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陆小凤要查案,久未见陆小凤的薛冰执意相随,陆小凤无法,只好带上薛冰一同查案。
然而顺瓜摸藤地往下查时,却找到了一个全是女子的组织——红鞋子。
而远在杭州的叶九思收到消息时却被惊了一下,这个红鞋子组织酷似七秀坊,且其领头人居然被人称呼为公孙大娘——唐朝西河剑器的创始者公孙氏的后人!叶九思思绪百转千回,立刻将消息告诉了叶英,并且收拾行李准备前往京城。
唐门传承悠久,时至今日依然鼎盛,本已绝了再寻藏剑痕迹的可能,但如今七秀犹存,焉何藏剑不复?
七秀和藏剑历来交好,藏剑弟子也多和七秀弟子结为情缘,交情颇深。若能够找寻到七秀的后人,是否可以得到藏剑弟子的消息?哪怕如今藏剑山庄依然消亡,但若是仍有后裔存在,那也有传承香火的希望。
叶英没有反对,实际上,他比叶九思更在乎这些。
藏剑山庄是他父亲一生的心血,也是叶英倾尽一生要去守护的地方。他对不起自己的父亲,年少时曾辜负了他的期望,也害得二弟要为了他这个不成器的大哥而承担起本不该他承担的责任,二弟不喜武艺,年幼时却被叶孟秋相当严格的要求着,而后来,叶英总算剑道有成,成了山庄的大庄主,叶晖也总算不再被逼着习武,但二弟却为了能让他安心习剑,主动承担了山庄所有的琐事。这些,都让叶英感到愧疚。
他比任何人都在乎藏剑山庄,甚至甘愿为此奉献自己的一生,若藏剑不复,最为难过的,可不是他吗?
藏剑出鞘,剑指京城!
北平城城门口,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地行走着,引得人们频频回望。
男子走在前头,雪发高束,头带发冠。他身着白色勾金边的轻铠,繁华复丽的衣饰却压不住他清隽的风姿,他双目轻阖,面容温淡,但那本就清俊的容貌透着一种言语难以形容的风采,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端、庄、肃、静,只让人误以见到云端之上的姑射仙人。
而女子则后男子半步,同样一身白色勾金边的服饰,英姿飒爽,衬得她清艳姣好的美目耀若骄阳。这样美丽的女子,本该被人以爱慕的目光凝视着,但是此时街道上经过的人只敢浅浅一瞥,便不该在看,唯恐惹祸上身。
女子身后背着两柄无鞘的剑,一轻剑,一重剑,两柄剑是对剑,皆以金黑为色,锋芒毕露,瑞气千条。最可怕的是那重剑,看上去约莫有四五十斤,但女子步伐轻盈,神情温文,丝毫看不出半丝勉强,足可见其修为也是高深莫测。
此时已近黄昏,天边的残阳如血,给他们镀上了一条绚烂的金边,世间再没有人,会这样夺目耀眼。
京城人多,贩夫走卒,江湖人等更是多不胜数,故而客栈一直都是供不应求。两人走过了四五家客栈,都没有多的房间。眼看着天色已晚,若再寻不到下榻之处,只怕是要到城郊之外凑合一晚。叶九思倒是无所谓,她行走江湖风餐雨露的时候极多,但却舍不得师父遭罪。
“师父,不如你在酒楼处坐会儿,徒儿去问问有没有出租院子的,我听说过这边西园的鼎湖上素极是不错。”叶九思看了看外边的天色,不由得有些踌躇。叶英双目轻阖,走了这么久都一无所获,他的神情依然平淡而没有焦虑之色。听到叶九思这般说,他却摇了摇头。
“无妨。”叶英倒是不介意住郊外的,他们有背包,里面装的物资足够他们在大海孤岛上都过得很舒适,细思片刻,侧头望向叶九思,声音里带着几分安抚之意,“若客房紧张,不如便去郊外吧。只是如今天色尚早,不如陪为师走走。”
叶英既然已经开口了,叶九思也断然没有反驳的道理,当即应了下来,心里却已经在构思今晚的布置了。
“糖炒栗子——糖炒栗子——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一个苍老而嘶哑的嗓音响起,叶九思回头一看,便见一苍老年迈的老婆婆正挎着篮子,扯着嗓子用力地叫卖。一个残烛暮年的老人,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却还要出来叫卖她的糖炒栗子,岂非这世上最让人心酸的事儿?
叶九思心有不忍,她自小便以君子的美德严格要求自己,心性也磊落光明。见到这番场景,她低声和叶英说了一声,便起身朝那老人走去。
老人见到有人走来,当即便停下了蹒跚的步伐,一双浑浊得仿佛泥潭一般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叶九思。
“老人家,你的糖炒栗子我全要了。”叶九思笑容温和,仿佛春风般和煦。她从荷包里掏出一块分量不小的碎银子递了过去,那银子的分量远远超过了一篮子才价值几文钱的糖炒栗子,叶九思笑容不变,伸手便准备接过那篮子。
谁知道那老人家竟轻轻一躲,避开她的手,叶九思有些诧异的抬头,便看到那老婆婆用一种宛如浓痰般的目光静静的看着她。对视半晌,那老婆婆似乎没发现什么不对,眼神便立刻变了,她用一种惶恐而低哑的口吻细细地道:“小姑娘心好,但老婆子这篮栗子,值不了这几个钱哩。”
叶九思突然间想起师兄曾经说过的话,有些自尊心很强的人,是不愿意接受他人的施舍的。她顿时觉得愧疚,抿了抿唇,收起了那块碎银子,换了一块一两的银角儿,笑道:“我就喜欢糖炒栗子,而且我还有师父,老人家不如连篮子一起卖给我吧,不然这么多糖炒栗子也拿不走。”
那老婆婆似乎有些不愿,但叶九思只当对方不想占她便宜,最终还是接过了那老婆婆手中的篮子,目送着对方离开。
刚出炉的糖炒栗子又香又甜,纵使被晚风吹了许久,也带着一丝怡人的暖意。叶九思惬意地眯了眯桃花眼,欢快地迈着步伐朝着叶英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剥了一颗糖炒栗子,献宝似的递给了叶英:“师父你尝尝,这糖炒栗子的味道可真香。”
对于徒弟方才的所作所为,叶英是很赞同的,纵然不爱吃这些,也还是颔首接过。
看叶英接过,叶九思这才剥了颗栗子塞进嘴里,然而才咀嚼了几口,便看到叶英面色微变,厉声道:“思儿,吐出来!”
叶九思微微一愣,却没有犹豫地吐出了栗子,然而已经有些迟了,叶九思只觉得胃中一片翻江倒海,让她几乎要吐出来。她面色一白,眼前阵阵发晕,那毒极其凶险,又是甜味,混在糖炒栗子里根本不会有人吃出来,而哪怕只是一点点,都足够将人毒死。
叶英也是栗子入喉才发觉了不对,他功力深厚可以强压下毒性,面色却微微发白了。
叶九思几乎要急哭了,她慌忙从背包里翻出辟邪散,却顾不得自己,而是一个劲地送到叶英的唇边,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师父,你快吃,你快吃啊!”她胃里痛得如被刀绞,双手颤抖得几乎拿不住手里的药,眼前也阵阵发晕,但是依然固执地,将药送到叶英的唇边。
不能晕……不能晕——师父他看不见,他看不见啊——!
叶英蓦然觉得心口一痛。
心里用上一股难言的感觉,有些痛,有些酸,他没有拒绝凑到自己唇边的药粉,将辟邪散服下,药粉入喉,那剧痛顿时消减了不少。
叶九思见叶英服下了辟邪散,面色也转好,这才松了一口气。她颤抖着手想要再去拿一份辟邪散,眼前却是天旋地转,让她几乎站不住脚。她心如火灼,痛得几乎要晕死过去,最终还是扶住了墙,哇的吐出一口血。
叶九思意识不清,全身无力,到底还是没能站稳,身子一歪便要倒下。
一双手从一边伸出,轻轻地抱住她。
叶英一手抱着叶九思,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怀里,向来平和的眉眼,此时却染上了愠怒和担忧之色。他翻了翻叶九思的落花碧绒包,终于找出了辟邪散,打开,送到了叶九思的唇边。
然而叶九思早已痛昏了过去,剧烈的疼痛仍然让她牙根紧咬,嘴唇紧闭,若是硬来,怕是要卸了她的下颚才能让她开口。
叶英踌躇了片刻,但那药性太毒,叶九思的呼吸已经渐渐微弱了。叶英顾不得再犹豫,他捏住叶九思的下巴,让她微微开口,将药粉倒入嘴里,含了一口水,然后俯身,吻上她的唇,将药物喂哺了过去。
他的动作里满是迟疑,但是却透着坚定。
这是他的徒儿,第一个亲传弟子,也将会是最后一个。
以叶英之名,他会用手中之剑,去守护她,一辈子。
夜色已黑,这里又接近城郊,四周寂然无声,空落落的有些吓人。
叶九思吐了一口血,喉咙剧痛,神志不清之时,只觉得唇上温软,便有水流入了口中。她下意识地去追寻更多的水源,微微抬头凑了上去,轻轻地舔舔叶英的唇角。
叶英愕然。
他直起身,看着喂了药后面色稍微好转了些许,但是却发起高烧的小徒弟,心中有些难言的柔软。
他平和温宁的眉眼沉浸在宛如千年古墨般浓稠的夜色之中,有些明灭不定。
到底是谁?
除了青衣楼,叶英并没有得罪何人,而青衣楼,早已在霍休被捕之时解散,应当没人会这般报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