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信得过师兄师姐,我信不过静静啊,万一他有个三长两……师弟你去哪儿?别嫌我烦,我们乡下人就是话多,我还没说完呢。”
“听你说话也是多余。师父自有安排。”
玄霄不肯与她纠缠,闷着头只顾走。
夙沧穷追不舍地紧跟过去:“所以呢?你这是要去哪里?”
她个头甚是矮小,踮起脚来也只及玄霄耳侧,却是方便了她攒足唾沫星儿对着他耳孔定点轰炸。玄霄不胜其扰,终于在夙沧又一次将脸凑到自己耳边时出手如风,一把扯住她后领将她整个人捉猫似的提了起来。
“去找师父。”
他板着面孔咋了咋舌头,一时竟忘了这个动作极不文雅,很是有损仙风道骨的形象。
“请他安排你下山援助同门。”
“…………”
有那么半晌,素来口快的夙沧如同被施了禁锢咒一般大张着嘴纹丝不动,眼珠子不带打晃儿地定格在玄霄脸上并成了斗鸡。从旁看去,那画面很像是她正准备一口把玄霄的脑袋咬下来。
“师弟,”她将手放在他肩膀上,虚弱地细声道,“你对我真好,我受精了。”
“……那便受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霄哥听见的当然是受惊。他是个正直的人——正直的人总是被占便宜。
下章开原创的鬼车岭副本,画风有点惊悚猎奇类似自闲山庄(……)我跟你们说沧沧会正经超过三秒你们怕不怕。
夙琴的记忆渐渐就要恢复了,之后她会成为有力的剧透er……她对夙玉的感情呢,可能就像很多天青粉那样的,复杂。至于夙琴梦见的故事,又到了“猜猜谁是谁”的解谜时间啦
PS:七夕快乐,虽然这卷氛围比较适合中元(x
☆、忽逢小树林,夹岸数百步
据太清真人的说法,在很久很久以前,鬼车岭还被那一带的居民称作“篁山”——或许当年山中是有过绿竹漪漪的。
为何改叫如今这个阴煞名字,已是好几代之前的事,就连生活在山麓地带的村民都记不清了。只晓得这山头从外面瞧瞧还好,若是往深里走上几步,先是兔子雀鸟之类的野物渐渐少了,很快便连草堆里的虫儿都消失殆尽,空气里没一点活物生息,暗沉沉的像灌了泥浆。山里草木又长得极为散漫,无数枝桠蜘蛛网一样遮天蔽日地伸展开来,风过时便一齐亮开了嗓门飒飒怪笑,总引得行人自觉不自觉地抬头仰望,走一趟倒能治好多年的颈椎病。
但尽管气氛阴森,鬼车岭却从未真有过行人失踪或遇难的传言。
——直到第一个修仙者上山“除妖”时为止。
“仔细想来,倒也没证据说这山中是妖怪作祟。”
玄靖将行囊向肩上提了提,紧跟在仗剑戒备的玄震、夙瑶两人身后说道。
“起初只是有人翻山时受了惊吓,便请了道士进山查看究竟……”
“之后那些道士便再也没回来过。这还不足以叫人警惕么?”
夙瑶怪嫌弃似的用眼角朝他撩过去,手上长剑握得更紧了。
“我没说不警惕啊。”玄靖忙分辩道,“只是这一遭与往日不同,咱们除了妖怪,或许还须提防其他东西……”
“噤声!”
走在前方的玄震忽然沉声开口,两人急忙都收了心思摆好架势。却见路边灌木一阵剧烈摇动,竟是个草履葛巾、肩头扛着老大一捆柴禾的精壮汉子钻了出来,看见眼前明晃晃两把长剑当即吓得大呼小叫:
“救命啊,山贼、强盗!杀人啦!!”
(……奇怪,这山中怎会有人居住?)
“大叔莫怕,我们不是贼人。”
玄靖不料自己一语成谶,话刚出口就遇上了“妖怪之外”的异事,立刻上前打起圆场。
一边玄震也回过神来,向那樵夫拱了拱手便一板一眼地询问道:“敢问这位先生……”
“啥子先生,俺是个粗人,你们别同俺讲这些规矩!倒是你们几个,细皮嫩肉的,咋跑这山旮旯里来?不怕给大虫吃啦?”
“这山里连个虫都没有,哪来的大虫……”
夙瑶面露狐疑,玄靖连连拉扯她衣袖示意她少说两句,却被她面无表情地甩开了。
玄靖吃了闭门羹不免暗自苦笑,但他深知夙瑶是倔强而非冷漠,倒也没太沮丧。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向这离奇出现于是非之地的樵夫探问究竟。
“大叔,我们听人说这山里闹妖怪,怕伤了行人,就过来看看。你在这山中打柴,可曾瞧见什么?”
“喔,这个俺明白,你们是修道的吧!跟长别那小子一个样,都爱捉妖怪。长别好久没来村里作客啦,你们认得他不?”
见樵夫答非所问,师兄妹三人不由地面面相觑。琼华派门下弟子众多,但却从未听闻过名叫“长别”的。
想起先前那些无故失踪的修道者,玄靖定下神来换了个切入口提问:“大叔,你还在山中见过其他修仙弟子?”
“有啊,不就是长别吗?除了他,仙女再没带外人进过村了。”
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心下谜团更浓。各家各派来此降妖的道者已逾十人,绝不可能只有一个“长别”。
莫非其他人没同这樵夫打过照面么?
“那大叔可否带我们去村中看看?‘仙女’又是……”
“仙女就是咱们村的神仙娘娘哪!仙女法力可大着呢,有她保佑,篁山里的野兽都不敢进村,庄稼牲口也长得好。”
隔着满脸络腮胡子都能清晰看见樵夫面上的感激神往之色,可见这“仙女”在村人心目中地位极高。
“你们想去村子,等俺打完柴禾,跟俺一道走就是了。村里好久没见外人了,你们又跟长别是一家子,俺让婆娘杀只肥鸡好好款待你们!对了,你们修道的吃荤不?”
(……篁山?此地不是叫做鬼车岭么?)
“大叔太客气了,能为我们引路已是万幸,不必这样劳烦。”
玄靖按下心中惶惑,客客气气地背了一套社交辞令出来,得了空儿便赶紧去跟夙瑶咬耳朵:“师妹,你灵力高,看看这地方像是有山神地仙之类的么?”
夙瑶短促地冷哼一声:“这穷山恶水的,煞气又重,莫说成仙了,出个什么妖魔鬼怪都不稀奇。依我看,那‘仙女’多半便是盘踞山中作恶的妖物。”
“人家信奉的神仙,你这么讲不大好吧……之前夙琴师妹说九天玄女娘娘的前身是个人面九头鸟,你不也气得够呛?”
“玄靖师兄,你莫不是要为那两个胡闹的晚辈撑腰——”
“身处险地,休再内讧。”
玄震刻意压低的训诫之声令两人浑身一凛,这场争辩也随之无果而终。
而玄靖与夙瑶所不知晓的是,此刻大师兄向来沉着的脸孔上已是浓云密布。自从与这樵夫碰面以来,他胸中莫名躁动不宁,便有心运使术法与远在琼华的师尊取得联系,却是如石沉大海一般杳无回音。
他们三人,仿佛正渐渐滑入一口完全与外界隔绝的深井之中。
……
……
此时的琼华派,玄霄与夙沧正一前一后从主殿台阶上走下来。
“师弟,师弟!等我啊!”
夙沧见玄霄背着身对她的呼叫全不理会,想也没想就紧走两步绕到他正面,硬是配合他脚步一路倒退着穿过了广场。
“……师姐,不累吗。”
“因为你不看我呀。琴姐说了,跟人讲话的时候要认真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是基本的社交礼仪。”
玄霄听着滑稽,忍不住要刺她一刺:“师姐也有教人礼仪之时?”
“当然,师弟不也会挖苦人么?”
“……是我多话。”
“玄霄师弟。”
夙沧倏地转过身同他并肩迈开步子,脸上如花绽开的笑意也一点点收回了眼底,“你方才同掌门说的……你真要跟我一同去鬼车岭么?我虽然玩心很重,这一回却真不觉得是去游玩。你近来好不容易有所突破,还是留在山上用功精进为好吧。再说玉姐姐初来乍到,也需要你和小青天照看。”
玄霄朝她掠过一眼,不置可否:“师姐如此思虑周全,倒让我觉得陌生了。”
夙沧不服气地抽了抽鼻子:“我正是多愁的年纪,自然想的多些,只是讲出口的少罢了。”
(你讲的可不少……)
玄霄这么想着,心下却也有一半认同了她的自卖自夸。
的确,夙沧时不时就会作出些与她日常画风不符的艰深发言,玄霄迄今已耳闻目睹多次,但并不觉得有何异样。仿佛她一直便是如此,肚肠九曲十八弯,迷惑苦恼都藏在那些个死角褶子里头,掀出来给人看的只有一张乐呵呵的蠢脸。
那一回也是——
“……”
玄霄侧首,目光在她宽大的袖口上一扫而过,随即平视前方若无其事地道:“伤好些了。”
本是有意发问的,末了却又觉得尴尬,硬生生按住了那个上扬的尾音,听着平板无波倒像个陈述句。
“哦,是啊。”夙沧立时会意,大大方方地捋起了袖子给他看:“师弟你都问过好多次啦,放心,我从小皮糙肉厚,最不怕的就是这些跌打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