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会的啦!
有一些绝望,只面对一次就足够了,再也不忍心让优里体验一遍失去亲人的痛苦,未免会显得我太过残忍……
像是麻麻当年的顾虑,在现实中也有例子,比如手术的几率太低,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去冒险,因为玩不好就把小命玩没了【。
所以也有人放弃那百分之多少的微小几率,宁愿要几个月存活的希望,这种多数出于害怕心理,而优里她麻麻的害怕,是对女儿的不舍,她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见不到自家闺女。
可能在赤司心里,会觉得,有些事情的顾虑和担忧是没有必要的,因此对这种想法不能苟同。事物存在多种角度,在每个人心里产生的作用都不同。只看期待的是啥。
☆、不是分别,是共识
轻轻掀起阖上的双眼,医院里的灯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刺眼,反而有些偏暗,但宫崎优里还是不能马上让适应黑暗的眼睛立即接受这样的光线。
在得知母亲安然无恙以后,宫崎优里才稍微缓解紧绷了几个小时的神经,只不过内心仍旧有着太多担忧。
她一直以来都给自己增添了很大的心理负担,害怕重蹈覆辙,也害怕历史重演,毕竟曾经经历的一切,快乐的事情没有多少,酸楚的过往倒是很多。
或许就是将这份沉重的心理负担压抑在心底深处太久,原本打算等到母亲醒来才能真正安心的她,在漫长的夜晚,只感觉时间也似是在无限延长,看不见尽头。
一眨不眨地盯着病房的门扉,在这份专注中,她的眼皮却也越来越沉,大概刚刚的奔波使人过于劳累了吧,又或许是放松神经后的疲惫感,她眼前的视线已经变得一片模糊,看着那扇房门也仿佛出现了几个相同的剪影。她的意识正在逐步远去,最后,她终于还是向疲态妥协了。
再度闭上有些涩然的双眼,这次,她真真实实地睡了过去。
他旁边的女生就这么坐在冰凉的休息椅上睡着了,赤司不禁无奈一笑。
宫崎优里对信任的人缺乏戒心,这点居然和以前一模一样,没有半分改变。他该感到心情很愉悦的,因为,在她心里依然信任着他。否则以她的个性,绝对不会让自己毫无防备的样子坦然在旁人眼下。
夏末的夜晚,气温比白天要低上许多,偶尔有几名值班护士路过的医院走廊上也显露浓重的清冷味道,尤其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更显氛围的苍白,有种无法忽略的孤寂感。
赤司由椅子上起身,拉开篮球包上方的拉链,从中取出里面的队服,然后把它轻轻盖在宫崎优里身上。
她睡得很不安稳,微皱的眉头显露她还未完全对病房里的人放心。
不由自主地想去抚平那蹙起的眉心,就像抚平她的烦乱与困扰,只是当他伸出去的指尖即将碰触到她的额头时,突然停了下来。
稍稍顿了片刻,他的下一步动作却是缓缓把手放下,重新坐回她身旁的椅子上。
看着自己常年打篮球而生出些许薄茧的手掌,那双清冷的异色眸瞳中暗藏着不明的情绪,随之,慢慢握紧。
这是国中三年级的他,不久前的暑假里待领队友们赢得全国三连冠的他,而刚刚取出的,也是曾经整整齐齐叠放在家中某处,多年来未曾穿过的帝光队服。
时光仿佛如回流的细沙,他从二十五岁那年的冬季,阴差阳错回到十五岁这一年樱花完全凋零的季节。他自认为自己的适应能力和接收知识的速度一样好,并未展现出太多匪夷所思的惊讶,便很快接受了这超越常理的逆转。
眼角余光睨着身边的人,眸中一闪而过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才懂的思绪。
她是宫崎优里,拥有着他曾经最为熟悉的容颜和耳熟的声音,可她已经不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现在的宫崎优里,比以前更加成熟、稳重、理智,情绪甚少显露于外。而她脸上时常展现的笑容却少了一分真实,多了一分飘渺。那是经历了一些困难和历练而被迫成长的证据。
想起相隔多年后,那次在街头篮球场机缘巧合下的偶遇,他的一声‘宫崎’和她回应的一声‘赤司君’,成功将他们再次隔开千里。他们明明站得很近,一个场内一个场外,但是却像有着咫尺天涯般的距离。
他们对彼此的称呼,似乎也达成了某种共识,分别太久关系便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多数时候,敬称,是疏离的最佳证明。
还记得高三那年之初,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和交谈,赤司眸光微暗。
当时,女生未穿洛山校服,反而穿了一身便装,以行动告诉他,她会转学。他一向不喜欢被隐瞒的感觉,又愤怒着她的执意,于是表明了态度——
“既然这就是你的决定,也不需要再征求我的意见。”
“……”
“我想,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他以为,这是给他们二人一个思考和冷静空间的唯一方式。因为他们都是有执念的人,宫崎优里执念着自己的抉择,而他执念着掌控一切的胜利。
但是那时的他永远不会想到,他所说的这个‘暂时’成为了她眼中的‘永久性’,他至今都感到很奇怪,她到底抱着一种怎样低落的情绪和计算的最坏结果,才能把‘不要见面’当做两个人分手的前提条件?
平时也不见得很听话的人,那一刻却变得分外乖巧,说不见面就真的不见面,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丢弃曾经的那份执着。
然而,他是赤司征十郎,赤司家的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这种骄傲不允许他向任何人首先低头。
后来,由于家里的要求,他并未在日本读大学,高三毕业后前往了英国。虽然时不时来往于两国之间,可是不知有心还是无意,或者无缘,他们从未有过偶然的碰面,于是就这么错过了很多年。
赤司只知道,在她退学洛山后没几天便转入海常,同日,她回到了她父亲所在的北条家。
他有猜测过她选择离开的原因,但不管真相到底如何,他都希望能亲耳听到她自己来说。
只可惜,宫崎优里向来不擅长辩解,而现在的他,也还没找到可以和她开诚布公的机会。不过机会总会有的,而且他有预感,不会太遥远。
感应到手机传来的振动,赤司一怔,然后从衣兜里拿出电话,上方显示的号码来自东京的家中。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到远一点的地方才按下接听键。
“是,今天会稍微晚一些,父亲那边我自会说明。”
“少爷,先生回来了,他有要事和你商谈。”
“……我知道了。”赤司是冷静的,也是理智的,他向来懂得轻重缓急,能从父亲口中说出来的重要事,也就一定很严肃,因此他不会由着自己的性子而有所怠慢。
看了眼那边的人,赤司紧抿着唇。然而这么一来,他便要失言了,无法一直在这里陪你。
挂断了管家岩崎的来电,他拿着手机的动作微顿,过了会儿,他翻开编辑短信,快速在上面打了一行字,然后按下发送键。
……
倚靠在椅背上的身体蓦地向下一沉,盖在身上的队服也随之滑落到地上,睡得不太舒服的人猛然惊醒。
迷蒙的视线刚好对上从病房里出来采了血样要去化验的值班护士。
一袭白衣的护士小姐摘下口罩,没有关上病房的门,她向一旁挪动了下闪开让人通过的位置,和依然一脸疲惫的宫崎优里说道:“你母亲醒来了,她在找你。”
听闻母亲清醒的消息,宫崎优里也顾不得先让混沌的大脑进行缓冲,肢体提前有了行动,想去到母亲的身边。
而就当她要走进那间病房时,护士小姐却用记录的本子拦截了她。
宫崎优里不解,等待着护士小姐为自己唐突的举动做下说明。
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似乎有点失礼,护士小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后,她指着地上的队服,问道:“啊喏……那件衣服,是你的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宫崎优里回首,而她眼中所见的,是那件掉在走廊地面上,非常熟悉的白色队服,她不禁感到一丝诧异。
和护士小姐道了谢,她走至到这件篮球部正选队服旁边,弯下腰将衣服捡起。
这个时候,他应该回去了吧……
随着她弯腰的动作,原本放在校服上衣里的手机也顺势滑出了口袋,‘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于是当她捡起队服的同时,也捡起了摔在地上的手机。打开想去看下时间,只是当她看见页面上跳出的新短信,不由得一愣,这是他走之前发的。
半响过后,她恢复了以往的笑容,收起电话就进到病房去守着母亲了。
******
整齐摆放在他柜子里的白色队服叠的很规矩,新洗过的队服上有着芳草和阳光的气息,以此可见她的细心。
拿起放在衣服上的彩色便签,与他那日告别前的短信一样,也是一句话,字字表达着她的感谢。
——谢谢你的衣服,同时也谢谢你的陪伴。
步入篮球部更衣室的绿间,随意瞥了眼赤司柜中那代表帝光标志和荣誉的队服,面上露出一抹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