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佳的双眼就跟她身旁的雪野一样红肿,只不过先前脸上那深沉的失望早已退去,她现在正用单手撑着头,跟着同样撑着头的雪野一起听着其他女生聊天,并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因为幸村他们过来的时候其他已经到的学生都有出声跟他们问好,所以雪野和遥佳也注意到了他们,前者连忙跟他们点头致意,并且在跟幸村和柳生对到眼的时候又再度朝他们点了次头,眼神还带了感谢以及一丝尴尬;至于后者,可能是心情没有好转,也可能是觉得先前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自己最糟的一面而尴尬,她并没有特意抬头和他们打招呼。
看见她这样的反应柳生有点挫败,但在搭档仁王那饱含兴味的注视下,他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到他们被分配的那一桌。
在用餐期间,大家都兴致勃勃地讨论一天下午在饭店附近街道的收获和之后几天的旅游计划,而聊到一半,仁王忽然想起了下午他们兵分两路跟在雪野和遥佳后面的事,连忙用在只有自家队友听得见的范围的最大音量控诉自家拍文件为了追上遥佳而在异国大街上抛弃自己的“恶劣行径”,但抱怨完后他却又换成了八卦的语气,询问最后他是否有找到遥佳、两人有没有顺势发生些什么。
对于仁王的调侃,柳生选择沉默以对,让前者只能讪讪地转过去询问跟在雪野后面的幸村等人的结果,只不过却只得到了一开始就追丢了的答复,让他只能一脸失望地去跟还在大快朵颐中华料理的切原夺食。
在晚餐的最后,带队老师宣布了次明天早餐集合的时间以及行程,并且再次提醒大家早点休息和晚上的查房时间,随后便先行离开了,留下学生继续在餐厅聊天。
老师离开后,有些人选择出饭店去逛夜市,有些人因为早上的旅程和逛街而累得回房休息,有些人则是选择到一楼大厅的沙发区继续聊天。幸村等人是属于最后的那一群,而本来准备回房间休息的雪野和遥佳则是被学生会的学长姐们以今天草上不够义气留下不懂中文的他们、自己跑去玩为由拖着一起留在另一处的沙发说话,一直到接近半夜的查房时间快到了,所有人这才将阵地移回房间。
尽管幸村他们所下榻的饭店并不差,但由于是老饭店,隔音并不是很好,所以在老师查房点名完、准备顺就寝时,睡在离房门最近的幸村忽然听见了外面走廊传来了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因为他们所在的那层楼住的全是立海的学生,所以出于好奇,他便放轻动作下了床、将门打开一个小缝朝外面看去,随后便看见了本来应该跟其他同学待在房间的雪野手上拿着两个铁罐装的饮料往走廊的尽头走去。
在她的身影消失在他所看不见的角度里时,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家饭店为了让客人能够欣赏景色、特意在走廊的两端设置了能够坐着的小窗台。
思索了几秒后,他便关上了门,然后拿起自己放在床头边的外套,走到了睡在自己对面的柳生的床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不知道是因为还没睡着还是因为浅眠的关系,柳生很快就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上方的黑影,一直到戴上眼镜、认出对方是幸村时,原本紧皱眉头的柳生这才放松了些,眼里的警戒也变成了疑惑,而看见他清醒了,幸村马上朝他露出微笑,并且用眼神向他示意门外的方向。
不解地穿上了外套、拿了房卡放到口袋后,柳生这才和幸村一起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一脸不解地跟在他身后,一直到接近窗台的转角处、听见了雪野的声音时他才恍然大悟,并且对幸村投以感谢的眼神,而这样的眼神让自诩是体贴部员的部长的后者很是受用。
用自己是室长、需要监督各个室友的去处的名义说服自己后,幸村便双手环着胸,靠在柳生身后的墙上,和柳生一起听着两人的谈话。
「这奶茶还可以吗,Kate?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再去买,贩卖机那边还有热可可和热桂圆茶。」
「这就可以了,」遥佳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无奈,「为了照顾我妳今天应该比我还累,现在妳就好好放心地坐在这里就行了,我已经…已经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雪野的语气摆明是不信。
「要我完全释怀总要给我些时间吧。」
在遥佳说完这句话后,她们两人之间便陷入了沉默,让没有注视着她们的幸村以为她们已经结束了谈话,正当他打算开口询问是否该回房时,遥佳的声音却又再度响起:「说真的,Winnie,看样子,我们两个也应该接受这个世界了,这里…是我们必须度过余生的地方……」
「啊……」
没等雪野说些什么,遥佳便用着有些强硬的语气继续说道:「既然是这样,你确定妳不要好好和那个人表明妳的心意、试着争取自己的幸福吗?按照妳当初的说法,那个人其实并没有直接拒绝妳吧。」
听到她这么说,幸村愣了一下,随后便与回过头来的柳生对视,用着疑惑的眼神询问着和无月姊妹比较熟悉的他,只不过对方却也是一脸不解的样子、甚至还反过来想询问自己的模样,幸村也只能朝他摇了摇头,并且与他继续听着她们的对话。
「还是不了吧,会在和我闲聊时突然提及他喜欢的人,要不是代表他是真的很喜欢对方、不论何时都会想着对方,就是代表他早就发现了我的心意,所以才会想藉此婉转地拒绝我的,不管是哪一个,对我来说都是拒绝的意思,我也不好冒着成为第三者的可能厚着脸皮去告白吧。」说到这里,雪野原本那有些惆怅的语气忽然带了点俏皮,「最重要的是,人啊,是一种贪婪的生物,我若是告白了,一定会得寸进尺地希望自己的感情能得到响应、希望到最后能够在一起,进而开始忌妒讨厌他所喜欢的人,那个样子…太丑陋了,I definitely don’t want to be a fungus!」
最后一句英文让幸村和柳生都一头雾水,但是却让遥佳轻笑了一声,「呵,《My Best Friend’s Wedding》。话说回来,看完那部电影后的最大心得不应该是在还有机会之前向心上人表达自己的心意吗,妳怎么只将重点放在那里?」
「不,」雪野十分认真地反驳道,「看完了那整部电影,我最大的心得是一定要找一个男同性恋当好朋友!」
这时遥佳又忍不住笑了,「挺不错的,听灰宫说过,我们学生会和网球部里都有许多人选的。」
「这我也听她说过。」
两个女孩子压抑的笑声让被隐射为有可能是同性恋的幸村和柳生有些哭笑不得,但却也让一直担心着的他们放心了下来,前者甚至站直了身,微微前倾越过后者的肩膀看向那两个人,随后,正掩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眼角却泛着泪光的雪野的模样映入了他的眼中。
很漂亮,就跟那时从睡梦中醒来又哭又笑时一样的漂亮……幸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而也是这样有些突兀的想法让他回过神来。
又在看了眼笑倒在一起的两个女孩一眼后,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柳生的肩膀,用嘴型向转过头来的他示意该回房了,然后便先一步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通了一些烦心事的关系,自从那天以后,雪野和遥佳的精神都非常好,或许该说好到有些过头了,各种事上都表现得比在日本时还要活跃:像是在参访学校的数学课上,遥佳便在授课老师拿一个大学微积分题目作为课堂余兴、让班上学生试着思考时主动举手,并且用着极短的时间在黑板上写出全部的算式,顺带附上中文流的解说;像是在港式餐厅用餐的时候,雪野可以和跟从香港那被挖角来的厨师用粤语快速交谈,对上刚好从福州上来工作的员工也能用闽南话沟通无碍;像是在参观故宫和长城时,遥佳和雪野在聊天中谈及各个文物的历史,还正确到让一旁的导览员都误以为她们是土生土长且学习认真的中国学生……
她们两个的种种表现不仅让其他同学为感到惊叹,也对于同为被选上参加还外研习、但却对中文和中国文化那么不熟悉的事情觉得惭愧。
由于中国市集里的东西相对比较便宜,又有懂得中国多种方言的雪野能够帮忙讲价,所以在研习结束要搭乘回日本的飞机的时候,除了雪野和遥佳之外的人行李箱都装得满满的,连带队老师也一样,让一行人在登机前因为行李超重而卡在入口处将近半个小时,到最后还是雪野发挥出自己常做家事所培养出的收纳能力,将自己的东西放进遥佳的行李里、贡献出自己的行李箱才得以解决。
好不容易上了飞机后,早就历经整整十天满档行程的立海等人全都累了,在等待其他乘客上飞机的期间就前后跟空服员要了毯子和枕头,打算在飞机回到日本前好好补眠,连幸村等这些早已习惯每天大量练习的网球部员也不例外,尤其是幸村,从暑假就开始出现在的四肢麻痹症状在这几天发生得十分频繁,让原本还有些自欺欺人、用只是劳累过度来安抚有些不祥预感的自己的他无法再继续逃避,经过几个晚上的挣扎后,他终于决定在回日本后便到医院进行彻底的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