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我是卡列宁长官的秘书,弗拉基米尔·萨利尼科夫。”
叫做弗拉基米尔的年轻人按规矩亲吻了两位女士的手背。
这不是一个留人说话的好时机。
“请跟我来,弗拉基米尔先生。”安娜说。
“十分感谢您,夫人。”卡列宁的秘书表现的彬彬有礼,毫不僭越。
安娜带弗拉基米尔去了卡列宁的书房,后者找到了卡列宁需要的文件后就告辞了。
在弗拉基米尔离开后,李吉亚认为她也该离开了,但她还是激动的表示了她对弗拉基米尔的好感。
“噢!上帝啊,多漂亮的小伙子啊!”
尽管安娜有些好奇关于弗拉基米尔的那个尴尬的身份,但她还是决定暂时吞在肚子里,免得让李吉亚多想。
李吉亚·伊万诺夫伯爵夫人离开后,安娜准备去花园里走走。
“夫人,需要我陪您去吗?”尤妮娜问道。
安娜看了一眼尤妮娜,不过十七八岁,生了一张圆润的脸,五官不美,却也让人觉得舒服,最难得的是,话不多,做事也细心。
“我自己去走走就可以了。”安娜拒绝了尤妮娜的陪同。
她希望自己别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得应付别人,尽管,她现在自由的多。
花园里,虽然才下午三点,但难得的晴天。
树枝上挂满了簌簌的银条,把树枝压得很弯,早晨的时候不时地会有断裂的声音,管家科尔尼会起得很早,指挥仆人们把断裂的树枝清理好,卡列宁的宅邸被这位老管家管理的很好。
积雪很厚,但道路都被用粗盐清理好了。
鹅卵石铺就的路,还有大理石铺就的,方便行走又美观,不难想象盛夏的繁盛。
安娜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貂绒大衣,样式简单,但貂绒本身就华贵,过多的装饰不过是让它显得臃肿,一条宽边黑色丝绸被系成一个小巧的结,在胸前闪耀。
她把头发盘起来了,藏在温暖的帽子里。
凛冽的空气在她刚出来时,吸入胸腔中时,几乎打了个冷颤,但之后,却是久违的舒适。
她缓慢走着,开始想起前世。
也是那样一个雪天,刺目的鲜红,她和安宁失去了父母,不得不被送到外婆家里去。
她想起安宁握着她的手说:“我们是姐妹,是一辈子的,不能分开。”
但是这个世界,谁能陪谁一辈子呢?
安娜眨了一下眼睛,好像风里被带起的细小的雪花,飘散进她的瞳孔里面去了,让她有些泪意,但一抬头,却分明眉眼干净什么都没有。
“冷死了。”她咕哝了一句,然后放弃了剩下的后半程散步线路,原路回去了。
回到屋子里后,安娜把被浸湿了一点的丝绒短靴脱下来,交给一个女仆,让她清理干净,自己则是一头扎入了卡列宁的书房。
她现在谁都不想见,而卡列宁那冷冰冰的书房是最好的地方,连谢廖沙都不愿意过去那里。
她成功的让自己安静了一会儿,直到门锁突然咔哒一声。
安娜抬眼望去,眼神有些惫懒。
“你不舒服?”
卡列宁问道,又皱起了眉毛。
安娜不想搭理他,但理智又告诉她不能这么做,毕竟,卡列宁现在不是什么与她无关的陌生人,而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有点。”她略微笑了一下,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如果不舒服可以让她再独自一人待一会儿,她不介意被当成病号。
“我让科尔尼联系卡伦斯过来。”卡列宁给出了最理智的方案。
“别劳烦他过来了,我想我只需要早点休息就可以了。”安娜竭力平和的说这句话,免得让卡列宁感觉到有任何不耐烦的感情。
冷冰冰的书房令安娜的鼻尖有些红,她发现这具身体的主人也许有点鼻炎之类的,受冻后她的双眼就不受控制的有点泪眼朦胧了。
卡列宁犹豫了一下。
在他的认知里,一旦有什么不舒服,最好的就是看医生,就像人们遭遇了不公正应该求助于政府一样。
但他的妻子拒绝了,她以前不会这样的。
如果这是在政务中,遇到了不同的意见,卡列宁总是会下意识在脑子里思考出更多的备选方案说服别人同意他的意见,就算是对自己的妻子,他也经常这样做。
可现在有点不一样。
他看到了妻子那点细小的眼泪。
如果卡列宁不是那种不能见到女人小孩儿的人,他一定可以想出最为理智的说服方式,让他的妻子同意自己的想法。
遗憾的是,他是这种人,而他绝对不会让他的政敌知道这个。
卡列宁走到妻子的面前,他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在安娜措不及手的时候,把手放在她额头上试探了一下。
“我不是专业的,但我感觉还好。”卡列宁迟疑地说道。
他是一个喜欢精确的人,在他不擅长的领域,要他说出不包含虚伪的意见和判定,他并非很自信。
感受到自己话语里的迟疑后,卡列宁再次说,声音重新恢复冷静和迅速:“我依旧坚持最好让卡伦斯医生过来给你看一下。”
这下好多了,他喜欢说出最理智的建议和方法。
☆、第7章 chapter7
也许不舒服的时候有个人在你身边真的是很好。
“我只是不想生事,妥协或者示弱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一个细小的声音有力的反驳着。
安娜看着对方,一张小脸缩在毛茸茸的围脖里面,那令她看上去跟平常淡然自信的样子有点不一样,像是什么没有攻击力的小动物。
“如果那样可以让你安心的话。”安娜轻声说。
卡列宁望着她,皱眉思索了一下。
“好吧,如果晚上有什么不对劲我会坚持我的想法。”卡列宁说,决定退让了一步。
安娜松了口气。
为了让男人相信她真的并非生病到需要看医生,尽管晚餐没有什么胃口,她依旧坚持吃下了和平常差不多的食物。
虽然安娜在专心吃自己的食物,但她知道卡列宁在注视她,只是她决定装作不知道,一直到卡列宁放心的收回视线。
谢廖沙对于安娜躲藏的行为有些敏感,可从父亲关注母亲的表情看来,他猜测母亲也许不舒服了。
晚餐吃过后,谢廖沙去了母亲的卧室里。
“妈妈,您不舒服吗?”
“哦,只是一点点。”安娜眨了眨眼睛说。
“如果您觉得不舒服就要看医生,卡伦斯医生是个好医生,如果您怕吃药,他会给您一颗好吃的糖。”谢廖沙双手放在安娜的膝盖那里,半蹲着。
他似乎非常喜爱这个姿势,眼睛注视对方,是满满的依赖感。
安娜摸了摸谢廖沙的头发,微笑了一下。
“我会的。”
“恩,生病了不能忍着。”谢廖沙点点小脑袋,然后他起身。
“妈妈,您需要躺在床上去,今天我不需要您给我讲睡前故事了,我等会儿会给您讲《渔夫和金鱼的故事》。”
谢廖沙催促安娜去床上躺着。
这就是赶鸭子一样,而安娜毫无疑问就是那只心中装着千千结不那么老实的鸭子。
顺从吧,顺从这个扭扭怪,安娜对自己说。
当谢廖沙去拿故事书的时候,她换了衣服躺在被窝里。
谢廖沙也换好了衣服,穿着温暖的睡袍和毛绒拖鞋,头发卷卷的,一双蓝眼睛又大又明亮。
他爬上床铺,把自己妥当的安顿好,并且给安娜掖了掖被子,尽管手法稚嫩,却十分周到,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才七岁的孩子。
“您准备好了吗?妈妈。”谢廖沙问道,小胖手把书本摊开,翻到《渔夫和金鱼》那一页。
安娜瞅了一眼对方,看到那圆乎乎的下颚弧度才确信这的确是个七岁的孩子,而不是什么大人。
“是的。”她笑着回答。
白日里一些烦躁的情绪因为谢廖沙这番行为而得到了纾解。
谢廖沙清了清嗓子表示他们将要开始进行冒险了。
“有些幼稚,充满想象力,还有,是个小绅士。”安娜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做出评价。
谢廖沙的本意是要哄母亲入睡,但到后面,他自己却打起了瞌睡,他晃了晃脑袋。
“您困了吗?妈妈。”谢廖沙揉了揉眼睛问道。
“是的,我想我要睡觉了。”安娜低声说,在面对这个孩子的时候,几乎是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