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坐在这里的人,可是却好像完全不存在在这个世界里一样。其实,我好几次都怀疑过你是不是真人,所以后来才会想来确认一下。
本来只是想这样而已,但是接触了之后,就忽然发现大概不能让你一个人。放开手的话,你会死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种感觉……”
在他的声音下,我阖上了眼。闭着的眼睛总是很容易睡着,这一次,我更是轻易地就陷入了睡眠之中。
只是,在彻底地失去自己的意识之前,我的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了那与他的故事一同结束的童话,童话里那只孤独的狐狸对着来旅行的小王子说:“我的生活很单调。我捕捉鸡,而人又捕捉我。所有的鸡全都一样,所有的人也全都一样。因此,我感到有些厌烦了。但是,如果你要是驯服了我,我的生活就一定会是欢快的。我会辨认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脚步声。其他的脚步声会使我躲到地下去,而你的脚步声就会象音乐一样让我从洞里走出来。再说,你看!你看到那边的麦田没有?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来说,一点用也没有。我对麦田无动于衷。而这,真使人扫兴。但是,你有着金黄色的头发。那么,一旦你驯服了我,这就会十分美妙。麦子,是金黄色的,它就会使我想起你。而且,我甚至会喜欢那风吹麦浪的声音……”
我的记忆力很好,好到能够让我将书上的话一句不落地记下来,只是也就仅此而已,书上的许多东西我都无法理解,之前所说的父母的爱是这样,小狐狸所说的驯服也是这样。被人驯服后的生活会是欢快的吗?为什么会这样呢?如何又才是欢快呢?所谓的驯服,究竟又是什么呢?我对于小狐狸所说的后半段话充满了疑问,但是却对前半段话心心相惜。
和我过着一样生活的小狐狸觉得驯服是它这样生活的解脱,那么对于我来讲或许也是一样的吧。
我忽然这么想。
在昏睡过去前的最后一秒,我的脑子里响起了小狐狸之后对小王子的请求。
“请驯服我吧。”小狐狸如是说。
☆、他的眼泪
那一天之后,随意往来的男孩开始规律地出现在房间的那扇窗户上,每隔一天的早晨,他有时候会摘下那树上的水果洗干净给我做早上的点心,有时候是从别处摘得果子……每一次,他都会带着些什么,不一定每次都是吃的,有的时候也会是路边开的漂亮的那些我从未见过的野花。
早上起来,微凉的风吹得我禁不住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上次病倒之后,我的身体就一直没有好起来,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一年三百六十天里,我几乎数不出有哪些天我的身体是完全健健康康的。
端着早餐进来的侍女听见我的咳嗽声走到窗户前准备将窗户关上时,我叫住了她,“不要把窗户关上。”
她皱了皱眉,脸上有几分不赞同,“可是米娅小姐您正在生病中……”
“不要把窗户关上。”
她愣了一下,最终将手收了回来。
“米娅小姐,请早些做好准备,辛西娅夫人很快就要到了。”那位侍女走到我身边,语气平淡。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依旧敞开着的窗户。那个女人每隔几个月便会来这边的宅邸一趟,倒不是因为我,只是她来,我就必须得要前去向她问好。
以前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这次我却十分的烦躁。
侍女离开后,我在房间中独自等待了两个小时,最终,在侍女的催促下,起身离开了这个房间。房间外面是一条幽深的走廊,虽然在这住的三年间我走出这个房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我却依旧记得这条走廊,十分的清晰,像是隧道一样足有几百米长的走廊,没有一扇窗户,没有一扇门,只有昏黄的烛光攀附着墙面颤颤巍巍地蚕食着自己的生命。
走廊的尽头是一道铁门,铁门外有着两张铁床,是给看守这里的侍卫休息用的。这不是用来防止我逃跑的,他们从来不会害怕我逃跑,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接近到我所住的地方。
进入密道之中又走了许久,那个侍女推开一道门,将我带到了庄园的一个房间之中,“米娅小姐,请在这里等着,辛西娅夫人等会就会来的。”然后她便离开了房间。
片刻之后,穿着华服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走到我的面前,俯视着我,“怎么了,连基本的礼仪都忘了吗。”
我屈膝,“安好,母亲大人。”
“闭嘴!真是让人恶心,我不是你的母亲。”‘刷’的一声,华美的折扇在她手中展开,她遮着自己的下半张脸,像是要阻止自己呼吸进什么肮脏的东西,“你跟你那个肮脏的母亲长的越来越像了。让我看着真是反胃。”
我沉默着,正准备站直身时,她冷声说道:“我叫你起来了吗?一个屈膝礼也做的这么难看,真不知道你究竟从你的礼仪老师那里学了些什么,继续!”我只好保持着半蹲的姿态。
她矜持地端坐在一张沙发上,我低垂着脑袋,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看见她裙摆上缀着的宝石,我觉得那并不如他带来给我的河边的那些被河水冲刷成圆滑的五彩石头好看。
“你的身上已经流着罪恶的血液,再没有得体的举止,我们如何能将你送的出手。”她的声音有些尖锐,即便她已经用着贵族那悠扬的语调说话,依然掩盖不了那像是寒刀一般让人不适的锋利,“若不是你还有日后作为联姻的道具这点价值,你早就该被丢到大街上了。所以你最好不要将自己这点价值都抹去了。”
“说到底,你本来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降生在这个世上。”她冷笑了一声,继而说道:“你的母亲,你的……”语气中泄露了几分不齿和讽刺,“父亲,亦或者是你名义上的父亲,都没有人想要你活在这个世上。”
她轻飘飘的语气中是无法掩饰的恨意。每一次她来,都会毫不厌烦地将这些事实一遍又一遍地在我面前说起,将她那愤怒与恨意摊开在我的面前。只是那憎恨与愤怒我始终没弄明白是对谁的。她是恨我?还是我那血脉上的母亲?亦或是那个血脉上的父亲?
见我不为所动的样子,她厉声道:“我最厌恶你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已经无耻到了这样的境界吗?明明自己的出生逼得自己的父母自杀,带着这样的罪孽你竟然还能如此心安理得的活着!”
我看着她那放在扶手上的手紧紧地抓住了那扶手,指尖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泛出了青白色,我抬起头,看着那与我有着几分相似的此刻满是怒火的脸。
“不,你怎么能说是活着。”冷静下来,她笑了一声,嘲讽地说:“你只是具尸体而已。也对,一具尸体,怎么可能会有罪恶感,会有羞耻心呢?”她看着我的视线的确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我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倒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因为我已经快要坚持不住这个姿势,她也注意到了我的吃力,杯底摩擦瓷碟的声音传来,她喝了口茶,“怎么了,这样就已经坚持不住了吗?这可怎么能行呢,你的母亲可是当年名动全国的贵女,我那高贵的长姐——不好好努力,怎么能配的上她那哥雅之花的名号呢?”她笑了起来。
那笑声让我想起了夜里窗外传来的缠绕在我脖颈的寒意。
到了中午的时候,我的腿脚几乎已经使不上力,手中的汗水浸的手心那因为坚持不住而受的戒尺伤痕有些火辣,拖着虚软的身体,我再次走过那长长的漆黑的走廊,一步一步地,虚空之中回荡的脚步声恍若发条转动时僵硬的‘咔嗒’声。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之中。
侍女拿来了药水要替我的手掌上药时,我听见了树枝晃动的声音。
我捏住药瓶,让那侍女离开。随后,我走到窗边,向外看去,但是什么也没看见,只是风吹动了树枝罢了。我傻站了一会儿,准备转身走开,却看见了窗户旁的木桌上放着一颗新鲜的果子。拿上那红艳的水果,我坐在平日里的那张沙发上,捧着它慢慢地啃起来。手掌的痛意袭来,攥紧了我的心脏,让我觉得每一下心的跳动都带上了些许的揪痛。甚至有些呼吸不过来。
有那么痛的吗?
我摊开自己的手掌看着,不解。
第二日,他来了,让我十分的惊讶,因为他本不该是今天来的。他熟练地跳进房间,拍了拍身上的树叶,看见我,说:“早上好米娅。”
“……早上好。”
“真好,你今天在,还怕今天又白跑一趟。”他向我走近,低着头看我,一双眼睛总是含着星光,“你昨天去哪了?我昨天来了,等了你一会,本来想再等久一点的,但是怕会有人过来。”他挠着脑袋解释着说,然后他又问,“你看见我给你带的水果没?”
我点头,然后想了想,告诉他,“很甜。”
他笑了,嘴角上扬,“那就好。欸?你在练字吗?”他看着我面前已经写满了的字问。
“嗯。”
“家庭作业吗?”
“嗯。”
“你的字可真漂亮。”拿起一张纸,他赞美地说:“比我的字好看多了。”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后才递回给我,“还你,你得写多少——你的手怎么了?!”问着的话截然而止,他抓住我去接练习纸的手的腕处,那双好看的眼睛睁得极大,他一脸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