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烈阳子则把桃木剑背在背上,钻到法坛后面捣弄了片刻,就拿出一根根蜡烛,插在法坛上的一排架子上。跟着便见他拔出桃木剑,在法坛后一阵手舞足蹈之后,剑尖指到哪一根蜡烛,哪一根蜡烛就自动点燃了!
蜡烛……自动点燃了?!
这一“神奇”的变化,让皇帝和水霄又惊又疑:这这这……这是何种神通?
元春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就打开了医疗系统的鉴定功能,对蜡烛的烛芯进行了鉴定。
然后……她差点扑哧一声爆笑出来!
二硫化碳溶液……白磷……这位烈阳道长不愧是炼丹的!这两种化学物质他都能弄出来,简直就是古代“化学家”啊!
这样的人才,偏来装神弄鬼,还撞到了自己的手上……天意啊!
但烈阳子这一手“隔空燃烛”的本事,已经完全镇住了隆正皇帝。周围的太监宫女也顾不得失仪不失仪了,发生了一声声低低的惊呼。
水霄也皱起了眉头。他下意识地看了元春一眼,见元春一副拼命忍笑的样子,不由得心下一松。心道:看来,贾尚医已看出了门道!又想:贾尚医说她不懂道法,莫非是谦辞?
烈阳子一边装神弄鬼,一边留心着旁观众人的反应。
隆正皇帝、十七皇子和众宫女太监的表情,让他心中很是得意。
可元春那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让他不由得心里格登一下,决心更卖力一些。便在手舞足蹈的转身之际,暗暗从道袍的夹袋里摸出一把松香粉末,悄悄含在嘴里,然后对着一根蜡烛的火焰一喷……
轰……
一团火焰在蜡烛上炸开!
又一喷……
轰……
又是一团火焰炸开!
元春忍不住伸手扶额:这神装得……够敬业的!
烈阳子喷完了嘴里的松香粉,偷偷瞟到了元春的反应,以为元春终于被震摄住了,心中真是得意非凡。
表演完了点烛喷火,烈阳子把法坛后的位置让给了洞虚子。自己背着桃木剑,昂首挺胸地侍立在法坛旁边,给洞虚子“护法”。
洞虚子站在法坛之后,念着咒语,手指捏了个法诀,手里的罗盘滴溜溜一转,便指向了水霄的方向。
他拿起罗盘围着水霄转了一圈,然后一脸惊骇地对皇帝说:“启禀皇上,十七殿□□弱多病,原来竟是让冤鬼缠住了!”
隆正皇帝心里格登一下,对十七的忌讳再度被激发了。他看了看十七,见十七正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又看看贾尚医,贾尚医正皱着眉打量那个洞虚子。
此时,她的脸色很冷,但却不像是心虚。
隆正皇帝略一沉吟,就问洞虚子:“道长可有解法?朕先申明:**病初愈,禁不起折腾,你要是胆敢伤着了他,朕饶不了你!”
41.与道士斗智
“解法就是将这冤鬼收了!”洞虚子有些为难地微微皱起了眉头,“可是,这冤鬼缠着十七殿下,怕是有十余年了!如今这冤鬼已经快要吞噬十七殿下的魂魄,强行夺舍了。若不将他们分开,殿下必死无疑;若将他们分开了,殿下也不可能毫无损伤!”
“道长鬼话连篇,是想拿十七殿下祭旗,好为自己立威吗?”元春冷冷地说。
之前与两个道士斗嘴也好,看他们“施法”也好,她都是看稀奇的心态多过较量的心态。可如今听这洞虚子话里的意思:竟是想拿十七殿下作法,而且明说了十七殿下不可能毫无损伤!
她立刻便想起了原著中马道婆收了赵姨娘的好处,魇镇贾宝玉和王熙凤的桥段。
这个洞虚子,是不是也收了谁的好处,专门来收拾十七皇子的?
十七皇子是自己的病人,医疗系统明确说了他那种情况是病,而不是被什么冤鬼缠身!
如今,他好不容易才恢复到现在的状况,自己岂能由着这臭道士糟蹋自己的心血?!岂能眼看着这个没天良的王八蛋装神弄鬼地残害人命?!
洞虚子又捻了捻嘴上那两撇老鼠胡子,微笑着说:“尚医心虚了?你用太阳之力,暗助那冤鬼吞噬十七殿下的魂魄,夺取十七殿下肉身,究竟有何居心?莫非你想将十七殿下炼成你的傀儡,好让他为你夺取江山吗?”
心道:这个贾尚医,果然护着十七皇子!看来,只有一并收拾了!
他转身向隆正皇帝躬了躬身:“皇上,这位贾尚医身上有妖气。她所遇的,恐怕不是仙,而是妖!她此时,只怕已成那妖怪的走狗了!”
他叹息一声:“贫道本来不想揭穿此事,想将她身上的妖气悄悄除了就好,也免得连累皇上的名声。可这小妖女不知好歹,贫道也不想为她隐瞒了!”
一个道士,指称自己这个公府千金、内廷女官是小妖女?!
元春被这急转直下的剧情,弄得有些懵!
怎么回事?
刚才明明是反迷信的科教片,现在怎么成了神魔灵异狗血剧了?
她现在已经肯定:这个洞虚子,绝对是受人指使,专门来收拾十七殿下和自己的!不然不可能把所有细节都编得这么严丝合缝、合情合理!
洞虚子的话,再度击中了隆正皇帝的心防。
这些年,他不也在疑心十七的病是鬼物作祟吗?只是他之前坚持着“子不语怪力乱神”圣人教诲,也不想那帮御史啰嗦,让自己给后世留下个昏庸的名声,才强行忍住了招和尚道士入宫作法的想法。只是不去看十七,求个眼不见心不烦!
而“夺取江山”这四个字,更是敲中了他心里对贾元春最大的疑虑!
元春看了看隆正皇帝的脸色,心知今日之事已经难以善了。
她当机立断,起身对隆正皇帝说:“皇上,臣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心救人,竟也被人说成了居心叵测之徒!臣不懂道法,也不知道什么是妖气冤鬼。救治十七殿下,不过是照医书所说行药治病。臣正在默写的医书,对这一类奇症有详论,等臣写出来,皇上一看便知。”
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朝皇帝微微一躬身:“但既然洞虚道长说了臣的身上有妖气,不妨请道长先除一除臣身上的妖气,皇上也好看一看他的深浅。十七殿下身份贵重,又大病未愈,岂能由着这臭道士胡乱折腾?”
那个烈阳子的隔空燃烛、口喷神火是骗术,元春想看看这个洞虚子的“道法”是不是也是骗术。
若是,自己就顺手拆穿他,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若不是骗术,自己有救世莲台护身,应该也不会被他怎么样,顺便可以打消皇帝老儿对自己的疑虑。
水霄站起身来,向元春深深一揖:“尚医救我性命,今日却连累你至此,叫我怎么过意得去?我病了十几年,既无寸功于朝廷社稷,亦不曾孝顺父皇母后分毫,反倒累得父皇母后一再为我操心,原也死不足惜。还是让道长在我身上试法吧!尚医身负绝世医术,当留待有用之身,为朝廷社稷、父皇母后效力,也算是弥补我枉为人臣、枉为人子的愧疚了!”
如果不是此情此景过于严肃,元春怕自己会忍不住微笑:十七殿下这番话,说得太绝妙了!
她摇了摇头:“殿下是臣的病人,保护殿下的生命和健康,便是臣的职责。孙药王曾说: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
元春当着皇帝的面,把孙思邈的《大医精诚》背了一段,微笑着说:“臣虽是女流,但既得仙子传授绝世医术,便当效法药王: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不瞻前顾后!不自虑吉凶!亦不护惜身命!”
她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真有当政客的潜质!
隆正皇帝看着元春脸上的笑容,心底里刹那间升起一股愧疚之感,有一种自己在枉作小人的羞恼感!
但他把这股感觉强行压下去,微笑着拍板:“既然如此,便请道长先除一除贾尚医身上的‘妖气’吧!”
“父皇!”水霄有些着急地看着皇帝,“儿臣听说,贾尚医正带着几名女官抄录医书。在此重要时刻,岂能让她涉险?”
隆正皇帝朝他摆了摆手,斩钉截铁地对洞虚子说:“洞虚道长,若你伤了贾尚医的神智或性命,朕不管你有何神通,定叫你殉葬!”
洞虚子微微一笑,躬身道:“请皇上放心!贾尚医最多虚弱几天,不会有性命之忧,也不会失了神智!”
隆正皇帝舒了一口气。暗暗有点后悔今日安排的这一场大戏。
可现在,他必须看着这场大戏唱完,以求一个结果——或是从此心安,或是一辈子疑神疑鬼,他一定会选前者。
“那贫道就开始了!”洞虚子按捺住心里的得意之色,躬身说道。
“且慢!”元春笑眯眯地说,“口说无凭!难道你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道长需要先向皇上说明白:我身上的妖气是什么样的?道长要如何除这妖气?道长除这妖气的时候,可有什么大家能看见的异象?总不能除了听你说,大家什么也看不见就相信你驱除了什么妖气吧?”
她这样说,是希望很可能在自己身上的那座救世莲台,可以引发什么异变,从而导致这道士的话变得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