嬷略略惊讶地看着李纨。李纨一笑,转身开了身后的描金柜子上的七巧锁,捧出一个素面墨色漆盒来,推给许嬷嬷道:“嬷嬷先取了这去买庄子吧。”许嬷嬷打开盒子一看,整整齐齐的金饼,约有二十来个。
“奶奶,这……”许嬷嬷眼眶微红,“菩萨保佑,先太太保佑!”
李纨道:“如今嬷嬷知道我的意思了。”
许嬷嬷擦擦眼角,笑道:“如今我这一颗心,可是稳当得很了。”
李纨道:“嬷嬷这可能拿?实在有些沉。”
许嬷嬷道:“奶奶,老奴什么时候嫌过银子沉!”两人都笑。
李纨又想起一事,便问许嬷嬷:“嬷嬷,如今我这寻出来的,都是些锭子,却不如银票方便,嬷嬷可有什么主意?”
许嬷嬷道:“这家里都有库的,奶奶又在内门里头,放在自己身边,是锭子也没事。不过……”许嬷嬷沉吟着抬头看了李纨一眼,道:“老奴逾越了说句不中听的,若是被人惦记了只怕这锭子不好掩盖。若要到外头换成银票,只能一次一点地往外出,方不显眼。”
李纨点点头,心想自己倒是不怕人发现什么,左右都收在戒指里了。只是要取出来花用却不便得很,好在这次不过要千把两,若是上了万两,就得合千两黄金了,要取出去自然有些不便的。又说了几句,许嬷嬷赶着回去买山置地盖房子,李纨便让外头的小丫鬟送她出去了。
第21章 峦衫缯
凤姐晚间跟贾琏闲话,说到了早间王夫人的意思。贾琏嗤笑道:“省俭,嘿,这长房嫡孙都要省俭,二房的都可劲儿花用,这方是我们家的本色门风呢。”
凤姐听了面上一滞,道:“不过跟你白说几句,你又扯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贾琏扫她一眼道:“我自也知道是没用的。”
凤姐被堵得无话,平儿在一边道:“二爷这话说的,奶奶天天起早贪黑的,又不是真的当家作主,心里有憋闷的也只能跟二爷说上几句,到底二爷才是最亲的不是。二爷倒这么堵我们奶奶,这可有什么意思!”
贾琏素来爱平儿娇俏,被平儿数落心里倒没有不舒服,这贾家的爷们向来是丫鬟的话比旁的话容易入耳。便笑着对凤姐说:“你瞧瞧,我这不过是两句牢骚,你这左膀右臂就恨不得撕了我的。”
凤姐便道:“二爷这话说的没理,还不许人替我伸冤呢。”
贾琏便转了话音,道:“我自也知道你的难处,也是你性子强方能镇住底下的人。只是上面几层的事我们是插不得手的,你一不小心便要受夹板气。如今那头也回不去,这里又是这般,你自己心里有数才是。”
凤姐叹道:“我究竟年轻,压不住场子,事事总要老太太太太点了头才使得。我看太太是不乐意大嫂子跟老太太和姑娘们走得太近?可是又说了把姑娘们交给大嫂子照看的,这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了。”
贾琏道:“什么意思?一则珠大哥哥没了,太太怕是有些迁怒大嫂子的,二则太太素来喜欢木呆呆的人,如今这大嫂子木人有木法,弄点羹汤孝敬上老太太了,这太太心里未免不喜,再说,这太太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平日里最是慈眉善目的,可突地为什么发作起来也不要什么缘由。周姨娘的事儿你不记得了?”
凤姐立马止住他道:“啐,到底是长辈,说这些做什么!”
贾琏看她一眼,道:“我知她是你姑妈,只是你如今却是嫁到贾家的。”
凤姐一听,气怒交加,贾琏看了她的样子,也不多说,起身说要去东府办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凤姐流下泪来,平儿在一旁劝道:“奶奶消消气,二爷那脾气您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也不是因了奶奶,不过是又在外头听了什么心里不舒坦罢了。”
凤姐哭道:“我又有什么法子!那头大老爷怨我接管了先大太太的嫁妆,如今的大太太也因这不待见我,不说这是老太太的吩咐,便是没有老太太的吩咐,这也是二爷该得的东西,我管着不是正合规矩?在这头管家,我这年纪又轻又没个儿女,底下等着看戏的人多了去了,又要揣摩老太太太太的心思,又要镇住底下人,他不说体谅我,倒拿我撒起气来!”
平儿取了帕子给凤姐擦眼泪,叹气道:“奶奶也忍一忍吧,这二爷也不是气奶奶的。既然那头也回不去,好在这里二太太到底是亲姑妈,且这几年看来老太太也是真喜欢奶奶的。再过个一年半载,有个哥儿姐儿的,自然都好了。”
凤姐道:“终是都靠不住!如今我看我那姑妈,唉……也是不怕难为我的。”
俩人对坐叹息,这夜贾琏却没有回来,凤姐也赌气地自睡了,只是心里好生翻腾,“终是都靠不住的……”
这日李纨吩咐人开箱子取衣料毛皮,常嬷嬷看着满炕的上好料子,问道:“这除服了,换装的料子二奶奶没有着人送来,不如遣个人过去问一句。”
李纨道:“恐怕是顾不过来,我这里料子尽有,也不用烦别人了。”
常嬷嬷叹息一声,道:“便是二奶奶年轻一时想不到,这太太还能忘了?”
一边素云插话道:“那日奶奶去请安时,老太太还特地吩咐了的。这么些日子了,还是没见一点动静呢。”
闫嬷嬷与常嬷嬷对视一眼,心知这是有人不想给了,心下有些气愤。李纨笑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咱们还缺那点料子。要是给了些不能用的,担个虚名儿,还不如不给呢。”想了想又道:“我这还想打外头买些锦缎丝绵的,今年除服了,大家都做身好的穿。”
闫嬷嬷便说:“这下头的人也都是有分例的,升米恩,斗米仇,奶奶的手也莫要太松了。”
李纨听了,点点头道:“嬷嬷说的是。只是我这里的料子跟如今的都不同,若到时候都是这些怕是打了人脸了,好不好的还是得从外头买些进来用。”
闫嬷嬷点头道:“奶奶若是这么说,倒也使得。”心里却想,既然人家这么做了,我们这儿好歹也得有点反应。你既不给,我自己寻来,这也能堵她们一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