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血腥,或许残忍。然而对于东域的百姓来说,这却是拔除了这些年来一直深扎在他们血肉中的倒刺。
对于球球来说,她并不在乎旁人如何评说她。说她肆意妄为,轻贱人命也好,说她心狠手辣,毫无恻隐之心也罢,她忘不了自己初到东域的时候,看见的那些敌军践踏百姓的场景。她的确是宝贝人命的,前提是,那些人要是他们安庆的子民。
这些对于东军来说都算是极好的消息频频传来,可是沈君止的心却越发的沉了下去。前些日子,在和一小股泰岳的势力交手的时候,沈君清受了些伤。那伤不算是严重,但是到底伤了他持枪的右手,还带了一些毒,虽然被以北轻易的就解了,可是到底还是多修养修养才好。
于是,主帅不在,沈帅又受伤的情况之下,代理东军主帅的任务就落在了沈君止身上。若非如此,他早策马离营,去将那个久不归家的小姑娘抓回来了。
可是没有如果,沈君止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君清的一条胳膊废了。哪怕他心中再焦灼,如今也只能在东军军营之中苦苦等待着。
沈君止没有想到,他苦等了一个月,等回来的却只有婵之一人。
那一日,沈君止早起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眼皮狂跳,一天下来也总是心神不宁。因为代主帅一身阴沉的的缘故,这一天东军之中的氛围也异常的压抑。
东军的汉子们只盼着他们的小主帅早些回来,如今他们小主帅一人便将周遭小国扫荡了大半,剩下的那些杂碎便留给他们去收拾才好——不然,小主帅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在敌国之间游走,他们这些七尺男儿却偏安一隅,未免有些太过说不过去了。
更何况……瑄王殿下他实在太吓人了,小主帅你家喵哥要成狂犬了你造么?
傍晚的时候,沈君止发现了军中的一点异样,一队本应回营的军队,却比平日晚了一刻钟。东军的军纪严明,哪怕是遇见了伏击,也总会派出一人会营禀报的。这种毫无缘由的晚归,本就不寻常。
沈君止皱了皱眉,正要让人去沿着这对人马巡逻的路线好好探查一番,就听见了帐外的一阵喧闹之声。一个将士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也不顾对沈君止行礼了,直接嚷道:“王爷,王爷不好了!”
沈君止心头一跳,也不顾那将士说什么了,直接用上了功法,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直往骚动的地方而去。
婵之是被人抬着回来的,她的唇色呈现出了一种严重脱水之后的惨白,整个人也因为虚脱而昏厥了过去。
那队东军将士,正是在巡逻到东域边上的一片沙漠旁边发现的她的。婵之被人发现的时候,虽然整个人已经晕了过去,可是她却牢牢的抱住了怀里的四把刀,任凭那些人怎么拽也不松手。
沈君止到的时候,以北已经搭上了婵之的脉搏。半晌之后,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道:“只是这人三天没有喝水进食了,一会儿给她灌一点参汤,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此言一出,围在她身边的大丫鬟们半点不敢耽误,迅速散开,忙着去准备参汤和热水去了。
而对于以北说的话,沈君止并不关心。他只是死死的盯住那一对刚从婵之怀里被取出来的双刀,交辉上面熟悉的花纹,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
有那么一瞬间,沈君止是真的觉得眼前一黑。等到他勉强镇定下来的时候,他的唇边已经流下了一抹血痕。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将悬着的心放下来。她们还能勉力去做自己应当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强撑着罢了——不是她们不关心婵之,只是比起只是虚脱的婵之,自家小姐的小落不明更加让她们五内俱焚。
一碗参汤很快就熬好了,娟之小心的将它喂进了自家姐姐的口中。婵之底子本就好,这碗参汤之中以北又加了许多快速补充能量的药材,不多一会儿功夫,婵之便睁开了眼睛。
她一睁眼便开始迅速的观察四周的环境,在看见沈君止的刹那,婵之慌忙的起身,在沈君止身前跪倒:“婵之护主不利,请王爷责罚。”
沈君止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罚她,到了这个时候,他反倒镇定了下来。握紧了手中属于球球的双刀,沈君止的声音褪去了往日的疏朗。他的声音很冷,不是针对婵之的冷,而是对这个世界的漠然。
“怎么回事?”
沈君止问着婵之,却忽然发现,他其实也是个懦弱的人,懦弱到,他连一个答案也不敢听了。
#叔:感觉要被寄刀片了呢……#
#球球:宝宝下线的第一天,喵,不开心,要抱抱。#
作者有话要说: 唔,叔是讲信用的,男主完全没有受伤啊,除了他自己咬破的嘴唇……
顶锅盖跑,跑前求一个作收,111才不是吉利的数字嘛hhhhhhh
☆、第76章 强撑。
第七十六章。强撑。
婵之的脸色苍白,沈君止挥了挥手让她起来。可是婵之却执拗的跪在地上,任凭那些姐妹们怎么拉也不起来。
沈君止的脸上闪现出了一丝不耐,如有实质的杀意毫无保留的释放了出来,让那些丫鬟们都浑身一僵——她们实在是太习惯瑄王平日里好说话的样子,以至于从不敢想这人被触到了逆鳞之后,会是一番怎样可怖的景象。
婵之抖了一下,勉力镇定了一下心神,才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小姐行至龟兹境内,诛杀龟兹王室。一切本是顺利,谁曾想小姐和属下要撤离的时候,龟兹的大祭司却一心血献祭,启动了龟兹国的秘术。”
平复了一下心悸,婵之继续道:“当时便是风沙大作,整座龟兹王城都笼罩在风沙之中。小姐和属下被风沙冲散,等风沙停止的时候,整座龟兹的王城都淹没在流沙之中。属下在龟兹王城寻了整整三日,却只寻到了小姐的双刀。”
说到这里,一贯心比男儿烈的婵之,终于也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她并不怕吃苦,三日水米未进,不眠不休的寻找,对于她来说并不算辛苦。可是让她觉得心痛难忍的是自家小姐的了无音讯。没有人知道,她在做出撤出沙漠,放弃以一人之力寻找小姐的踪迹的时候,她是怎样的煎熬。可是无论如何,婵之都必须这样做。
只有返身回营,让更多的人去一道寻找自家小姐,才能为自家小姐争取一线生机——在沙漠之中失踪三日意味着什么,婵之不是不懂。可是哪怕生机只有一瞬,她也决计不能放弃。
沈君止听着她的话,唇角抿得越发紧。脆弱的唇瓣被他又一次弄破,流出猩红的血来,滴在沈君止的白袍上,可是他却无暇顾及。
婵之半晌听不见瑄王说话,只得开口道:“还请王爷下令,让十万东军入沙漠搜寻。小姐如今是半刻也耽误不得了!”
沈君止的眸中射出了一抹寒芒,收紧了手中属于球球的双刀,他没有答应婵之的话,而是沉声道:“御林军右营参将婵之,护主身陨,沙漠葬身。主帅哀其忠烈,举军白衣。”
婵之浑身一颤,不可思议的望向瑄王。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在自家小姐面前太过好说话的王爷。或者说,她也从来都没有看透过。
“以北,给她易容。”
说完这句话,沈君止大步跨出了主帅的营帐,独自一人融进了东域寒冷的月色里。
沈君止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他自己都不敢想象的理智。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让十万东军入沙漠搜寻。
天底下,真正不愿意放弃千万分之一希望的那个人,是他沈君止。
可是沈君止不能这样做。他对东域的情势乃至盛京之中的形势都太过了解了。正是因为了解,他才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家宝宝的这个“东平郡王府后人”的身份的重量。
这个身量娇小的小姑娘,却是东域和安庆的最后屏障,有她在一日,东域就乱不了。而东域不乱,忠顺就翻不出什么大浪来。所以,她不容有失。
东军的人将婵之抬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太过遮掩,这一路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东军抬回来的只有一个人。那些人里不知道混有多少探子,忠顺的,别国的,都不知凡几。所以,若是只能活下来一个人,那么活下来的那个,就只能是“东平郡王府后人”。
抚了抚胸口,沈君止只觉得那里已经停止了跳动。他并不是悲观绝望的人,可是他却清楚天道无常,造化弄人。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如果他的宝宝没有事,那她一定会选择尽快回营的。
而她迟迟不归,原因就只有一个,也是最残酷的,残酷到沈君止连想都不敢想的那一个。
沈君止曾经因为那所谓的系统而自得,在养成球球的道路上,那个系统可谓是功不可没。然而到了今日,他最恨的也是那系统——那个系统最大的弊端就是,如果沈君止想要通过系统跟球球联系,那么两个人必须在同城之内。
可是如今,沈君止能够仰仗的,也只有那个系统了。
也顾不上沈君清手臂上的伤了,沈君止即刻便要起身前往沙漠。至少,他的宝宝是在那里丢的,沈君止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到达沙漠的时候,系统能够感应到球球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