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孙老先生说的确确实实是近来江湖中最轰动的消息,也是武林中最近发生的大事。
蓝衫老者——就是孙老先生,他听到大辫子姑娘的话,才缓缓睁开双眼来,他的人看起来又老又干,但一双眼睛却很年轻,目光一转,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在看自己。
他放下手中的旱烟,端起桌上摆着的茶碗,吹了吹碗里的茶叶,喝了几口茶,又将茶碗放下盖起,目光一扫,道:“各位可知道昆仑剑仙姜希夷是谁吗?“辫子姑娘道:“这个人是谁呀?我似乎没有听说过。”
孙老先生笑了笑,道:“那你就真是孤陋寡闻了,提起这人,当真是大大有名,当年那人在雁荡山上同魔教教主独孤残决斗,地下钱庄和赌场无不摆出赌局,她胜出的赔率甚至到了一赔二十。”
辫子姑娘笑道:“可她依然还是赢了吗?”
孙老先生道:“不错,可她依然还是赢了,那时她一人独自上了雁荡山巅,与独孤残生死搏斗,身上被刺伤了十三处,可还是一剑穿了独孤残的喉咙。”
辫子姑娘道:“这人好厉害啊,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应该也老了吧?”
孙老先生道:“这你就说错了,她并非不老,而且相当年轻。”
辫子姑娘道:“她怎么会年轻?独孤残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了,连中原大侠都老了,她又怎么不会老?”
孙老先生道:“没人知道为什么。”
孙老先生抽了口旱烟,将烟慢慢的从鼻孔里喷出来。
辫子姑娘噘着嘴,道:“我就不信你真的不知道,别人知道的事情,你往往都是知道的,莫非是不愿意告诉我?”
接着,她忽然一拍巴掌,笑道:“我明白了,你这老人家,原来是想喝酒了!”
这下不止她明白了,别人也都明白了,纷纷笑着掏腰包摸银子,而旁边早已有个店伙计拿着盘子等着收钱了。
孙老先生打了个哈欠,继续道:“你可知昆仑剑仙姜希夷是什么人?”
辫子姑娘道:“你这老人家莫不是糊涂了,你不是刚刚才说她是什么人吗?”
孙老先生道:“糊涂的不是我,是你,要知道一个人是什么人,就要知道她是哪里人,她身家背景,她为何出现为何不见。”
辫子姑娘急道:“你说错了,一个大活人,为什么会不见,不见了不就死了吗?”
孙老先生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茶,道:“但她却没有死,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可她不仅没死,还依然那么年轻,甚至更年轻。”
鞭子姑娘问道:“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吗?”
孙老先生摇了摇头,道:“没人知道为什么,因为也没人知道她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在昆仑山上。有人猜过,说姜希夷不过是一个代号,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
辫子姑娘道:“这猜的是真的吗?”
孙老先生道:“不是。”
辫子姑娘疑惑道:“可你怎么知道不是的呢?”
孙老先生道:“因为剑不会骗人,见过她的剑的人说的话更不会骗人。”
辫子姑娘叹了一口气,道:“这人简直再神秘不过了,可我却偏偏想知道这些都是为什么。”
孙老先生道:“有一个办法。”
辫子姑娘问道:“什么办法?”
孙老先生道:“就是你亲自去问一问她,如果她说了,你就知道了。”
辫子姑娘噘着嘴,道:“江湖之大,我又要到哪里去找她呢?”
孙老先生呵呵笑了笑,并不说话。
这爷孙二人的对话,姜希夷在楼上听得清清楚楚,她霍然起身走下楼,站在孙老先生身后,道:“你知道胡不归在哪里。”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语气肯定。
孙老先生并未回答,辫子姑娘道:“胡不归?那又是什么人?”
孙老先生道:“那是姜希夷要找的人,你如果找到了胡不归,不就找到了姜希夷吗?”
辫子姑娘道:“说得对,可胡不归应该去哪里找?”
孙老先生道:“没人知道,胡不归可是天下最难找的人,如果他不想,几乎没人能找到他。”
辫子姑娘问道:“这是为什么?”
孙老先生起身,慢慢往门口走去,道:“因为他是一个最不像剑客的剑客,又是一个最像剑客的剑客,这样的人懂他的太少,他像个酒鬼,像个乞丐,别人也当他是酒鬼是乞丐,却忘记了他也是一个剑客,一个剑客应该如何去找另外一个剑客,恐怕,别人会比我更懂。”
话罢,孙老先生跟辫子姑娘就走出了这饭铺,他走前回身扫了一眼,可姜希夷就觉得,这人深深看了自己一眼,这不是她的错觉。
姜希夷下了昆仑山为了寻胡不归一战的消息早就遍传,她已经离开昆仑几个月了,却从未找到过胡不归。
以一个剑客的方式去找他?
第70章 肆
夜已深,风更急。
月亮被黑云笼住,黑云又被风吹走,月光明明暗暗。
胡不归直接倒在草地上,脑后依然枕着他那一柄竹剑,这里没有被子,没有枕头甚至没有床。
但他看起来却十分舒服,仿佛他身下刺人的野草就是舒适的床,刮过的风就是温暖的被子,那竹剑更是恍若一个软硬适中的枕头一样。
不过事实却是,他只是躺在野外随意一处草地上,连衣服都没脱下。
他也根本不必脱,因为他的衣裳即使脱不脱也没什么两样。
月光黯淡,胡不归喜欢,却又不喜欢。
他喜欢是因为他觉得,只有在黑暗中才能更好的思考。
没错,一个被人叫做疯子的人,却想也会有好好思考的时候,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也没人愿意知道,他没有什么朋友,不过他也不在意。
他又不喜欢这黯淡的月光则是因为,他喜欢光明,做事要光明,为人要光明,连这光也要是光亮光明的才好。
因为黑暗中总能发生许多人想象不到,不能想象的恶事。
又一朵黑云吹来,月亮又被笼住,月光看起来就跟要被吹灭的烛光一样,渐渐黯淡,渐渐消沉。
胡不归突然双目一睁,而后又眯上了,一双腿架在草地上,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
他的手已经紧紧握上了他的剑柄。
月光不见,一片黑暗,人在黑暗之中看得不如白日里清楚,即使胡不归在夜间能视物如常,但他依旧闭上了双眼。
因为他知道,许多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是虚。
就在这时!
旁边树叶发出一阵细微的索索声,即使这声音实在是轻,但他依然听见了。
这树上一定有人,那人轻功必然不低,不然这一丛树叶,何止只有如此细微的声音。
胡不归看起来依旧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躺在草地上,吧唧了两下嘴巴,看起来似乎是在梦里吃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如果没有看到他那只握着剑的手,恐怕所有人都只会觉得,这是一个醉倒了的穷疯了的乞丐。
天地之间只有一片黑暗。
那个在树上的人就像一个幽灵一般,连呼吸都听不见。
胡不归突然道:“是哪里来的人,大晚上不睡觉,来打扰我休息,不干好事!”
一人在树上淡淡道:“是我。”
胡不归睁开了双眼望了过去,他一双眼睛就跟喝醉了一样朦胧,伸出一只手指,在面前晃啊晃,就是指不准那人,道:“就是你这小子来找我?我又不是大姑娘,你晚上来找我做什么?”
这次,那人连话都不再说了。
他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在了地上,胡不归终于是看清了这人的长相。
只见他长身玉立,一身白衣一尘不染,就像是刚从熨斗下拿出来一样。
他穿的虽然简单,但却很华贵。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
他身上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他的气质。
一种无法形容的傲气。
他虽然从树上跃下,却不看胡不归,而是抬头看着那一轮被黑云遮住的月亮,似乎在他眼中,那一轮不明显的月亮都比胡不归好看得多,有趣得多。
明明是他来找胡不归的,却连眼角都未向胡不归看一眼。
说到眼角,这人的眼角处也有了皱纹,不过却依然剑眉星目,面白如玉,怎么看都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任谁也猜不出他的年龄。
胡不归见他不言语,在地上翻了个身,厉声喝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事就快滚,莫要耽误我睡觉!”
白衣人用眼尾扫了他一眼,道:“你就是胡不归?”
胡不归依旧侧身倒在地上,并没有回答。
白衣人道:“你可知道近来江湖上有两个人在找你?”
胡不归道:“既然是来找我,又关你这小子屁事,莫非你也是要来找我的?”
白衣人背负双手,淡淡道:“我当然不是特意来找你的。”
胡不归霍然起身,右手拿起竹剑撑在地上,整个人懒洋洋地坐着,笑眯眯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来找我的,听说找我的两个人,一个是个不要脸的男人,一个是个用剑的女人,我见你也不是个女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不要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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