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这里,邀月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臂,“当时,只有这些伤痕能缓解我内心的愤恨和痛苦。”
宋缺的心有些酸涩,他仿佛看见了那个极度痛苦的邀月,这样的情绪不应该出现在邀月的身上,他有些气愤的说:“这人实在太没眼光,你这样的女子,当配世上最好的男人。”
看着比她还要愤怒的宋缺,邀月反倒笑了,她平静的说:“都过去了。”
宋缺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那你现在?”
邀月重新端起碗,若无其事的说:“我已经不恨他了。”
听了邀月的话,宋缺的手紧紧的握着筷子,手上青筋立现,不恨了,邀月原谅他了吗?“啪”的一声,筷子瞬间断成两截。
这时候邀月却淡淡说了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一句话,宋缺的心立马又从谷底升到了天上,对啊,不恨也可能是不在意了啊,哈哈哈哈。
他赶紧凑过去,出着馊主意:“我宋家祖传有款叫凝香露的药,抹上去,不管什么疤痕很快就没了,不过这药在宋家祖宅,我身上没带……”
“那倒不必,明玉功突破第八层,肌肤自会宛如新生。”说道这里,邀月恨恨的把碗拍到桌上:“我这辈子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邪王石之轩,哼,我要找个隐秘的地方好好闭关修炼,定要尽快突破第八层!”
宋缺连忙接话:“说道安全,哪里都比不上我们岭南宋家,岭南风光虽与江南不同,但是也有其独到的特色,那里生产荔枝balabala”
看着宋缺眉飞色舞的推销岭南,用各种特□□惑与她,做足了邀请她前去的姿态,邀月没有说话,此刻她的心是宁静而祥和的。
她不是不懂事的闺中少女,她曾经行走过江湖,曾经有过无数的仰慕者,也曾经有过倾心相恋的爱人,她明白宋缺的眼里隐藏着的东西是什么,也很清楚一个男人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心思意味着什么。
可是意外的,她并不觉得厌恶,心底反倒有点淡淡的欢欣。
邀月要养伤,所以都是走的水路,沿着长江三峡西下巴蜀,一路山水旖旎,风光怡人,两岸高山对峙,崖壁陡峭,最窄的地方不足百米,西陵峡、巫峡、瞿塘峡又各有不同,天地造化之神奇,实乃邀月平生罕见。
因着不赶时间,二人一路游山玩水,每到一处便会停留三五日,等到达巴蜀已是三个月后了,下船的时候,邀月和宋缺之间,除了相交莫逆的默契外,还带有点暧昧甜蜜的情愫。
此时解晖正站在码头仰着脖子四处张望,看见大船缓缓靠岸,不由面露喜悦,急急忙忙走了过去,可是走了不过数步就惊愕的停了下来。
船上下来两个人,男的丰神如玉,器宇不凡,女的蛾眉皓齿,清冷如月,二人凭栏而立,衣袂飘飘,宛如谪仙。江风吹拂下,袍袖纠缠,江边或等待或劳作的人不由的被吸引过去目光,然后在心中暗赞一声:“好一对璧人”。
这时候,那姑娘的发丝被风微微吹乱,旁边的男子低头轻轻帮她将发丝别到耳后,姑娘似有所觉,回头浅浅一笑,那一笑吹散了寒冰,但凡看到这一笑的人不由便有春暖花开的感觉。
解晖没有看到这个笑容,他只是满目惊愕的看着船上的那个男子,那个眼中含笑满目温柔对着旁边的女子轻声低语的男人是他那个桀骜不驯的义兄吗?
真是活久见啊,除了婢女下属之外,他从未见过义兄身边出现过什么女子,更别说,温柔体贴这个词绝对不可能跟他义兄搭上边的!
直到宋缺和邀月站到解晖面前了,他还是一脸懵逼的傻样。
邀月含着疑惑看向宋缺,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义弟?巴蜀解家的少主,巴蜀这一代的青年才俊领头人?
宋缺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唤醒了失神的解晖。
只见他突然双目发光,异常兴奋的叫了声:“大哥!”
宋缺一瞬间有些无法直视解晖满是八卦的眼神,继续咳了两声,给这二人介绍。
“晖弟,这是邀月,我的…好友”
说完就转头看向邀月,“邀月,这便是我常跟你提起的义弟解晖。”
邀月矜持的点了点头,因为是宋缺的义弟,难得的没给冷脸。
解晖点点头,做恍然大悟状:“哦,好友…”说着转向邀月行了一礼:“在下解晖,见过姑娘。”
邀月瞪了宋缺一眼,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说了句:“解公子。”
听到这个声音,解晖一楞,接着浑身一震,冷汗差点流下来,这个声音,虽然听上去冷漠无情,却又灵动、缥缈,不可捉摸,百般复杂,一不注意,实在有些摄人心魄。便是与之前遭遇的阴葵派专修姹女心法一门的妖女相比,也不遑多让。
这姑娘,莫非是魔门之人,大哥何时竟认识魔门的人了?不过以大哥的心智,纵使是魔门中人,应当也难惑其分毫才对。
就这么一瞬间,解晖的脑袋里就转过了数种念头,最后他最终还是觉得,既是宋缺带来的,那自是无碍的,想到这里悄悄的松了口气。
宋缺和解晖相交多年,自然看到了解晖心思百转,但他又不能拎着他的衣领告诉他,邀月的声音是天生的,不是魔门妖女,自己乍闻之下还不是吓了一大跳,赶紧收起你心中千奇百怪的想法!
他只有让解晖赶紧前面带路,一行人呆在码头像什么话。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皆因山势陡峭奇诡,有些地方几近成一条直线直直的冲向云间,解家也是建在山峰之上,邀月的轻功再次让解晖开了一把眼界,足尖轻点,她就那么摇摇之上,身形如流水,毫无停滞,偏偏速度极快,恍若飞升一般。
便是这一手轻功,恐怕就足以在江湖上博得一席之地。
解晖暗暗在心中对这个可能成为自家大嫂的人多添了几分敬意,能让大哥另眼相看的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到了解家,还没进大门,就听见一个温柔空灵的声音的传了过来。
“解公子,你回来了。”
随着声音,一个身着白衣,容貌清丽脱俗,气质柔和却又高贵,恍如神仙妃子一般的女子踏着莲步缓缓走来。
听得这个声音,解晖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脸上漫开一抹笑容,很是惊喜的说:“劳烦你出来迎我。”
美人看着宋缺二人微微颔首,浅笑道:“这位想必就是解公子的义兄,数月前大败霸道岳山的宋大侠了。”
宋缺淡淡说道:“大侠二字不敢当”,说完便看向解晖。
解晖有些懊恼,竟忘了给大哥介绍,连忙开口说道:“大哥,这位便是静斋的樊仙子,仙子下山游历,我有幸遇到,特意邀请她前来做客。”
“仙子,这便是我的义兄和义兄的好友邀月姑娘。”
樊仙子看向邀月,电光石火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快速划过,但凡美人,见到可以与自己比肩各有胜场的姑娘,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微妙的情绪,何况这位邀月姑娘鼎鼎大名,数月前与阴葵派祝玉妍同进同出,甚至还一起围攻石之轩,可见交情不浅。
而静斋与魔门,天生便是敌对的。
心中划过千般思绪,梵清惠面上丝毫不露,很是有礼的对着邀月说道:“久闻姑娘大名,清惠有礼。”
邀月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眼看着气氛有些古怪,解晖忙把诸人请了进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解晖为尽地主之谊,每日带着宋缺和邀月游览蜀中风光,梵清惠也是初到不久,便每每同行。这个梵清惠倒真的是有两把刷子,不论是诗词歌赋还是人生哲学,人文地理还是天下大势,皆是信手拈来,侃侃而谈,绝不是一个草包美人。
解晖眼中的迷恋越来越深,宋缺虽然依然不动如山,眼中倒是多了几分欣赏,毕竟梵清惠除了静斋的名头外,自身所学也的确广博,颇有些才华。
那一日,白天艳阳高照,晚上便是明月当空,繁星满天,邀月因为白天于武学一道突有所悟,闭关琢磨去了,宋缺很是无聊,就在山上的亭子里对月独酌,自斟自饮。
迷蒙的月光下,梵清惠飘然而来,声音含笑:“蜀中夜色亦是极美,宋大哥竟独自饮酒么?”
长裙极地,她轻轻踏上台阶,走到宋缺面前。
宋缺抬眼望过去,站起身来,道:“原来是樊仙子。”
“相识一场宋大哥何必还如此生疏,唤我清惠便可。”
眼看梵清惠没有走的趋势,宋缺抬抬手,邀请她坐下。
梵清惠的确是有才之人,三言两语便和宋缺从蜀中的地理位置聊到天下大势。
“自晋亡后,天下几经更迭,四分五裂,百姓日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此种局面,群雄并起,当有大豪杰出世终结此乱世才是,不知宋大哥以为如何?”
“言之有理。”
“那宋大哥以为如今这各大势力中,哪一家适合做这中原之主呢?”
宋缺挑挑眉,他倒想知道慈航静斋目前倾向于支持哪一家,便开口反问:“樊仙子以为如何?”
梵清惠轻轻笑了笑,并未推拒宋缺的问题,直言道:“如今南陈国主年幼,国事皆掌握在太后柳敬言手中,朝局一片混乱,四大门阀皆有所持,北方普六茹氏,雄才大略,爱民如子,民心所向,倒有天下一统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