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次,似乎是有什么不一样的,不止是因为那种仿佛要将人撕开的震感持续时间特别长,更有经验的人就会知道,这不是一次短暂性的地震。
小栗卷看见气质超然的秘书姐姐吓得花容失色,四周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尖叫,秘书姐姐拉起她的手腕就往外跑。
晃动的电灯、嘎吱作响的桌椅柜子被她们甩到身后,但迎接她们的却是来到走廊之后鲜明的天旋地转。那钢筋和木材做成的扶手左摇右摆似乎是在向他们示威。那即将腐朽的窗棂叮咚作响随,张牙舞爪像是在嘲讽人类的渺小无知。奔跑的小栗卷只是有一种错觉,仿佛只要她停下脚步,就一定会被黑暗吞噬!
明明只是三楼,明明不过几十级台阶,但对小栗卷来说,短短几步却是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路。
明明只是五秒,明明不过一眨眼时间,对小栗卷来说,却是岁月里最不愿意再回想的苦难光阴。
伴随着尖叫声与崩塌声,人们不需要任何牵引,也不需要任何约定,所有在危楼里的所有人都来到了这个小院,因为这里是最开阔平坦的安全地带。只是,惊魂未定的人们相视而泣,在这个地动不止心亦无法平静的日子,时间仿佛停在了十四点四十六分这一刻。
废旧木材搭建的仓库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那是摧枯拉朽的剧变之音,这是县城的灾难,只是那个时候他们却不知道,这也将会是全日本的灾难。
终于跑到开阔地带的小栗卷稍微喘了口气,但下一秒她就看到,身后那摇摇欲坠的广告牌已经朝她砸过来。她用尽全身力气跑出去,在后脚跟刚刚落地的那一个瞬间,巨大的广告牌已然崩塌。
先前安静的小院几乎变成了废墟,只要那栋年岁悠久的办公楼在动荡中屹立不倒。惊魂未定的小栗卷静静地看着刚不小心被砸到的脚踝,眼泪不由自主就流了出来。痛吗?脚踝是痛的吧,但心更痛。
她想,她大概这辈子都不想有人问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就在刚刚,她差点就和死神打了个照面!她想了很多很多。
从来没有觉得,就是跑腿这样的生活,也是莫大的幸运。
从来没有觉得,能像哥哥和优姐一样争执也是一种幸运。
从来没有觉得,可以因为收到别人的告白而尴尬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从来也没有觉得,能在有生之年喜欢着某个人并向他表明心意,就已经生而无怨死而无憾了。
果然,到现在为止,她还是喜欢着斗真酱的吧。只是,现在并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现在的小栗卷很想打电话,给许许多多的人,她很想知道别处的情况,她不知道东京有没有震感,也不知道哪里的情况最严重。
她想打给爸爸妈妈和两位哥哥,问问他们是不是平安,如果他们都很好,那她一定要告诉他们能和他们成为一家人真是太好了。
她想打给松本润,告诉他能够和他一直吵到二十岁真是太好了。
她想打给细田学长,将一直以来没说完的感谢全都告诉他。
她想打给山田亲太郎,告诉他如果真的要跟别人私奔就一定别奔去经常地震的地方。她还想打给班花铃木,坦白自己其实是红担不是黄担……
只是,那个可以拨出这些号码的手机现在就静静地被压在广告牌塌下来的废墟旁边。余震无歇无止,没有人会允许她冲过去拿回自己的东西。
背过身去的小栗卷顿时泪如雨下。她忽然就很后悔,有些事为什么没有早点完成呢。
小栗旬捧着礼服从更衣室急匆匆跑出来:“是不是地震了?”下一秒,他就收获到了生田斗真的会心一击。
“新闻上说震源好像是宫城附近,如果我没记错,小卷今天跟教授一起去福岛,那里离震中很近。”
生田斗真没有说完,但小栗旬已经明白了什么。他拿过电话拼命地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但回应他的,只有漫长的无结果的等待音。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周的两更已经完成,其实一直都在计划内的就是这章大地震。因为自己也亲身经历过,所以写这里的时候特别有感触,在那种情况下,其实真的,很容易伤感,也很容易想通很多事,当然,更容易的是感动。本周三更任务顺利完成哈哈哈,星期三和星期四元嘉都是满课,但是会尽量努力还来一更的!
☆、65 得友至此,夫复何求
新闻上关于地震的报道已经铺天盖地,全世界都知道东日本发生了大地震并且引发了大海啸,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再试礼服、办婚礼的小栗旬正因找不到妹妹焦头烂额,但他又不能在父母面前表现出自己很担心的样子。
幸好生田斗真陪着他一起回的家,父母在询问小卷的情况时,生田斗真并不算撒谎地表示,在地震时还和小卷通话了,父母放下了一半的心,但还是表达了希望女儿早点回来的愿望。
知情的小栗旬不敢将联系不上小卷的事告诉父母,所以只好自己下决心去找妹妹。
可是,理智的旁观者都很清楚,他目前正在和山田优准备婚礼的事情,而且又有很多拍摄任务,如果说走就走,不仅工作耽误了,就连山田家那边也会不开心。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山田优成为了第一时间赶到小栗家关心妹子情况的人。
她开门见山就问了小卷的情况,于是小栗旬将刚才对父母的那一套说辞又重复了一遍。山田优一眼就看出来他的着急,但当着父母亲的面也没有拆穿他。
只是,她忽然非常郑重地说,经过慎重的考虑,她们家人都认为婚礼应该延期举行,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这次地震,国民正在对抗天灾的时候,身为公众人物的他们却大办婚宴,确实不太合适。
没想到这个想法跟小栗家一拍即合,小栗家双亲也就留下山田优,并通知了山田家的家人,打算一起商量一下延期的事情。
毕竟,这一个月以来,他们两家都做了不少准备工作,有些活动不得不现在进行终止,包括喜帖的印制等等也都得第一时间去处理,更重要的是,延期延到什么时候两家人也需要进一步讨论。
可是,小栗旬比他们所有人都更要着急。
因为只有他知道,其实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法确定妹妹是否安全。
但这边同样也是非常重要的大事……
怎么办,怪只怪刚刚一开始就没对父母说实话。可是那样的情形下,他如果真的说出实话,父母怕是会受到非常大的惊吓吧。
这样的家庭会议场合显然不适合生田斗真,所以他礼貌地朝小栗家的人打了招呼就要告辞。
“我送你!”小栗旬顶着家人别有深意的目光仍坚持要将经常来家里做客的老熟人生田斗真送到门口。
他看得出来母亲非常不理解他为什么撇下未婚妻却要去送好兄弟,但幸好山田优帮着说了一句“礼服那边的处理工作就拜托了”,母亲这才终于不再那么一脸严肃了。
今年的春天来得有些晚,时候已经三月,吹在脸上的春风不仅没有温暖,反而像凌冽的刀片一样刺骨。站在屋门口的两个大男人迎着寒风,两两相望,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苍凉与悲壮。
是生田斗真的笑容率先打破了此刻的沉重,温暖了这个阴霾的初春。
“刚才回来的时候我和学校联系过了,他们说教授今天一直待在日光还没出发去福岛,你别太担心了。”
“我会找到她的,”他说,“你就放心吧。”
懒懒倚着门框的小栗旬终于露出了笑容:“我知道你会的。”
得友至此,夫复何求。
他轻拍好友的肩膀:“路上小心,还有,谢谢!”
生田斗真只是朝他做了一个嫌弃的鬼脸,默默无声地就走向了他们共同的期待。
躺在医院的小栗卷同学仍在挂念那台不幸落在废墟里的手机,尽管博物馆的工作人员称,倒塌的储物仓必定会在之后进行清理。
但是,她怎么知道这个之后要之到什么后面啊!
刚才电话还没打完就挂了,东京都的两位哥哥该担心了。
还有,影印本还在她手里,教授怎么也不来问她要去做研究?
刚才在新闻里看到了地震的报道,家里的父母亲肯定也知道这边地震的事情了吧,他们如果打不通她电话那得多担心啊!
更重要的是,她只是被广告牌砸了一下脚,伤口恰好需要缝几针、周围肿得有一点点高、疼得稍微有点厉害而已!针都已经缝了,回去躺躺养几天就能拆线的事情,至于还住个院吗?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对她是不是优待得太夸张了?他们是不是弄错了,她并不是这次调查的主要研究者啊,她需不需要告诉他们一声?
而且、而且,看电视新闻上的报道,本次地震有那么多地方受灾,有那么多民众受伤,她这样的小伤真的有必要占用宝贵的医疗资源吗?她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相信任何一个正常人肯定都不希望住在医院里,小栗卷同学也不例外,她真的觉得,自己的腿脚只是暂时不太方便,没必要小题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