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吗?小皇帝敛了敛眉,垂下了眼,他没想到,背叛他的人居然是他从太子时期一手提携的王安。虽是被背叛,小皇帝却没有什么悲伤失落的消极情绪。他只是讽刺地笑了笑,这等不知感恩的狗东西,根本不配他有半分的不悦。
只是戏还是要演的,他倒是要看看,到底南王能想出什么高明的计策:“现在这里用不着你伺候,退下去。”
王安应了是,却不走,小皇帝也不开口,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会做出怎样的举动,不过片刻,王安便按耐不住了,他开口道:“奴脾想请皇上见一个人。”他竟是三更半夜要劳动圣驾,光凭这点就足够摘掉他的脑袋了。
“你到时越来越大胆了。”小皇帝讽笑,不咸不淡地刺了对方一下,也不管对方听闻此话是何等的惊疑不定。他径自收拾自己的仪容,神态安然地撩开帐幔,站起身,理所当然地吩咐道:“带上来叩见吧。”
王安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却又很快恢复了恭谨的模样,言语却仍然透着不敬:“请陛下看。”他打了个手势,帐外便突然亮起了两盏灯。
小皇帝的神情变得很微妙,来的人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容貌,一模一样的身形,身上还穿着龙袍。袍色明黄,领袖俱石青片金缘,绣文金九龙,列十二章,间以五色云,领前后正各—,左右及交襟处行龙各一,油端正龙各一,下幅八宝立水裙左石开,正是皇帝的朝服。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罢了,还以为这些人能想出什么高明的计策呢。
只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有那成龙的心,却无成龙的命。
“你是南王世子?奉调入京?”小皇帝淡淡地道,见对方摇了摇头,便说道,“既末奉沼,就擅离封地,此罪当诛。皇子犯法,与民同罪,朕纵然有心相护,只怕也是免不了杀头的罪名的。”
南王世子却得意一笑,慢声道:“你既然知法,为何还要犯法?”他一扬手,表情一变,厉声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肤纵然有心救你一命,怎奈祖宗的家法尚在……”
“蠢货!”小皇帝厉叱一声,打断对方的话语,冷声道,“穿着朝服站在朕的寝室,还口出狂言,一会若侍卫来了,纵使你和朕长得再像,只要不是傻的都看得出来端倪。谁会在夜半三更睡觉之时还穿着朝服?简直蠢笨如猪。”
南王世子和王安的脸霎时都绿了,他们太过得意妄为了,以至于落下如此大的漏洞。
他们心神一个动摇,小皇帝便找到了入手之处。利用他们狂妄自大的心理,一点点盘问出他们的计划,这些,以后都会成为南王府谋反的证据。对于这些权利过大的皇叔们,小皇帝已经忍了很久了,拿南王府开刀,不仅是因为他们成了拦路虎,也因为他们实在太蠢。
或许成功近在眼前,或许龙椅的诱惑太过迷人,也或许叶孤城的存在给了他们太多的自信心。在小皇帝刻意的询问之下,南王世子和王安一五一十地将他们所有的计划都说了出来,甚至包括如何利用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决战来混淆视线,转移宫中大部分的兵力。又是如何利用陆小凤,引领他怀疑上老实和尚,将江湖搅成一团乱麻,以掩盖他们的行动。以及王安如何调出尚书房的人手,两大剑客的战斗如何吸引走大内侍卫等等。
证据拿到手了,小皇帝也满意了,他慢悠悠地笑道:“你们两人也不是什么高手,不过会些花拳绣腿罢了,让你们有恃无恐的,是谁?”
一提起这人,南王世子和王安更加安心了,面上不由得也带出了些许:“那就让奴婢介绍一下了,这位是前朝遗孤,世世代代都准备复国的世子师父——南海剑仙,白云城主,叶孤城!”
话音刚落,一身白衣,墨发俊颜的男子便负着剑从一旁的隔间中缓步走出,他眼如寒星,身周剑气凛然,尊贵如王侯,飘渺如云中仙。他是那样的高高在上,站在这皇宫之中,面对着天下间最尊贵的人,他却仍然傲然得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小皇帝淡淡的瞥了一眼,只觉得这人风采虽盛,但比起剑圣似乎还是略逊一筹,放心了,道:“叶孤城?”
叶孤城面色冰白,声似寒冰:“山野草民,想不到竟能上动天听。”他话虽这样说,但语气中的傲然却透着三分的漫不经心。
小皇帝突然淡淡一笑,笑容中有些轻佻讥讽的意味:“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叶孤城面色不为所动,也没点出小皇帝话语中的歧义,“成就是王,败就是贼。”他横剑而立,剑气冲天,肃穆道,“如今王已非王,贼已非贼,王贼之间,强者为胜!请陛下出剑。”
小皇帝哈哈大笑:“赢了又如何?剑术强,能代表你治国之道也强吗?!朕十三岁登基,和朝堂百官斗智斗勇,努力平衡朝廷和江湖的矛盾。一直谨遵先祖的教诲,行王道之事。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四海升平,天下归心。朕自问登基虽不足十年,然无愧天下百姓,无愧先祖之训!你叶孤城剑术卓绝,又如何与朕相比?!”
“妄图以剑术击败朕,就可以登上至尊之位?你视天下苍生为何物?你视天下百姓为何物?你视这万里河山为何物?你手中有剑,心中却无剑,剑直,剑刚,心邪之人,胸中焉能藏剑?”
叶孤城面色微变,惨白如纸,却仍然道:“你不敢应战?”
“朕承认朕的武功不如你。”小皇帝衣袂翩然,气势尊贵,在这一刻,他明明与众人平视,却透出一股居高临下的睥睨,“朕练的是天子之剑,平天下,安万民,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以身当剑,血溅五步,是为天子所不取。朕是帝皇,朕有朝堂百官,有良臣名将,朕又何须身先士卒?置自身性命于不顾?朕纵然抵挡不住你的一剑之力,但自会有人对付你!”
叶孤城面色巨变,厉声道:“不可能!西门吹雪怎可能为你驱使?”
在他的心里,叶英之名纵然声名远播,也有“剑圣”之名,但十几年以来唯一能和他比肩而立的,唯有西门吹雪。
“怎么?觉得和你比肩的只有西门吹雪?”小皇帝显然对两个非要在他头上动土的家伙没有好感,幽幽道,“自负也不算好事吧?”
小皇帝话音刚落,叶英便撩开纱帘从侧殿中走出,他双目轻阖,一身秋香色的衣袍端庄厚重,渊渟岳峙。他轻轻踏出几步,站在小皇帝的身前,但仅仅是几步的距离,就仿佛厚重的山峦倾塌而下,沉甸甸地压在人们的心口,几乎叫人喘不上起来。
叶孤城心中微凛,握着剑的手也微微一紧,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声道:“原来是你。”
“是叶某。”叶英静静地面对着叶孤城,声音如水般温凉。
“先生又何必插手此事?剑客只要修剑就好了,何苦插手朝廷中事?”南王世子一见叶英,便知晓不好,急忙开口劝道,“先生这样的仙人之姿,何必插手红尘事务?听说先生有一徒儿,等朕登基之后,亦可封她为后,先生即为国丈……”
什么鬼!!!
叶孤城和小皇帝都震惊了,叶孤城能理解对方想要靠利益来牵绊住叶英的心理,但哪里能这么说?!小皇帝也震惊了,叶仙子现在还不确定是仙子还是童子呢!不知胖瘦美丑呢!什么都不知道,为了登上皇位,南王世子居然卖身?这也太可笑了!
为了获得叶孤城的支持,他成了叶孤城的徒弟,生生低了人家一辈。如今为了让叶英不阻拦他,居然开口卖身了。
喂喂喂,你好歹是有成龙心的人好吗?身价如此廉价真的没问题吗?!
叶英的容颜静若止水,身周的气息却骤然一冷,他微微倾斜焰归的剑鞘,即将拔剑出鞘,显然他对这个“提议”很不满意。
叶九思和陆小凤匆匆赶来,刚好听到了南王世子的惊人发言。陆小凤被噎了一下,咳得死去活来,又哭又笑地扭头瞅向身后的叶九思。叶九思瞥了他一眼,不说话,眉梢眼角却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说不出的风流倜傥,雅致怡人。
“小九思想当皇后吗?”陆小凤故意调笑道,只因他知晓叶九思并非那等贪图富贵之人。
“皇后?”叶九思挑眉微笑,见众人的目光看了过来,才温文尔雅地一笑,“实际上我十二岁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将来是该娶个妻子的。虽然后来改过来了,但是我觉得招赘也是不错的选择,公子若愿意当叶府少夫人,九思也是不介意的。”
实际上,大唐继则天大帝的在位时期之后,风气非常之开放,男女地位也平等。男子可以娶妻纳妾,位高权重的女子也不乏养男宠和面首的,江湖上为了追求这样的平衡,更多人是一夫一妻,真正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叶九思对女孩子总是温柔体贴的,大唐同性之爱也不是没有,男子之间的爱情倒是挺多的。曾经也有女子疯狂地追求过叶九思,但是叶九思终究没有答应,有些人放弃了,另寻真爱,却也有人提出——不管叶九思嫁给谁,她就嫁过去给他当妾,这样也算永远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