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吟了一番:“既然如此多有不便,你倒是可以让家中的妹妹来看望你。等明日我让贵妃给你一道牌子,你把家人招进宫即可。荣国府的老夫人朕也有一段时日未见了。”
贾元春神色游移,张了张嘴唇,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最终却扬起了微笑,朝皇帝感激地点了点头。皇帝顺势揽了她到怀里,贾元春亦放松了身体,轻轻依偎着他,静默不语。她知道皇帝最喜欢她的柔顺和知进度,他喜欢什么样,她就会把自己变成什么样。进宫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任性的资本。
中秋节,皇后高家因年初的事一直闭门谢客,这次自然没有收到来自皇宫御赐的月饼,反而是周贵妃娘家和贤德妃娘家荣国府得了这份殊荣。周贵妃也就罢了,贾元春这几日却是引得后宫人人侧目,犹如被架在火上一顿猛烤,她便借故说染了小恙,锁了宫殿躺了几日,这才得了几分清净。如今病了,皇帝也不嫌弃,仍来探视她,见得皇帝如此情真意切,贾元春有时也会忍不住怀疑自己太多心了。
在贾元春看不见的角度,皇帝目光深沉望不见底。
宫女宦官们服侍了两位主子更衣沐浴,此后自是被翻红浪,春宵帐暖,一番旖旎奢靡。
贾元春带着心底的一丝愁虑不安地入睡了,皇帝却睁开双眼,眼中精光摄人,起了身,带着夏太监又回到了乾清宫。夏太监心底暗暗叫苦,主子又要熬夜办公,他这老胳膊老腿怎么也得跟上啊!
第24章
宫里赐予北静王府的月饼,水溶一个都没尝到,全部被老王妃供在佛堂里。虽然他对月饼并不感兴趣,但祖母一副“你要乖乖,不要趁我不注意偷吃月饼”的眼神真的很诡异。
他小时候逃课被父亲教训,在佛堂罚跪了一天,因为不能吃东西,肚子又太饿了,他忍不住吃了供在佛堂里的饼和果子。当父母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惊讶的眼神几乎让他想钻到地底下藏起来,而祖母只笑呵呵地摸着他的头说:“这是佛祖的旨意呢,我们家溶儿可是佛祖跟前的童子,佛祖舍不得让他饿肚子!”
父亲当时只好无奈地把他放出佛堂,又找了相熟的大夫替水溶诊治,生怕唯一的独苗、宝贝儿子吃坏了肠胃。所幸,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水溶嘴角一弯,脸上浮现隐隐的笑意。转瞬想到今年中秋节又是和祖母两人冷冷清清地度过,他脸上的笑意便消失地无影无踪。月圆之下,拜月之时,祖母落寞孤寂的背影深深印在他脑海之中,挥散不去。虽然祖母一直不曾过问他在外的事情,但她应该心底都有数了。两人目光每每对视,水溶总忍不住落荒而逃。他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孤臣的道路,这条路会越来越难走。
那天晚上,祖母最终没有说让他放弃的话,只是拍着他的胳膊语重心长地说:“祖母现在就想看一眼我的曾孙子,看完了,我就能安心闭眼了,可以下去见老头子和你父母了,”她的脸上老泪纵横,“你不要步你父亲的后尘,这个北静王府要败就让它败了,从来‘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你不要强求啊,孩子!”老王妃忍不住一阵内心悲痛,浑浊的泪水迷糊了双眼,眼神却沉重得让水溶接不住。
水溶想不起自己当时脸上的表情了,大概笑得比哭还难看吧,他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祖母的。
过了一夜,事情便翻了过去,老王妃睡醒第一句话便是问孙子:“乖孙,我放在佛堂的月饼,你没动过吧?”
水溶哭笑不得地安慰老人家:“祖母你就是借孙儿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动了祖母的东西。”
老王妃乜斜了他一眼,脸上一哂:“你年纪小不懂,那可是皇家月饼,动不得,动不得……”
水靖进来问道:“少爷,这会要传早膳吗?”
水溶回头朝他轻轻颔首。水靖手朝身后一挥,就有丫鬟们上前摆碗筷。水溶拉着老王妃落座,捏起银筷子递给她,扫了一眼席面,夹了个水晶虾饺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祖母,早上有您最爱吃的虾饺,您尝尝看。”
“别忙了,祖母还能动弹,吃了饭你去忙你的事吧。”老王妃慈爱地笑道。
水溶微微摇了摇头:“孙儿今天不忙。”
他温和而又固执地看着老王妃,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老王妃无奈一笑,顺从地夹起虾饺放入嘴中,一边吃一边赞叹道:“好吃,厨房老沈的手艺数十年如一日,一点都没变。”
“主子,您这是夸他还是嫌弃他呢,老沈听了这话可该哭了。”水靖站在他们身后,插科打诨道。
水溶抬眸看他:“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也下去吃饭吧。”
水靖垂下眼帘,束手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水溶陪着祖母有说有笑地吃了一顿早餐,老王妃嘴里说着不要人陪,但是孙子特意留下来,她就乐得一早上合不拢嘴。
老小孩,老小孩,人老了,就变成孩子了,变成需要家人陪伴的孩子了。
此刻荣国府里,晴雯的心情也是苦逼的。因为她接到了S007发布的第二个隐藏任务:请宿主帮助好基友石榴摆脱封建包办婚姻。任务奖励暂时隐藏,不可见。
也是巧了,这天早起,袭人便不大舒服。她强撑着给宝玉更衣,伺候他洗漱用膳,不一会儿脸就更加白了起来,整个人也有气无力的。
秋纹关切地问她:“你昨夜是不是着凉了?”
袭人蹙着眉头,用手揉了几下额头:“可能昨夜天热,我开了窗户,后来没有关上,兴许吹了点风。我没有大碍,休息一会就好。”
贾宝玉听了这话,急道:“袭人姐姐,你快回去躺着,茜雪,你领了她回屋。”
“袭人姐姐你去休息吧,这还有这么多人,难道你还怕我们都是笨手粗脚的不成。这里就我一个笨人,麝月、秋纹可都是伶俐的。”晴雯接了袭人手中的荷包给贾宝玉挂在腰间,一边笑嘻嘻地插话道。
袭人推脱不过众人的盛意,只好回去躺着。晴雯接了袭人的工作,和麝月两人将贾宝玉送到二门处,那里自然有小厮接了他去西席那里上课。
来接人的小厮除了茗烟,打头的便是李贵。晴雯趁着众人没注意她,悄悄地打量了两眼李贵。相貌倒也不坏,眉清目秀,行动之间也很稳妥,真看不出竟然是李嬷嬷那个不着调的婆子的亲生儿子。
李贵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接了麝月手中的书袋,退开了几步,轻声道谢:“劳烦两位姑娘了,宝二爷就交给小的们。”
李贵往前走了几步,见贾宝玉还在原地磨蹭,回头耐心地哄他道:“二爷,再不赶紧,误了时辰,老先生要打手板的。”
贾宝玉后脖子缩了一下,似乎想起老先生的威严,颇有几分忌惮,这才讪讪地跟了上前,往外院走去。
李贵在他身后两步远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一行人渐渐走远了。
这个李贵看起来,好像也不算太差,而且晴雯在他身上也没有感觉到任何恶意。晴雯摸着下巴暗忖,虽然系统发布了隐藏任务,但是她对自己的行动还是十分谨慎的,单看她这几年的生活就知道了,除非必要,她是轻易不会去改变任何人的人生轨迹。
过后,晴雯不着痕迹地找了几个丫头婆子打听了李家的消息,这才拿出笔墨,把自己这段日子探听的消息都写了下来,写完装进信封里封好。等吴贵来看她时,便把信给了他,让他转交给石榴。
石榴和家里闹了一场,过后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心里有些后悔又拉不下脸,看了晴雯的信后,她更是心焦。自家人知自家事,石榴自知她对嫂子心里有成见,所以只要从她嘴里出来的话,石榴都不愿意相信。其实这么多年,她嫂子为这个家默默地操劳了许久,她娘病重的时候,也是她嫂子守在床前,把屎把尿的伺候到她娘过世。
等她哥哥说,那家人要带着儿子上门拜访时,石榴便松了口,愿意去见一面。
这两家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礼节也没那么多,当下,双方都看了对方一眼,心里起码第一印象是满意的。石榴这会心头的气才全消了下去,等人走了,她嫂子打趣道:“这会,不跟嫂子甩脸色啦?”
石榴脸上瞬间飞红,一揉帕子扭身便躲进屋里。屋外传来哥哥嫂嫂的说笑声,石榴脸上越发烧起来,连耳朵和脖子都通红通红的,躲了半天,才不再觉得臊得慌,敢走出屋了。
很快,两家人便定下了亲事,为了表示对这门亲事的看重,男方家特意在纳采礼里添加了活羊和一对大雁。石榴一家人都对亲家的识大体感到满意。吴贵提着几个红面团,上门告诉了晴雯这个喜讯,晴雯心里直替石榴欢喜。
“石榴捎话让你过几天去看她,她要好好谢谢你这半个媒人。”吴贵捎了口信,便急急走了,他在厨房里事情还挺多,这会也是趁着采买的时辰出门的。
晴雯脸上带笑,乐滋滋地回了院子,麝月一向同她要好,便问她什么事情高兴,她也只是笑而不语。麝月恨得捶了她几下,一会两人又挨在一起头对头地做针线活,亲热得像对双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