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我爱那潭水,便非要在阴阙修炼。
可抬头瞅见慕容白一身白衣,端坐于石台之上,在荧荧烛火的辉映之下,如玉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也好似闪动着光芒。
那时我便想,不知这厮立于碧水之上,又是怎样的一副美态。
因此之后我便同他相商,不然每周一三五我在阴阙,二四六我在阳阙,大家经常换换地方,有助于更好的吸收日月精华嘛!
在这种小事上,慕容白是从来不同我计较的。
可是什么,你竟然问我,星期天怎么分配?
单休已经很痛苦了好不好!?
我平素很羡慕镇上的那些慕丝,羡慕她们可以把对慕容白的心意堂而皇之的挂在脸上。
可世间万物总是公平。
虽然我因为祖训不能坦诚心意,却可光明正大的日日同慕容白相见。
一三五看他在烛光之上飘渺不似凡人,二四六看他在碧水之上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周日随机。
慕容白天生一副好皮囊,在打坐之时更有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仙人气质。。
这种禁欲之感倒更让人生出一种想要将其扑倒亵玩之冲动。
好在那些慕丝并不能见到此情此景,要不然,恐怕就不止单单叫嚷着要给他生猴子了。
由此也可见,本姑娘十年如一日的隐忍,定力多么深厚。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在想,也不知慕容白一个人在石洞里现在会是在打坐,还是在案前看书。
几个时辰不见,还怪想他的。
我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走到了洞口,顺着石道往前,我看到了慕容白。
他正站在水中央的石台上,微微附身,盯着水面。
我见他神色郁郁,有些不安,往前迈了几步,叫道:“慕容白。”
他听到我的声音,转过身来。
“你回来了。”他看着我,同平素一样,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我上下打量他,此刻看他,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倒好像是我刚才出现了幻觉。
可我恪守本分,既然是他的守护人,那么他身上的所有小事,都必须当成大事来对待。
“你刚才怎么了?”我问道。
慕容白静静的看着我,反问:“我刚才怎么了?”
“我这不问你呢吗?”我急道,“你自己怎么了你自己不知道啊?”
慕容白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我没怎么。”
“是不是上一次的旧伤又复发了?”我隔着水面,站在石道上看他,只恨石凳太小,站不了两个人,只能这么焦急的远远的看着,“你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
慕容白重新抬眸,凉凉的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把我给看凉了,那些焦急,也淡却了一些。
我清咳一声:“你看你这人,咱们俩之间,还分什么男女之别,不都是为了这天下万物苍生嘛!”
哼,我才不承认我就是想要看他的肉体虽然我已经被他给看穿了。
慕容白轻轻一跃,跃到了我身边。
“我没事,”他又答了一句,便朝书案走去,一边走,一边又说,“不过刚才在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被吸引住了而已。”
“你……”我膛目结舌的看着他,“你还是不是慕容白了,你这是被王大锤给上身了吗?”
慕容白头也没回:“平日里总听你说起他,想来对他很是欣赏。”
“我欣赏他?你别逗了。”我跟上他的脚步,“他除了能变变花,给咱们装饰一下居所,还能干嘛啊。”
慕容白说:“变花是个好技能。”
这一点我倒也承认。
我回头看了一眼太极图对岸的那株桃树,上头的桃花隐隐有要谢顶的趋势,看样子明日还得要王大锤过来帮个忙。
我打定注意,便收回目光,再去看慕容白。
却见他同我一样,盯着那株桃树出神。
“我就变不出桃花。”他突然说道。
“你要变桃花做什么,”我不以为然,“你会打妖怪就行了。”
“打妖怪……”慕容白默默的念着这三个字,语气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
我以为他还要说什么,等了半天,却也不见下文。
想到刚才的情景,还是不安,便又小声的问他:“喂,你真的没事吧?”
慕容白侧过头来看我:“上一次受伤,都是几个月以前的事了。”
也是……
石牛镇在慕容家的管制下渐有威名,敢来骚扰的妖物并不多见。
然而近来几次,慕容白却多多少少都受了一些伤。
他也算是天资卓绝,幼时降妖,都未见失手,何以长大以后,却频频受伤。
是妖物越来越强大了吗?
并不是。
这缘由我当然清楚,降魔者年龄越大,那诅咒也就越强,身体也……逐渐的难以负荷。
“慕容白,”我看着他,虽是例行一问,每次问,心里却都会慌张,“你的心魔……出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第五章
“没有。”慕容白回答我。
目光之坦然,语气之笃定叫我安下心来。
“没有就好。”我松了一口气,“那吃饼吧。小美叫我给你带了饼。”
“又吃饼?”慕容白皱起眉来。
“别挑食。”我把背后竹筐放在案上,将里头的食物一件一件的拿了出来,“还有乡亲父老给水果,饭后可以补充一点维C。”
“……”慕容白乖乖的拿起烧饼。
是夜,我做梦梦见了两个妖怪。
女妖有犄角,男妖有獠牙。
我梦见他们俩到镇上来,掠夺了不少的果蔬和肉类。
我从梦中惊醒,坐起身子,大口喘着粗气。
年幼时父亲总说我没有天分,卜卦不灵,画符十张也成不了一张。
可秦氏历代,能在妖怪到来之前便做梦预测,百人之中,未必有一。
今夜令我惊醒的,不是妖怪,而是这越来越清晰的梦境。
早年我在梦境之中只能窥见一个两个模糊的影子,眼下却是连那妖怪要做什么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慕容白日渐衰落,我却日益精进。
此消彼长,也不知当中又有什么渊源联系。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起今日石台上的慕容白,又不安起来。
心魔……
我不知道慕容白是否会向我隐瞒。
然,若真有心魔作祟,他来向我坦诚,我大概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心魔折磨至死……
诅咒太强,不能违抗。
秦家守护慕容家,其实也是看守。
倘若降魔者堕入魔道,为避免大祸,守护人需将其亲手斩杀。
我手脚愈加的冰冷。
不由的去设想最坏的局面,假若有一天慕容白堕入魔道,我是否真能遵从祖训,亲手结束他的性命。
我,下得去那个手吗?
为了天下苍生……
我咬了咬牙,就算再不舍得,也须得遵从祖训才是。
想到这里,心中有些酸涩。
想我和慕容白,或许他有意瞒我,我也有意心安,两个人都在欺骗对方罢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又有些不甘。
不可能,慕容白是不可能有心魔的。
这些年来我日日陪伴,悉心照顾,纵然没有把他培养成一个乐观向上的温暖少年,也总归不会是个人格分裂吧。
一个人坐着就是容易胡思乱想。
我干脆掀了被,朝楼下走去。
慕容白有他的桌案,我自然也有我的。
我的桌案,就在那株桃花树下。
石洞阴冷,我平时会让王大锤变些鲜花来装饰。
众花之中,我最爱桃花,因此干脆找来树干,又让王大锤令花盛开,再辅以符咒,这些桃花,便可以绽放三个月而不散。
三月之期将之,树上桃花已经散了大半,桌案之上,满是粉色的桃花花瓣。
我拂开花瓣,在案前坐下。
取了案上黄纸,又拿笔蘸了蘸朱砂。
心想慕容白法力渐弱,须得多制些符咒助他一臂之力才是。
我心中默念咒语,任笔尖在黄纸上游走。
制符甚费灵力,我感觉周身有汗冒出,却不敢中断拭汗,悬着手臂下笔描出最后一步,黄纸上一道白光转瞬即逝。
我心中一喜,这张符咒,便算是完成了。
将符咒提在手里,我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倘若父亲见我如今这般,也不知会不会转口夸上几句。
我早不是先前那个画符十张也成不了一张的幼女了。
得意了一阵,我将制好的火咒放在一边,重新拿了一张黄纸,这一回,打算制一张定身咒。
冷不防耳边却传来了慕容白的声音:“明天……会有妖物来犯吗?”
“啊!”我被他吓了一大跳,手一抖朱砂也洒在黄纸上。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扭头瞪他。
“刚来……”他见我这般,竟笑了。
“吓死我了,”我翻了个白眼,摸了摸胸口,“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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