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就是这样。”向小七对大金的改变赞扬了一句。
大金绷紧了身体，像是随时会跳起来。他从来没有这样正大光明地走在人类的城市里过，这史无前例的第一次让他有些不安，又止不住地兴奋起来。不时地有人与他擦肩而过，一个又一个，渐渐地，大金觉得人类也就那么回事，没什么可怕的。
那种不用小心翼翼不用垂首含胸的感觉简直不能更好，大金双眼发亮，明明是跟在向小七身侧的，但看它放开了之后的模样，却像是它重回了花果山，正当着它的山大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
这么一放开，就有了点原形毕露。
“别跳着走。”向小七对大金的猴子本能有点头疼。
能不能好好维持三分钟？这有利于你将来的化缘啊！
障眼法只是让猴子在外人眼里是人的模样，可是它那猴子式的走路方式让向小七连带着收获了许多不是那么好的意味的目光。
就算是为了自己着想，教导猴子，刻不容缓。
“学着我的，站直身体，头不要乱动。左脚迈了迈右脚，慢慢的一步一步来……手不要摆那么大，你当你是划桨吗？哎！也别去挠屁……总之安分点行不行……”
听着向小七絮絮叨叨的话，大金一边别扭地改着自己的姿势，一边忍不住扭头看她。
向小七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容貌，五官秀气精致，身量也有些娇小。因着是仙体，从出生前就被仙气滋养着，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地空灵俊秀。
“虽然小七你没有阿花好看，但你真是一个好神仙！”大金想了想说道。
偷瞄了向小七一眼，大金在发现向小七并不知道他心里想说的其实是“虽然你长得不好看——”这句话后，悄悄松了一口气。
大金本能地觉得那句实话说出来似乎不太好。
虽然作为一只猴子，人类在眼里真的全都长得不怎么好看——其中自然包括人类模样的向小七。
“嗯？”向小七嗯了一声，又似乎很随意地问了一句：“谁是阿花？”
就算是成仙了，作为一个妹子，她也改变不了女人对于容貌的事情本能的在意。
她竖起了耳朵。
听到向小七问这个，大金笑得那个□□光灿烂，整个腮帮子都露了出来：“阿花是我们花果山最漂亮的母猴子，体毛浓密又有光泽，可好看了！在离开花果山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等我学会长生不老术回去了，我们就一起生猴子！”
☆、第五章
大金说得兴高采烈，向小七听得青筋直跳。
你这只视觉嗅觉统统都有问题的蠢猴子！脑子也有问题！
居然说她还没一只体毛浓密的母猴子好看！
向小七越想越气愤，是可忍孰不可忍，登时就给了大金一个爱到深处一脚踹。
毫无准备的大金被她踹地险些扑倒，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下来，转身委屈地问：“小七你为什么踢我？”还踹地那么重，踹地他小腿抽抽地疼。
向小七皮笑肉不笑：“谁让你不走出个人样？”
还不说人话！
“我……”
不明白向小七的表情为什么看起来好奇怪的大金正要说话，后背就被猛地一撞，将他撞地往前了几步，堪堪停在了向小七的跟前。近距离对着向小七那张粉面含怒的俏脸，大金后知后觉地想着小七这是不是生气了？
不过向小七为什么生气？大金将脑袋无数转了无数个弯也没能想出来，倒是想出了自己该抱小七一抱。想当初在花果山，阿花生气的时候他只要冲上去抱一抱再带她一起荡个秋千，阿花就能把嘴笑到耳后根。
都是母的，不管小七为什么生气，他抱一抱也就都好了吧？
大金为自己的聪明得意着，哪知，爪子刚抬起来，就又被撞了一个踉跄，而且爪子也没能成功抱到向小七。
向小七哪里是这么轻易就会被抱到的？她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来来往往的人连她的一角都没能摸到一片的。身形微微一晃，她便稳稳地站在了一边，依旧怒瞪着呲了牙的大金。
被撞了两次，大金本就不是个脾气多好的，顿时就炸了毛，扭身过去就吼：“谁？谁敢撞本大王？”
山寨大王的气势十足。
一个一身儒衫的似乎是个书生的男子站在大金身后，表情有些懵。大金一转身，脸整个停在了他眼前，将他本来就白的脸吓得更白了几分。
“小生，小生……”声音小地几不可闻，满面的恍惚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就是你这个不长眼的撞了我两次？”大金爪子好痒，山大王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他分外想给这个眼睛当了摆设的人类一个深刻的教训。
“大金。”向小七在旁边叫。
大金僵了一下，爪子不动了，但表情还是凶神恶煞的。
书生明显被他那龇牙咧嘴的样子吓到了，他眨了下眼，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飘忽，眼中也有了些神采。对着一张恨不得吃了自己模样的脸，他往后退了两步，抱拳鞠躬下去。
“小生……小生失神，竟撞了兄台，都是小生的错……兄台可有哪儿不适的？可否要去医馆看看？”
不愧是穿儒衫的，一说话就有一股酸气，而且那话说得……绝对是碰瓷党最爱！
书生这么一道歉，大金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他把绷紧了的上肢给放柔了，瞥了眼旁边的向小七，随后重重哼了一声道：“本大王不与你计较！”
“多谢兄台大量。”书生抱拳更深，松了一口气。
心中有事，面前兄台的模样也着实吓人，书生想要离开，脚都还没抬又觉得就这么走了实在有负孔夫子的教导，遂腰都没抬地继续做着补充：“小生董永，就住……住城外向西十里的卧羊村，兄台若是有哪儿不适，可以到那儿去寻我。”
看着书生离开的背影，向小七真想问他一句：你这是准备包大金一辈子了吗？
大金的学习能力让向小七惊叹，不过大半日的功夫人类惯常的样子就被他学了个像模像样，就是着实本性难改一般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像是身上有跳蚤造反一样开始别扭难受。
“行啦，今天就这样吧！”向小七说道，学生太厉害，当老师的成就感都成了渣。
大金立马驼了背弓了腰挠了一把脚，想到这才是今天的第一次挠脚，顿时就难受了，快速地又挠了几把。
“小七我脚痒。”无辜地冲向小七咧出一嘴牙。“我就挠一下。”
“……”快速向前走了几步，向小七用背影表示自己不认识他。
一个充满黑色背景的不明物体正蹲在朱红色的大门外。
哪儿来的？
向小七停住脚步，抬头看了看确认自己没走错门，宅子上空那氤氲的仙气就是最好的证据。既然她没走错，那么，这跟棵蘑菇一样蹲在她宅子大门旁的那一坨算什么？
看了两眼，向小七也就当没看到一样径直走了过去。
好奇心又不是用在这里的。
管他是谁又转身怎么回事呢，愿意在她门口当蘑菇就让她当好了，她当多了个蘑菇牌的门神就是，没影响。
向小七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伸手推开了那扇朱红的大门，大金却没紧跟上，而是三步两跳地到了那颗“蘑菇”跟前，想也不想地就一脚踢了过去。
“谁让你在这儿的？拜山了没有？”大金不满地叫道。
他有着极强的领地意识。
作为花果山的猴大王，在有其他的的猴子想要到花果山居住——哪怕只是在山脚下擦了个花果山的边都要先带着礼物来好好拜会一下他这个大王，不然的话他是可以带着猴子大军去攻打刷主权的。
而现在，向小七买的这所新宅子的一亩三分地，便是他的领地。如此，哪里能随便人在外边蹲着？又不是真的是棵蘑菇。
向小七愣了愣，想要制止大金的粗鲁行为的时候大金已经踢完了，她也就作罢，站那儿看大金打算要做什么。
他以后难免是要自己和人类打交道的，现在多积累点经验也好。
董永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
清早只喝了一碗看得清米粒的稀粥就出了门，因为连搭坐牛车的那两个铜子都没有，从卧羊村出发近二十里路他都是靠双脚走的。可怜他一介书生，又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何曾受过这等苦楚？一路走一路想，那是心酸又难过，因为走神一路上不知撞了多少人得了多少喝骂，尤其是其中还有认识他的人的讥讽嘲笑，更是让董永的那颗玻璃心都要碎了。
好不容易来到了自己原本的家，敲了许久的门却一直没人来开门，董永不知道是里面没人还是有人爬墙知道了敲门的是他所以不给开，玻璃心彻底碎了，宽带泪都要忍不住落下来。读书人的矜持让董永做不出来当着人的面迎风流泪这样掉面子的事，他借着擦脸的时候擦了一把没忍住涌出来了的泪，却伤心地发现根本就没半个人注意到他这个曾经的董少爷。
这都可以忍的话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董永不是忍者，他又累又饿又伤心，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索性就那么蹲下来，双手抱膝把脑袋埋进去，苦涩的眼泪也随之开了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