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没说过要过来,以前你几乎没去过德姆斯特朗。”菲利克斯找到了久违的撒娇的感觉,抱着养母的肩膀摇了几下,安妮都觉得他屁股上要长出条尾巴来了。
“对于这一点你应该觉得幸运,”安妮微笑着说,没有收到周围好奇的目光太大的影响,“事情从来没有严重到我要去学校接你回家的地步。”
“这证明他小时候受到的教育是成功的。”施密特插了一句,侧身让开了一步,一只半人高的黑色大狗一下子出现在菲利克斯面前,下一秒就热情地扑了过来,菲利克斯好不容易才站稳了。大狗咬住他袍子的下摆,呜呜地叫着,大大的黑眼睛湿汪汪的。
“你还记得它吧,小时候你们总黏在一起。”安妮笑得很勉强,“一直把它寄养在别人家也不好,它还一直记得你呢。带他去城堡外面溜溜吧,狗总是憋不住,它最喜欢你了。”
当菲利克斯连滚带爬地被黑狗拖出门厅的时候,终于弄清了这场会面的真正主角。临近考试,初夏的阳光也没有那么吸引人了。城堡外没有任何学生,除了魁地奇场地上的迷宫附近还有一些魔法部的工作人员的身影,只有卢平在禁林旁的海格小屋那里等着他们。
这是菲利克斯1998年度过的最温暖的几个小时,很久以后,即使已经记不得后面那些欢欣和快乐的对话的细节,他仍然忘不了那只黑狗在他面前变成了他想象中的那个受尽折磨、一路坎坷的高个青年,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詹姆斯。”
明明站在背光的地方,菲利克斯还是觉得太阳刺眼得厉害。有那么一个地方,是属于你的地方,总有那么一些人,从来没有把你忘记。无论是生是死,在亲人和朋友那里,都能留下存在的证明。菲利克斯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在空中飘荡的风筝,即使飞得很远,甚至飘过了大海,但仍然能感觉到线上传来的力量。
注意到黑色大狗的反常的还有那么几个人,虽然安妮和施密特体贴地给菲利克斯留下了单独和西里斯见面的机会,但在角落里小声聊天的两人却没有受到类似的尊重。
“真糟糕啊,你只有一只手。”
从德拉科马尔福的语气里,被议论的人可没有感觉到说话人的有任何遗憾的意思。卢修斯马尔福迟了他的儿子几步,大概是因为更加注意步伐的距离和礼服摆动角度的缘故。施密特没有说话,他的脸上的表情有点麻木,安妮疑惑地看着走进的父子俩,已经表现出了轻微的恼怒,虽然她心里其实并不想严肃地对待这件事。
“到另一边去吧,我不认识他们。”她用德语对施密特说。
“这机会可很难得,马尔福们也许只是不太擅长搭讪的技巧。”米迦勒·施密特露出一个微笑。听到马尔福这个名字,阿德里安妮一下子愣住了,转过头认真地打量面前的一家子。也许马尔福夫人觉得对面的女人应该要自惭形秽了,尤其和自己在同一个场合。虽然德国人的衣服很考究,也值不少加隆,但从粗糙的妆容和零星几丝乱着的头发,以及靴子上的灰尘来看,就算纯血统,也有很多种表现风格。
“先声夺人的开场白,”米迦勒仍然端着他职业化的笑容,这一点一直让他的同事们尤为佩服,“然而没有什么特色。尽管每年我都能听到很多类似的描述,我还是要像你们问好,两位马尔福先生,马尔福夫人,我有种预感,以后我们还有打交道的机会。马尔福这个名字即使在欧洲大陆,也有相当的影响力。”
对面的马尔福先生对这个评价似乎稍有些意外。
“马尔福,”阿德里安妮艰难地说,“的确久仰大名。”
“你是应该好好了解一下他们,”没等马尔福一家当中任何人开口,米迦勒马上接下了德国人的话头,“布鲁斯当特女士,同为纯血统,你可千万不能看不起马尔福家族,虽然作为日耳曼人,他们纸面上的家谱没有源自意大利的布鲁斯当特家族那么久,开化的时间也要晚些,但他们一直很有进取心,不像某些顽固不化分子。他们和麻瓜们长时间保持相当频繁的经济往来,才成就了今天的财富和地位。”
他说的很大声,引起了附近几个学生的注意力。
“这么说,我的兄弟没能学到马尔福家族的本领,的确非常遗憾。”阿德里安妮僵着脸说。
“我们不认识你的兄弟。”马尔福夫人鼻孔微微抬高,“德拉科,我们走了。别和他们说话。”但看着儿子的脸色,她不太自信能拦住他继续这场嘴仗了。
“谢谢您的夸奖,先生,”德拉科气得手都在颤抖,“您也令人印象深刻,让我想起了一件绝佳的魔法杰作,比赛结束我就去买下来送给您做见面礼——光荣之手!最适合您的风度。”
“这里先谢过了,小马尔福先生。”米迦勒的脸色依然不变,“贵的东西我都喜欢。祝你在比赛中好运,我等着你的礼物。”
德拉科莫名地觉得天气有些凉,城堡似乎把夏天太阳的热力完全阻隔了。阿德里安妮皱起了眉头,等马尔福一家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她忍不住冲米迦勒抱怨:
“我知道不能把海因里希的堕落归结到别人身上,但这家人实在是讨人厌,而且这种特质还会遗传——那小子说的都是什么话?”
“他们本来就和西里斯不对盘,看我不顺眼也很正常,为了利益坚持自己的立场是普遍的做法。”米迦勒似乎没有把刚才的插曲太当回事,“马尔福们有自己的一套生存哲学,讨人厌,没错,不放过任何可以获利的机会,也没错。但把个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人,永远是可以打交道的对象,而不是最危险的敌人。”
阿德里安妮糊涂了。
“你把我搞晕了,米迦勒,你前后说的话不矛盾吗?好吧,也许我该这么问,什么才是不可以打交道的对象和危险的敌人呢?”
“我得解释一下,亲爱的安妮,”独臂青年狡猾地笑了,“我所说的,无论是打交道还是安全、危险等描述词,和人品是否正派没有丝毫关联。这样的人可能是最危险的战犯,也可能是巫师界的广受赞誉的偶像。”
菲利克斯和西里斯没能在一起多久,施密特就来催促他了。
“遛狗的时间太长不合理,我早就说过,让这么多人看到太冒险了,这不是我的风格。”他皱着眉头。
“这种小事你也摆不平?”西里斯一脸不信。
“英国人的底线太低我信不过。”施密特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和卢平说话,“理论上他现在只能出现在格里莫广场12号或者圣芒戈,现在得准备一堆文字材料来跟魔法部解释。我建议你们先回去把房子收拾一下,比赛完有的是时间叙旧。”
施密特和卢平拖着依依不舍的西里斯先走了。菲利克斯回到会议室的时候,麦格教授过来招待几位家长,打算领着他们参观城堡,几位国外的巫师都礼貌地接受了邀请。除了马尔福夫人,另外两个国家的家长显然都被霍格沃茨城堡礼堂所呈现出的恢弘气势震动,杜邦夫妇不住地点头。阿德里安妮忍不住发出了几声赞叹:
“维持这座城堡的魔法一定相当了不起,有时候真不知道我们巫师的魔法是退步还是进步了。”
菲利克斯歪着脑袋,挽着她的胳膊,压低了声音。
“你没遇到什么麻烦吧?刚才施密特先生提到马尔福了。”
“就是一个小屁孩。”安妮简单地复述了一遍当事人的交锋就不耐烦再说了,她一边研究霍格沃茨走廊里的画像,一边四处张望,“霍格沃茨的校长在哪儿?我仰慕邓布利多先生很久了,终于有机会见见真人了。”
到了晚餐时间,邓布利多出现了,客气地和几位家长握了手,邀请他们在礼堂就座。马尔福一家已经和斯内普、以及两位英国魔法部的官员聊了起来,三位校长坐在一起,似乎在讨论之后的庆祝仪式的细节。
“不介意吧,布鲁斯当特女生?”杜邦先生突然走过来,用德语问道,“不如交流一下家长经验?”
“相当地道的奥地利口音,”阿德里安妮接受了杜邦先生的好意,也同杜邦夫人握了手,三人坐下一起用餐。“如果不说您是法国人,我一定会误会的。”
“来自我的父亲,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娶一位奥地利姑娘。他觉得学会对方的语言,至少对于交流有益,虽然最后他和那位了不起的女巫连一面都没见过。”
克洛伊瞪圆了眼睛,她的父母则相当平静,菲利克斯本能地察觉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氛,涉及长辈的隐私,尽管他心里像装了一只不安分的猴子在挠来挠去,表面上还是和往常一样,装得像是什么都不懂。
“菲利克斯,我听说大家都这么叫你,”杜邦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给菲利克斯递了一杯饮料。“克洛伊告诉我们她这次长了很多见识那个叫尤里安的男孩,是你的朋友?我觉得还是应该解释一下,克洛伊没有任何轻视他的想法,我的女儿和他一样是混血。至于说俄罗斯巫师的那些话,只能说,同在一片大陆上,互相嘲讽也是我们的历史。我希望你们不要因此对我们有什么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