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便凑到了水霄的耳边,轻声说:“在莲界风俗中,黄色和白色的菊花,是送葬用的。”至于菊花与身体某部位不得不说的故事,她暂时先别说了,免得刺激太大。
“送……”葬?水霄把第二个字吞回了肚里,眼睛睁得溜圆。在莲界的风俗中,菊花居然是送葬用的?!这这这……
莲界……风俗?!这几个字,让他脑了里闪过了很多念头。
“瀛洲,你能不能告诉我:像这样的风俗差异,还有多少?”水霄挥手让后面的小厮和侍卫跟得远一点,郑重地问元春。
元春又闻了闻手中的月季,想着她前世今生两个世界的差距,不由得暗暗叹息,语气有些惆怅:“还多着呢!具体有多少,我也数不过来。”
“不如你想到了什么就告诉什么?这样,才能避免我无意中犯了你的忌讳。比如说:在你生日的时候,送一束白菊花给你?”
元春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生日的时候收到一束白菊花?呃……的确挺让人崩溃的!
水霄说得没错,得加强沟通才行!
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莲界”的风俗:“在我们……莲界之中,男子会通过送花给女子,表达自己的情意。通常是送玫瑰花,但也可以送女子喜欢的某种花,但黄白两色的菊花不可以送。花上最好再附上一张小卡片,卡片上写几句表达心意的话。送花的时间,通常是在表达爱慕、求婚之间,或者结婚、女子的生日、结婚纪念日、七夕节这样的特殊时刻。有一些男子……平时也会常送花,讨女子的欢心……”
水霄静静地思索:求婚也要送花?他向她求亲时,貌似什么是在一顶军帐中,什么也没有送过啊!瀛洲当时虽答应了,心中必定是有些惆怅的吧?
“……莲界之中,通常是男子先向女子求亲。女子答应了,双方家族才会坐在一起商讨婚事……结婚的时候,男女双方都会给对方戴上一枚戒指。除非他们和离或寡妇改嫁、鳏夫再娶,这枚戒指会一生都戴在左手无名指上,象征着为对方守身如玉之意……”
听着元春随口讲着“莲界风俗”,水霄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瀛洲只是未来的莲界弟子,她怎么可能对莲界的风俗这么了解?
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瀛洲本就是莲界之人。或者她出生之前就已经遇仙,在莲界生活过。所以她的灵魂,才会有那座莲台保护;她转世到这个世界时,才会有那一场轰动天下的祥瑞;那些莲花清气,才会救了自己和母亲。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她转世到这个世界八年后,才觉醒了“遇仙”或前世的记忆,寻回了失落的医术而已。她对父皇所说的“她的夫婿必须为她守身”,恐怕只是众多莲界风俗中,最基本、最核心、最不能退让的部分。也就是说:如果自己还想跟她好好过,就绝对不能触碰到这一片逆鳞!
水霄心里,有一种难言的轻松。
他不怕莲界有多少风俗,他怕的是不知道瀛洲有多少忌讳,怕自己无意间冒犯了她而不自知。也怕她有什么心思都不告诉自己,只独自一人闷闷不乐。
他侧头看了看元春,微微一笑:看来,自己要补一个像样一点的“求婚仪式”了!
此后,水霄经常缠着元春讲一些“莲界风俗”。
元春开始还说得比较克制,后来经不住水霄的软磨硬泡,又确实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就说得越来越多。
有一天说到方言问题时,水霄突然说:“当初那个叫曹鸢的护卫中了蛇毒,崔贵想为他吮毒。我记得你制止他的时候,说了个词,叫‘死刀仆’。我当初以为是某种骂人的方言,是‘死于刀下的奴仆’之类的意思。现在想起来,莫非是莲界中的某种方言?”所以你才能在那种情况下脱口而出?
死刀仆?崔贵?元春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额滴天啦!水霄是说的STOP这个词吧?!
STOP=死刀仆=死于刀上的奴仆?!
元春竟然觉得:这种解读非常有趣!但她还是诚实地对水霄说:“STOP的确是莲界方言,是‘停止’的意思,不是什么骂人的话。不过,‘死刀仆’……哈哈,这个词挺有意思的!”
借着“莲界”的名义,向水霄说了一些前世风俗之后,元春的心里也轻松多了。不再憋得快要内伤似的。
一路向北,渐渐到了裹州地界。
当地驿臣绘声绘色地对他们讲:“王爷和诸位大人路过网织山时,一定要小心行事。最近有山民传说:网织山上有妖怪,会吃人呢!”
“妖怪?”水霄挑了挑眉,“什么样的妖怪?”
那驿臣摇了摇头:“只听说有妖怪,具体是什么妖怪,却无人说得明白。有说是三头六臂的,有说是青面獠牙的。但已有好些人在网织山上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倒是真的。本地官府已经接到数起报案了,有一个猎户和一个采药的,原本就是网织山的山民,进入山中打猎采药之后,就再未回来,亲戚乡邻遍寻不着。还有一个人去探望住在山里的亲戚,他那亲戚一家五口竟然全都找不着了。若说是搬走了,没道理不跟亲戚招呼一声啊!若说没有搬走,为何只剩下了两间空屋?”
元春与水霄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那驿臣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地絮叨:“那些不见了的人,有人说是被毒蛇野兽咬死了、吃掉了,也有人说是被山妖给抓去了。具体是个什么缘故,谁也不知道,县太爷如今头疼着呢!王爷和诸位大人虽然护卫众多,但若真是山妖作怪,怕这人间的护卫,怕是敌不过妖怪的狠毒……”
当天晚上,水霄便来对元春说:“恐怕这个瓮,直郡王是非入不可了!”
元春神色黯然:“我真的不太明白。为什么直郡王会这么恨我?我只是个大夫而已!救人是我的职责,他为什么这样不讲道理?”
水霄默然良久,才长长地叹息一声:“因为憎恨!强烈的憎恨,足以烧毁一个人的理智,让他做出疯狂的、不可思议的事情来。也因为性情!直郡王性情中的偏激和睚眦必报,让他从不会体谅他人的苦楚和立场。凡是不合他心意的事情,他都觉得是别人的错,是别人居心恶毒地在针对他、陷害他。只要别人不顺着他、不捧着他,他就觉得别人待他不好……
“我是他最恨的人,尚医竟然敢救我!如此不合他心意的事,在他看来就是与他为敌了。对于他来说,他陷害贾家是没有错的。而贾家竟然敢反抗、敢反击,不肯乖乖地任他陷害,那便是错上加错,仇上加仇了!”
元春深深地觉得:这个直郡王是混黑`社会的吧?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75.请君入瓮
裹州网织山,山势连绵,地形复杂。虽然朝廷打通了网织山的官道,但官道的条件并不太好。
在一个小山坳中,返京途中的昭王、一品尚医一行突然停下来不走了。众侍卫原以为只是稍事休息,没想到没过多久,两边侍卫首领竟然直接要求就地扎营了。
一些侍卫便心有不安:不是说网织山上有山妖出没吗?为什么还要在网织山上逗留?
不多久魏至诚就宣布了就地扎营的原因:“尚医大人说,前方的山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似有瘴气在升起。需要就地扎营,在这里驻扎一两天。一是采些草药给大家服用,以免路过前方的山谷时,瘴气入体生出病症来。二是探查一下瘴气突然出现的原因,顺手处置一下。”
对于这个解释,众侍卫都能接受,但是对于被传得绘声绘色的“山妖”传闻,难免还是心存疑虑。
便有侍卫半玩笑、半认真地问:“魏大人,如果晚上山妖来了,可怎么办?”
魏至诚不屑地冷哼一声,霸气十足地说:“咱们这么多人,还有尚医大人这个遇仙之人,还会怕一两个小妖小怪?若有山妖来袭,大家便拿住了,宰了下酒!怎么,你小子害怕了?”
那侍卫当然不承认自己害怕了,嘴硬地也跟着发了几句豪言壮语。
崔贵跟着哄笑了几声,就看见钟稷不着痕迹地走到了自己身边,低声对自己说:“咱们要在这里扎营,我得去送信。而且……恐怕哪边还不知道山谷里有瘴气,如果在山谷中呆久了,不知道会如何。”
崔贵咧着嘴笑了笑,装出正在与钟稷低声玩笑的样子,说:“那我要做什么?”
钟稷拍了拍他的肩,脸上带着笑,却说着十分严肃的话:“你什么也不必做。留心着营地的动静就行。两个时辰后,如果听到外面有三声布谷鸟的叫声,就想办法出来传个消息。”
崔贵点点头。也拍了拍钟稷的肩,一副哥俩儿好的架式。
扎营之后,魏至诚说:怕有瘴气弥漫过来,不许侍卫随意出营,只派了少数侍卫出去打水、拾柴、采草药。
钟稷讨了个拾柴的差事,越走越远,然后向前方的山谷疾奔而去。一边走,一边留意着道路两侧的记号。进入山谷后,终于在一株树上看到约定的记号时,便大叫一声:“魏大哥!”
山林之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衣衫褴褛、精神却十分饱满、身形也十分高大勇武的中年汉子从树林中走出来,奇怪地问:“你这个时候跑过来,是有什么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