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有些无力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认自己烧得绝对不低时,他忍不住叹了口长长的气,其中夹杂着庆幸与懊恼的情绪。
庆幸的是,今天是立海的创校纪念日,他不需要额外请假,不需要另外麻烦真田和柳看照部里的练习状况,也不用再找时间去补上落下的课程与训练;懊恼的是,难得的一天休假,他本来是打算先去美术馆好好看看新进的画作,然后再到图书馆复习一下最近的学习内容,毕竟全年级的第一和第二都是在学业、社团和打工三方面兼顾得宜的,他这个只需要专注在学业和社团的人再怎么说也不该输太多,只不过却被这个感冒影响而被迫改变行程。
深深呼了一口气后,他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以减低因为突然改变姿势所导致的晕眩,一边在心里后悔着自己怎么没有在昨天喉咙微恙时就马上服药。
等到脑中晕眩稍稍缓和了些时,他又想起了今天自家那小有名气的插画家母亲要去东京的出版社谈合约的事情,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真是…若是让妈妈知道了,绝对会让她担心到放弃这份工作的机会吧……
回忆起这几天自家母亲期待着今天签约的笑脸,幸村便强打起精神起身换衣服、前去盥洗室洗漱,然后努力装作没什么事的样子到楼下吃饭。
一看见他,本来正在厨房收拾的他的母亲幸村清美便用着调侃的语气说道:「很难得呢,精市你居然也会在放假的时候睡懒觉。」
由于怕那有着过重的鼻音与沙哑的声音会泄漏自己生病的事情,所以幸村只能朝她笑了笑,随后便马上拉了椅子坐了下来,藉以撑过突然出现的头晕状况。
只不过虽然他有意隐瞒,但再怎么说清美也是他的母亲,没过多久便注意到他的异状,并且在将早餐放到他面前时趁机抬起手摸了下他的额头。在感觉到手下传来的热度时,她忍不住惊呼道:「好烫!精市,你发烧了!」
看见她在说完后便马上转身寻找家里的退热贴和感冒药,嘴里还叨念着要跟东京出版社的人取消会面时,幸村连忙开口说道:「妈妈,其实没那么严重的,大概是因为您刚才才洗完手,才会觉得我的额头摸起来很烫的,所以您不用取消跟东京那边的编辑的会面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咳…咳咳……」
可能是因为一口气说太多话的关系,所以说到最后他便一连串的咳嗽,让清美不得不停止找药的动作,急忙地倒了杯温水给他,一边轻拍着他的背,一边用着带点责备的语气说道:「真是,都咳成这样了还逞强了!」
接过了水喝了一口、压下喉咙的痒意后,幸村又迅速朝她露出一个笑容,用着肯定的语气说道:「可是妈妈,我是真的没事。」
见到他如此固执的模样,清美犯愁了,如果她硬是推开会面留下来照顾他的话,他一定会一直自责,但是平时都会在家的幸村奶奶因为去参加老人会办的旅游而从昨天早上时就不在家,而周遭的几户邻居又都属于双薪家庭、白天都不会在家,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该请谁来帮忙看照。
过了好一会,她才想到了一个人选,并且直接转身快速离开餐厅,往摆放着电话的客厅走去。
担心自家母亲会去联络出版社那一边,所以幸村也赶紧起身跟了上去,只不过当他到客厅时,清美早已一脸放心地模样对着电话的另一头道谢,然后将话筒放回座机上了。
「妈妈您……」
幸村还没来得及将话给问完,清美便突然板起脸来将他拉回了餐厅、让他坐回椅子上,紧紧盯着他说道:「先吃点东西,待会你还要吃药呢。」
听出她语气中的强硬,没有什么食欲的幸村只能拿起汤碗来抿了一口汤,然后忍下在吞咽时喉咙所产生的疼痛、用着委屈的表情看向她,「妈妈,您刚刚是在跟谁讲电话?」
「放心吧,我刚刚是打给真田家,」敲了敲他的头后,清美又重新转过身去找发烧病患所需要的东西,「只不过真田夫人带着左助君陪真田老爷一起到大阪去参加一个老朋友的葬礼,伊仓太太也休假了,只有弦一郎君一个人在家,待会他就会过来,等他过来了我在去东京。」
虽然幸村家和真田家有点距离,但由于从小幸村就和真田相识,没有女儿的真田夫人美代子又很喜欢和美、还是和美的才艺老师,两家人的关系十分亲近,先前也有过真田一家有事而请他们帮忙照顾过左助,所以到最后清美才会想到他们家。尽管很不凑巧,他们家居然也只有真田一个人在家,但真田的严谨细心和沉稳还是让清美挺放心的。
一听见是真田要过来照顾自己,幸村忧喜参半,喜的是自己并没有影响到自家母亲期待已久的工作,忧的是待会可能会让自家好友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而且在知道自己生病得事情后,真田很有可能会难得强硬地限制自己的训练时间。
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清美又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赶快吃东西垫垫胃、待会才好吃药,他也只能乖乖拿起汤碗来做做样子。
没过多久,幸村家的门铃声响了,清美连忙前去开门,并且在前来的真田朝自己问好后马上回礼,然后迅速地说道:「不好意思,因为精市跟和美都不常生病,所以刚才在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的退热贴都用完了,连冰枕也不知道被我收到哪里去了,伯母现在就去买,你就先进去吧。」
听见她这么说,稍稍扶着墙、跟在她后面出来的幸村用着不赞同的语气说道:「妈妈,您和编辑的会面已经快迟到了,我只要吃药就可以了。」
对于他的话清美直接忽视,随后便一边向真田微笑一边穿鞋,打算在到东京前先将幸村这个病人需要的东西买齐,只不过在穿鞋穿到一半时,从幸村皱着的眉读出他觉得清美做事的先后顺序十分不妥,所以便主动开口说道:「伯母,冰枕和退热贴我去买就好了,请您放心去工作吧!」
「可是……」
清美很是犹豫,毕竟虽然她是请他过来帮忙,但是本意只是让他和幸村待在同个地方,固定一个时间点去查看幸村的状况,其他时间他只要忙自己的事情就好,所以若是让他做跑腿的工作的话,她有些过意不去,只不过他一再坚持,再加上一旁的幸村也跟着附和且不停重复说着“妈妈您要迟到了”的话语,她也只好将家里的钥匙交给真田、方便他待会出门去买东西,自己则是拿着要给编辑看的作品、开车前往东京。
在哄走了自家母亲后,幸村便马上转向责任感强、个性认真的真田,抢先一步在他对于没照顾好自己身体这点训话前整个人靠到了墙上,向他传达自己十分难受的信息、让他不好再“落井下石”,接着他又向他道歉,并且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会在他出门买东西的时候锁上门乖乖在家里休息,这才没捱半点训就顺利送走了真田,尽管只是暂时的。
一直到真田离开,幸村这才真正虚脱地靠到了墙上,不舒服地咳了好几声,随后便慢慢地回到了餐厅,为自己再倒了杯温水。
因为只要吞咽喉咙就会痛,再加上头脑又昏昏沉沉的,所以喝了几口后他便马上将水杯放下,连早餐都不顾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直接倒头就睡。
由于发烧的缘故,身体就像着火一样地不适,他睡得断断续续的,头昏和喉咙痛的情况也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就在昏昏沉沉间,他感觉到有一只微凉的手放到了他的额头上,紧接着便听见了一道十分熟悉的女生声音:「好烫,看起来烧得很严重呢。」
这个声音是…水无月桑么?可是怎么会……他想要确认对方到底是不是他所猜想的那个人,对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甚至是他的房间,只不过眼皮却异常地沉重,而就在他挣扎着睁开眼睛时,一片冰冰凉凉的东西忽然被贴到他的额头上,他的头也被轻轻地扶起了一会,下一秒,他便发现自己枕在了一个冰凉的东西上。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些东西是退热贴和冰枕后没多久,他又听到了那一道熟悉的声音:「幸村君应该还没吃药吧。」
「嗯,伯母留下来的感冒药还没有拆封。只不过我刚才经过餐厅时看见幸村他的早餐几乎都没动到,空腹吃药对胃不好吧。」
「大概是因为吞咽的时候喉咙会不舒服,所以才什么都没吃吧。」那道声音停顿了好一会,「那个,真田君,我可以动用一下厨房里的东西吗?只要磨泥器就好,食材的话我用我带过来的。」
「可以,我刚才问过伯母了。」
「好,那我去弄点幸村君现在可以吃的东西。」
在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时,躺在床上的幸村像是脑袋的温度已经因为冰枕而降温下来的关系,思绪清晰了些,眼睛也得以睁开。他看着正站在自己床边的真田,用着沙哑的声音询问道:「刚刚那是…水无月桑?」
「嗯,刚才在买退热贴时刚好碰上了从超市出来的她,顺便问了她一些治疗感冒的方法,只不过她说的我都不大擅长,所以我便打了电话给伯母,得到伯母同意后才请她过来。」说到这里,真田忽然朝他低下了头,「对不起,幸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