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皇后外出行医之时,总是戴着面罩帷帽,她何曾抛头露面?她诊脉手术时,从来都是戴着一副手套,何曾碰过别的男人分毫?!你不弄清事实,就凭着些道听途说的话肆意污蔑皇后清誉,如此草率鲁莽,自以为是,你这进士是怎么考中的?撞大运吗?
“你可知皇后在江南救过多少人,开医馆又救过多少人?你不恤百姓疾病之苦,不敬皇后大慈之心,满脑子只想着诊脉时要摸男人的手腕,行针要碰触男人的身体!你的心里除了这些龌龊至极的肮脏思想,可还能有一点济世爱民之心?!你这样的人,也配做官吗?”
他一口气把堵在胸口的话说完,就听咕咚一声,封夏已经晕过去了!
水霄冷漠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封夏,淡淡地说:“传旨:封夏不辨是非,不明事理,草率鲁莽,心思阴暗,革去封夏官职及功名,永不录用。与他联名同署这封谏章的,一并革职!”
满殿大臣终于回过些神来,当下就有官员为封夏等人求情:“皇上,本朝祖制:御史不以言罪人!”
水霄微微冷笑:“‘不以言罪人’也要有底线,不能任由这些心思阴暗的货色无中生有,肆无忌惮地随意诽谤君上帝后!”
117.秋猎将至
刑部对贾蓉一案的批复很快发到了顺天府。批复同意了顺天府的判决:胡鹏无罪释放;贾珍杖四十,徒三年。
对于贾珍,顺天府尹恨之入骨。因为若非他指使进喜污良为娼,自己哪会经历那一场凶险风波啊?若非皇上和皇后及时出手,自己怕就是丢官罢职的下场了!而经过了小朝会那一场风波之后,顺天府尹便知道:皇帝绝不会有丝毫偏袒贾珍之心,或许还巴不得贾珍早些死。只是贾珍终究是皇后的族兄,皇上也不便暗中教唆自己弄死贾珍。
所以杖责贾珍时,他给行刑之人递了一个眼色。行刑之人会意,打贾珍时便下足了暗劲。四十杖打完,贾珍就动弹不得了。
杖责之后,贾珍便被扔进了牢中坐牢。
为了向贾家交待,顺天府尹又假模假样地在牢中给贾珍安排了一个“豪华单间”,请了大夫来给贾珍治棒疮。宁国府安排了小厮送饭照应,顺天府收了钱之后,也大开绿灯。但贾珍没熬多久,终于还是棒疮发作,一命乌乎了。
贾蓉、贾珍相继死亡,秦可卿和尤氏这对婆媳都成了寡妇。
元春想了好几日,派了秋凝霜去贾家说:“秦氏和尤大嫂子都还年轻,又无儿女牵绊。若她们愿意,听凭改嫁。若她们不愿改嫁,想留在贾家,也由得她们守寡。”
守寡的日子不好过,但在这个时代,寡妇改嫁同样也要受很多委屈。秦可卿和尤氏以后愿意过哪一种日子,随她们自己的心意吧!
而另一条消息是:胡鹏被释放回家后,胡氏夫妇怕贾家日后报复,也因为胡何氏曾经失身,终究有些难以面对过去的熟人,便决定举家搬出京城,到一个没人认识她们的新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元春便让袁惟厚送去了一百两金子、一百两银子做程仪,希望他们以后能好好过日子。
这算是搬迁费,既是元春对他们遭受无妄之灾的一点补偿,也是对他们表达一点敬意。胡鹏能够不计较胡何氏失贞,继续跟老婆过日子;胡何氏能够忍辱负重地活着,为丈夫翻案,这在这个时代是值得尊敬的。
贾蓉贾珍案尘埃落定,宁国府十分低调地处置了这对父子的丧事。封夏当众所弹劾的贾王史薛诸不法事,顺天府尹拖拖拉拉地查着,案中的那些当事人惶惶不可终日,却也无人胆敢进宫向元春求情。
当日小朝会上一场废后风波被消弭于无形,最失望的,莫过于孝恭王一系了!
“本来想借这次机会,在秋猎时把皇后留在宫中,方便我们行事。没想到……”孝恭王叹息一声,“看来,我们还是得照原计划行事!”
顺郡王和孝恭王嫡长子水漾一左一右,坐在孝恭王的身边,有些沉闷地喝着酒。三人之间的那张小圆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下酒菜,却没人有心情去品尝其中滋味。
如今御座上的那一位,行事越谨慎,谋算越周详,他们这一方的胜算就越小。
但是孝恭王一系,在夺嫡中陷得太深,跟如今那位泰初皇帝陛下恩怨太深。如今太上皇健在,那一位当然会优容着他们,不会把他们如何。可等太上皇一去,孝恭王一系别想有好日子过!所以,他们早已没有了退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今年的铁网山秋猎,是最后的希望了!老十七登基已近一年,朝政已基本理顺,对朝局的掌握也越来越牢固。如今,朝中的重要位置,要么是他早年的心腹之人,要么是那些只忠于君主的忠直纯臣。原先支持我们的人,已渐渐在疏远我们了。时间拖得越久,我们越是没有希望。”孝恭王举起酒杯,浅浅地轻啜了一口。上品的贡酒,他竟觉得其味有些苦涩。
顺郡王手中无意识地转着杯子,转了好半晌,突然说:“三哥,我今日入宫给母妃请安。母妃以死相逼,我没有法子,把咱们的计划告诉母妃了!”
孝恭王抬头,看着顺郡王:“母妃说什么了?”
顺郡王无声地苦笑,突然举起酒杯,将杯中半杯残酒一饮而尽:“母妃说,让我们不要再去下毒了!一则现在北宫各宫室对下毒之事防范极严,就算我们的目标不上太上皇、皇太后,只是庄静贵太妃,下毒也很难成功。若下毒之人被拿住,情况更不妙。二则贾瀛洲医术通神,若是下毒,如何瞒得过她?若他们两口子看破了我们的计划,只怕我们的谋算会落空。”
水漾刚给顺郡王的杯中斟满了酒,忍不住说:“可如果我们不对庄静太妃下毒,又有什么办法在秋猎时把皇后留在宫中?”若秋猎时不把皇帝皇后分开,他们更没有胜算了!
顺郡王的眼眶有些泛红:“母妃说:到时候她会装病!”
孝恭王牙根儿暗咬,嘴唇抿得紧紧的。水漾的手微微一颤,差点儿把手中的酒壶给摔了,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
他们三人都知道,“装病”不过是一种委婉的说法。
谁在贾瀛洲面前装得了病?荣敬贵太妃若想帮他们把贾瀛洲拖在宫里,必定要真病一场的!而且还要病得很严重,否则贾瀛洲可以直接让太医院的人去诊治她。
水漾略有些迟疑地说:“可是……贾氏会愿意留在宫中为祖母治病吗?万一……”若贾瀛洲不肯为荣敬贵太妃留京,若祖母一病去了,怎么办?!
顺郡王拭了拭眼角:“我也这般劝母妃了!可是母妃说:太上皇这二年越发心软了!如果我们去求太上皇,太上皇发了话,贾瀛洲就不好推托,只得留在宫中了!母妃还说:她一辈子被沈氏那个贱人压得大气都出不了一口,若能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让沈氏那个贱人后半辈子都活得不痛快,她死也值了!”
孝恭王沉默良久,突然端起杯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就按母妃说的办!若这一次计划不能成功,不能为母妃出了多年怨气,我到九泉之下向母妃请罪!”
顺郡王和水漾,也沉默着饮干了杯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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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懿和宫中的水霄和元春,也正躺在床上,低声议论孝恭王府的事。
“今年的铁网山秋猎,是孝恭王举事的最好时机,也是最后机会。孝恭王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水霄拿着一条毛巾,给刚洗了澡的元春擦着湿淋淋的头发。
元春看着大玻璃镜中的水霄:“是最好的机会我明白。京中戒备森严,京营和御前侍卫的统领都是上皇和皇上的心腹,孝恭王不会有机会逼宫。可为什么说是最后的机会?”
水霄笑道:“那是我给他们的最后时限。我正让刑部、兰台寺半明半暗地追查孝恭王、顺郡王的不法之事。他们与我斗了这么多年,必定有些不干净的地方。现在,这件事已经有很大进展了!若他们不举事,那么早则秋猎之后,迟则年底之前,我一定可以降了他们的爵,继续压缩他们的势力。所以,如果孝恭王放不下皇位,就一定要抓住秋猎这个机会。”
元春点点头,她注意到水霄说的是“半明半暗”地追查,不由得笑道:“半明半暗地追查,是为了向他们施加压力,逼他们起事?”
水霄点头:“对!我很不喜欢这种被盘踞在暗处的毒蛇时刻盯着的感觉,所以,想引蛇出洞,一网打尽。他们若不谋反,有太上皇在一日,我都不好把他们处置得太重。你医术那么好,说太上皇身体健康,还有很多年可以活。这么多年里,咱们不能一直忍着他们在暗处吐信子吧?小团子一天天大了,若被他们暗害了,或者教坏了可怎么办?”
“我支持你!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若得时时刻刻防着别人,也太累了!”
水霄笑了笑,低头吻了吻她头顶的湿发。
“你查到他们的计划了吗?”元春问道。
“查到了一些线索。我现在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他们大致可以调哪些地方的兵将,可动用的兵力大致有多少。这就有很大的制胜把握了!现在,我正在猜他们要施哪些阴谋诡计,猜得越准,他们死得越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