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既定的事实不符合往日习惯,怀疑是一种本能,但她没有说出来,再一次证明卡列宁看人的眼观是颇不寻常的。
也许是无意识的,但那个人似乎将挺多有才能的人聚集到他身边了。
下午茶是覆盆子蛋糕,这会儿本还没有这些东西。
在茶点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谢廖沙今日的课程结束了。
他来到待客室这里,一眼就瞧见了他的母亲,以及有段时间没见到的安妮雅·谢苗诺维奇,还有,一位没见过的人。
“日安,少爷。”安妮雅·谢苗诺维奇说,叶莲娜也跟随着说道。
“日安,安妮雅·谢苗诺维奇,您身边的是谁呀?”谢廖沙好奇地问道。
“是我的侄女。”
谢廖沙走到安娜的身边,然后笑了一下:“我之前可从未听您说过哩,她长得超可爱的不是吗?”
安娜意外地看了一眼谢廖沙,而那个小姑娘已经有点脸红了。
“你叫什么呢?”谢廖沙问着小姑娘的名字,倒是一点都不怕生。
“叶莲娜·谢苗诺维奇,少爷。”
“你好啊,叶莲娜·谢苗诺维奇,我是谢尔盖·亚历克塞伊奇。”
“您好,少爷。”叶莲娜依旧如此称呼,谢廖沙也不强求。
安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然后她笑了一下,“你想先吃点覆盆子蛋糕吗?”
“我喜爱它们,妈妈。”谢廖沙快乐地说道。
他们吃了东西又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叶莲娜重新给谢廖沙量尺寸,安娜在一旁看着,当安妮雅·谢苗诺维奇询问她如此做是否可以的时候,她只说让她决定就可以了。
自然了,也许安娜对穿衣打扮是有自己的想法,但终究她不是一个裁缝,也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如果任何事都去掺一脚哪能都做得好。
最后她们给谢廖沙定了一些正装还有平时用得着的衣物。
“夫人,这些大概可以在一个礼拜后开始过来拿了。”
“好的,我到时候会派人过来的。”
安妮雅·谢苗诺维奇她们离开后,安娜来到谢廖沙的卧室,后者正在玩他的小火车。
“她们走了吗?”
“是的。”
安娜同谢廖沙一样坐在地毯上,后者正在摆弄小火车的头,嘟哝着:“它好像出了点问题。”
“要让人修理一下吗?”
“我想先试试。”谢廖沙说,依旧拧着小眉毛检查着小火车的头。
安娜看着谢廖沙卷卷的头发和眉宇间的一点拧起,觉得自己仿佛再看一个缩小版本的卡列宁,当然,卡列宁就算小时候也不会嘟嘴巴吧?
她想到这儿,然后问道:“你想同那个小姑娘做朋友吗?”
“叶莲娜·谢苗诺维奇吗?”谢廖沙问,眼睛已经暂时离开他的小火车了,因为卡列宁教导过他,当别人在和他说话的时候,一个有礼貌的人应该正视别人的眼睛以示尊重。
对陌生人如此,对亲人更应如此。
“是的。”
“恩,我自然是想的。”谢廖沙回答道,并且有一丝不理解,然后他试探性地问道,“我不可以吗?”
“不会,只是你不用一种更亲切的称呼喊她吗?”安娜佯作好奇地问道。
谢廖沙说:“可是妈妈,叶莲娜·谢苗诺维奇看上去已经满了十岁了,她并非我的亲姊妹,我若是同她太亲切了,这可不好。”
“所以,你是在‘避嫌’吗?”
谢廖沙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妈妈,我在维护一位女士的荣誉,父亲说这是一种‘绅士’精神。”
安娜笑了起来,问:“你父亲还教了你什么?”
“噢,妈妈,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我可不能什么都给你说。”谢廖沙弯弯眼睛。
安娜想象了一下那位一本正经的男人同自己儿子讲述“避嫌”这个事情,然后心里就乐了一下。
“妈妈,我刚才做的不错吧?”谢廖沙问道。
“什么?”
谢廖沙用一种有些责怪的娇憨语气说:“我像父亲一样,对别人介绍我的名字。”
谢尔盖·亚历克塞伊奇,如果不是今天被提出来,安娜都要忘了这个扭扭怪的大名。
“你做的很好,谢廖沙。”安娜如谢廖沙的意愿一样夸奖了他,后者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嘟哝,“以后我会成为比父亲更厉害的人,我会得到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勋章的。”
“为什么不是安德列·佩尔沃兹瓦尼勋章?”安娜问道,安德列·佩尔沃兹瓦尼勋章是比前者更高一级的勋章。
“安德列·佩尔沃兹瓦尼勋章?比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勋章更厉害吗?”
“是的,这中间还有一个弗拉基米尔勋章。”
“哦,那我得修改一下我的知识存储表。”谢廖沙点点头,然后笑道,“我之前还没学到这里呢,妈妈。”
“那现在你要把目标朝着安德列·佩尔沃兹瓦尼勋章努力吗?”
“不。”谢廖沙摇摇头,“我还是坚持让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勋章做我的目标。”
“为什么?”
“因为父亲说过,‘既定目标’是在综合评判下你最能达到的,父亲说做人要实际,过高的目标不会让人变得更好,反而会因为达不到而产生挫败的情绪。”谢廖沙学着卡列宁那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最后他又笑了一下,“父亲有时候总是对的。”
哎呀呀,瞧她发现了什么,在这个小斑比的内心里,原来藏着那么多对那个男人的崇敬啊!
安娜轻笑了一下,谢廖沙疑惑地歪歪头。
“没什么,谢廖沙,继续修理你的小火车吧。”
“我会的,如果之后我还是搞不定,我会向卡比东内奇求助,他是个厉害的人。”
安娜眨了下眼睛,她发现,就像卡列宁能把有才能的人聚集到他身边一样,谢廖沙似乎也天生具有这个本事,他总是友好和软乎乎的,并且似乎跟很多人都熟悉,就像是一个天生的社交高手。
安娜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扭扭怪,觉得幸好有卡列宁那样正经和严格的父亲,不然,也许十几年后,彼得堡又会多一个花花公子了。
后来谢廖沙自己确实没办法弄好,不过在向门房卡比东内奇求助后,他的小火车又被修理好了。
晚上卡列宁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他的秘书弗拉米基尔。
卡列宁说:“安娜,明日卡伦斯医生会带他的外甥过来一下。”
“卡伦斯医生的外甥?”
“是的,他刚刚结束学业不久,卡伦斯医生希望让他在彼得堡呆一段时间。”
弗拉米基尔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官,然后没做声。
“好的,我明白了,亚历克塞,明天我会接待他的。”
“如果他不介意,明日培特西举办的茶宴我会邀请他一同过去的。”
安娜知道卡列宁把这话说给她听大概是什么意思。很显然,卡列宁比较看重卡伦斯医生,一位刚毕业的年轻人,若想以后有所作为,在彼得堡多结识一些名流总是没错的。
也许卡伦斯医生自己并不在意这些,但显然,他也深知这一点,并且打算为他唯一的外甥做点能做的事情。
“如此甚好。”卡列宁点了点头,然后同弗拉米基尔去了他的书房,他们还有要事要商议。
第二天上午十点的时候,安娜见到了那位卡伦斯的外甥,叫做斯留丁的年轻人。
安娜原以为这种年轻人应该是一副精英装扮,随时随刻都像是准备赴宴一样的人,却没想到卡伦斯的外甥却是一个那么活泼的人。
“日安,夫人,我是斯留丁,卡伦斯医生是我的舅舅。”
“您好,斯留丁先生。”
在听到安娜称呼他为斯留丁先生之后,后者瞪大了那一双有些圆圆的棕色眼睛,然后露出一个有些惊奇的笑容,眉眼弯弯道:“如果可以的话,请直接称呼我为斯留丁就可以了,夫人,先生两个词总是让我觉得怪怪的。”
安娜内心稍微有些谨慎的看着这个有些自来熟的人,不过面上还是微笑道:“这不符合礼仪,斯留丁先生。”
斯留丁赫然道:“无意冒犯,我只是习惯了。”
“无妨,斯留丁先生,我想等会儿我们去培特西公爵夫人的宴会上时,您首先就得习惯这一点了,”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嘴角扬起说道,“欢迎来到彼得堡,斯留丁先生。”
“十分荣幸,夫人。”斯留丁也不扭捏,很快转换了一种模式。
卡伦斯医生毕竟也不是什么贫穷人家,将外甥送去名校读书,该有的礼节自然也是都会的,只是这位年轻人似乎的确是有一点反骨的,若没有人约束他,他就随着性子来了,比如,在看到谢廖沙的第一眼,他就愉快的告诉后者:“我有一个很棒的礼物要送给你,谢廖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