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房门,徐氏见沈君止正抱着自己刚退了烧的小闺女,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知道自家闺女一贯是阿止的心头肉,更何况这件事也不是阿止听不得的,所以徐氏便也没有赶他。
掩了房门,徐氏看了一眼正在垂泪的贾敏,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她将帕子递给了贾敏,声音里带上了一些严厉:“妹妹这样想老太太,却是要寒了老太太的心的。”
贾敏攥着帕子的手一紧,抱过一旁努力给自己擦眼泪的黛玉,她哽咽道:“可是嫂嫂……这些物件……这些子我当宝贝一样的物件……”都是自己母亲交给自己的啊。
余下的话,贾敏已经说不下去。
“老太太年纪大了。”盯着贾敏的泪眼,徐氏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老太太已经年纪大了,你是老太太的老来女,你出阁的时候,她头发都已经花白了。”
眸中再也不是平和如水的神色,徐氏走到了贾敏面前,低声说道:“妹妹,你明白么?”
贾敏其实并不愚钝,可是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有些太大了,一时之间,她只能紧紧的抱着自己得来不易的女儿,其余的事情,却反应不过来了。
沈君止的手覆在球球的额头上,一遍一遍的给她擦拭着沁出的薄汗。见贾敏怔愣,他接着徐姐姐的话继续说道:“林夫人出阁之时,荣国府的庶务恐怕已经不是贾老夫人在管。纵然贾老夫人再疼爱您,在您的嫁妆方面,她能做的也只是列个单子罢了。”
“不错。”徐氏点了点头,很满意沈君止能想到这层。
贾敏也渐渐止住了泪水,她眯了眯眼睛,似乎已有了明悟。半晌之后,她咬着牙说道:“还有这年礼,母亲恐怕也是不经手的。”
徐氏点了点头,指了指那个万字梵文香囊道:“这是老太太一针一线亲自绣的,就是为了保你平安。只是苏州和盛京遥远,只能放在年礼之中,与你一道送去。而这年礼,却一定要经一个人手的。”
“我跟她到底多大冤仇,她居然要如此害我!”贾敏狠狠一拍桌子,恨不得即刻便冲到王氏那里去和她理论。
徐氏按了按贾敏的肩膀,劝道:“这红口白牙的,妹妹一点儿证据也没有,反倒会让人倒打一耙,到时候林家和荣国府便难看了。”
贾敏一滞,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她呜咽的哭着,将怀里的女儿抱得更紧:“可怜我的黛儿,小小年纪便要被那人害了去!”
徐氏眸中闪过寒芒,看了看自己还昏迷的女儿,她心中的恨意比之贾敏只多不少——那是她的女儿,却如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让旁人将自己的宝玉害了去。
将指节捏的咯吱作响,徐氏将怒意深深的掩藏在眼底。拍了拍贾敏的后背为她顺气,徐氏劝道:“此事便交予我处理吧,妹妹如今最赶紧的,是要将身体调理好,还有黛玉,她胎里带着毒,底子恐怕更要薄一些,妹妹一定要上心。”
深深的看了一眼徐家姐姐,沈君止也道:“还有林大人,周御医开的那解毒的方子,林夫人也记得给林大人吃上几帖。”
许或是徐氏的眼神太过坚定,贾敏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抱着女儿走出了宝玉的屋子,贾敏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她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所以,她必须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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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时局。
第三十一章。时局。
送走了贾敏和黛玉,屋子中只剩下了徐氏和一双儿女,以及不请自来的沈君止。
球球的十根手指已经被沈君止麻利的包好,他的动作太过熟练,熟练到仿佛已经习惯了伤口。可是作为皇家贵胄,作为圣上唯一的胞弟,沈君止本不应该如此习惯伤口的。
用手帕一点一点的擦拭着球球头上渗出的带着毒性的汗液,沈君止一蓝一黄的眼眸之中闪烁着冷冷寒光。
“那个王氏,徐姐姐可方便出手?”沈君止换了一方帕子,又帮着球球掩了掩被角。
相熟的人都知道,沈君止的脾气是在算是很好。他是爽朗到不夹一丝阴霾的性子,这让他处事之时尚会显得有些毛躁。可是一旦涉及到了他的宝宝,沈君止却会以最恶的恶意去揣度人心。
方才徐姐姐已经说那王氏是冲着林夫人去的,可是,沈君止并不相信。或者说,他不觉得事情会如此简单。
贾珠也觉不妥,便对徐氏问道:“却不知大伯母和林姑妈之间到底有何仇怨,居然行如此阴毒之事?”
徐氏对二人点点头,缓缓道:“若说仇怨,却是有一些的。珠儿可还记得你大伯院中的莹姨娘?”
贾珠思索片刻,不确定的道:“可是那掉了胎以至疯魔,如今正在庄子上休养的莹姨娘?”那事发生的时候,贾珠也不过五六岁的光景,又是长辈的房里事,他不记得也实属正常。
徐氏点了点头,对他道:“那莹姨娘,之前却是你姑母身边的大丫鬟。”
“这……”贾珠目瞪口呆,一时竟有些无语。他素来知道自己的大伯贪花好|色了一些,却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敢染|指自己妹妹房中的大丫鬟。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小姐出生起身边便会配上几个大丫鬟,这些大丫鬟不仅仅是要照顾小姐的饮食起居,更是要学习各种技能,日后随着小姐一道出嫁,为小姐管家搭一把手。
纳了妹妹身边的大丫鬟做妾,他大伯所为,也真真算是一件丑事了。
徐氏也对贾赦的行径颇为不齿,所以只是将这件事对贾珠和沈君止稍稍提了提,之后便继续说道:“那莹姨娘刚被纳了进来就怀了身子,王氏入府多年只得一女,她可不就是恨毒了莹姨娘,顺带着便也把你林姑妈也恨上了。”
沈君止探手摸了摸球球温度渐渐降了下来的额头,垂眸道:“千红悲是前朝才有的□□,即使王氏是王家嫡女,也未必会有这药物。况且,冒了这样的风险,用了这样的手段,若是只为了害了林夫人的子嗣以泄私愤,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他的话中的深意已经很明显了,更何况,论起心计,贾珠要比沈君止都略胜一筹。被沈君止一提醒,贾珠缓缓的叩了叩桌子,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了两个字。
忠顺。
沈君止点了点头,将那两个字擦去。他望着床上躺着的被烧得脸上还有些红的球球,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还是小瞧了他。”
他们还是将忠顺看得太简单了。他们本不应该将忠顺看得如此简单。
一个当了多年太子的人,一个明明被剥夺了太子封位,却还是从先帝手中接过暗部的人,一个明面上的势力已经被剥夺得一丝不剩,却还是皇帝心头大患的人,他们本就不应当将他看作是等闲之辈。
以内宅纷争为掩盖,目标却是和林夫人接触最多的林如海。一个兰台寺大夫而已,居然值得忠顺如此费心。
或者说,忠顺和圣上当真是斗了多年的兄弟,他们太过了解彼此了。在圣上在江南为日后的扬州盐政埋下一桩暗棋的时候,忠顺也同样洞察了这颗暗棋的作用。
沈君止只是不知道,王氏在忠顺的计划之中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她是单纯的被利用了呢,还是……
徐氏看了看儿子和阿止的神色,她一寸一寸的展开了自己一直捏紧的双手。掌心的指甲印清晰可见,徐氏的十指交握又分开,如此反复数次。半晌之后,她才终于开了口:“无论王氏是否已经和那人搭上,如今我们都不能轻举妄动。千红悲之事不能宣扬,王氏那里,我们也断不能因此事而动她。”
打草惊蛇的道理每个人都懂,可是真正能够忍耐的,这世上又有几人呢?
然而没有办法,就是咬碎了牙,囫囵吞了血,也必须要忍耐。
一时再也无话,众人心中都存了计较。见女儿有人照顾,徐氏转身去了自己的书房。
沈君止一直在为球球擦汗掖被,直到天光渐亮,他一个外男再不好在贾府后宅勾留,沈君止方才小心的放好了怀中的小姑娘,推开门去,身形几个起落之间便没了踪影。
贾珠习惯了沈君止的行径,淡定的关上了房门,转身打了一个呵欠,贾珠坐在了沈君止方才坐的位置上,守着还没有醒过来的幼妹,不觉便睡过去了。
接连两夜都没有睡好,又为此事如此煎熬心血,贾珠本就不是特别康健,此刻的面色难免有些难看了。
其实自去金陵开始,经幼妹被拐之事,贾珠便有些伤了元气了。只是之后诸事繁杂,他也没有静下心来好好调养,如今被幼妹在此高热的事情一激,他便当真有些受不住了。
兄妹二人双手交握,就如同小的时候一般。媛春轻巧的推开了妹妹的房门,想要看看妹妹的身体情况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轻手轻脚的为大哥披上了一张熊皮毯子,媛春又轻轻的用手搭上了宝玉的额头。
额头上的手又香又软,还沁着些许凉意。球球满足的蹭了蹭,半晌之后才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