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家夫人,正在花厅等着大姑娘呢。”陈叔面色凝重。作为林家曾经的二管家,陈叔见过不少事,因此一见张家夫人等人的面色,就料到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再者,对方登门来找大姑娘,大姑娘又与张家三公子有婚约……
陈叔想到了最坏处。
林青筠倒是没想到那些,只觉得张家夫人突然来了京城有些奇怪。
待入了花厅,果然见张家夫人与两位张家嫂子在座,连忙快走几步上前施礼:“青筠不知张伯母与两位嫂嫂来了京城,不曾远迎,望乞恕罪。”
“快起来,都不是外人,何须如此多礼。”张夫人将近五十的人,面相慈和,说话温柔,待青筠虽不是多亲热,却很是怜惜。张夫人原本对自家老爷为三子定的亲事并不满意,可见了林青筠后却觉得老爷眼光不错,本已做好了准备,谁知又出了这样事情。老爷为此都气病了,更是没脸去见林如海,最后只得她亲自过来。
“张伯母怎么突然上京?可是有什么事情?”青筠不是傻子,对方眼中那份羞愧几乎溢了出来,令她十分不解。可灵光一闪,想到一事,除非是张鸣与她的婚约出了问题,否则张家不至于如此。
果然,张夫人张了张嘴,终于满脸愧色的说道:“都是我们张家对不住你,原本算着你明年开春就出孝,想算算好日子把婚期定下来,只是一对八字,竟是不合。以前你父亲与我家老爷也是疏忽了,只想着结亲,单单一个口头婚约不曾走正式规矩,否则哪里知道你们八字竟相冲呢。”
明显是借口,哪怕当初真是口头婚约,张老爷没想到,张夫人岂能不去合八字?只怕是想退亲,又不像落下不好的名声,这才寻个借口罢了。
林青筠本身对这门亲事就很冷淡,因此乍听退亲,面上也没震惊伤心。
张夫人见她沉默不语,心下更是愧疚,好似他们张家合起来欺负一个孤女,不免在心里将三子骂了一通。可事到如今实在无法,只得腆着老脸说了:“我们两家的亲事怕是做不成了,这事儿我也与林大人说了,这次特意上京来见你一面,亲自赔罪。”说着起身要施礼。
林青筠连忙扶住:“张伯母这是做什么,青筠如何担得起。原本儿女亲事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张伯母一家从不曾慢待于我,如今也不过是八字不合不易做亲罢了。再者说,若非当初张伯父相救,哪里还有青筠这个人。既如伯母所说,自今日起,两家亲事便作废,再不必提起。”
她越如此,张夫人越无颜以对,没再多座只留下东西便匆匆走了。
这时白鹭等人似乎才回过味儿来,一个个气的面上通红咬牙切齿:“这、这张家怎么能这样?他们退了亲姑娘可怎么办?姑娘好好儿的一点错处也没有,却成了退过亲的,旁人听了可怎么议论?往后姑娘可怎么好呢?”
若是可能,林青筠巴不得一辈子不嫁人呢,这古代的三妻四妾,她可是敬谢不敏。
第20章 林海回京可卿病逝
林家家风严谨,自有规矩,因此虽知自家大姑娘被张家退了亲,除了白鹭等人愤愤不平,余者下人们不管心里如何向,嘴上都不曾多议论。
林青筠本就对盲婚哑嫁心存排斥,哪怕将来还有嫁人的一天,但如今亲事退了,仿佛压在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整个人轻松不已。至于张家退亲的真正原由,她倒不是没猜测,只怕还是在张鸣身上。具体如何她倒没兴趣探究,反正往后彼此也没甚相干,张家夫妻是厚道人,对她有恩,加之她毕竟不是原主,实在不必过于在意。
谁知当天下午林黛玉突然回来了,一看黛玉神色,便知今日的事情黛玉知道了。
“青筠姐姐,张家也太欺负人了!”黛玉听说张家退亲好一阵惊吓,顾不得在贾家多待,寻个托词再三要回来,贾母只得放行。
林青筠将丫鬟们打发出去,这才拉着黛玉坐下。
因急着赶回来,又为她的事烦心,黛玉出了一头汗,双颊一片嫣红,双目秋水涟漪,已初露绝世姿容。青筠探了探她的体温,将手帕子丢在水盆里浸湿,拧干了为她擦拭额头。
“姐姐别忙,我没事。”黛玉见她时刻关心着自己,越发为她难过,对张家也越发不满。“这张三公子刚刚做官一年就来退亲,只怕是嫌弃了姐姐出生,另有更好的姻缘去攀。枉我以为这人是个好的,竟是错看了他,和那些追名逐利之人真是一个样子。”顿了顿,似还觉难咽下这口气,又说:“不是我自傲自夸,那张家有什么?算来只是金陵有些清名,且名声不在他身上,是张老爷的。他不过中了二甲进士,在翰林院做笔帖式,充其量八品,虽说升迁较别人容易些,可真要出头还早着呢,他如何就敢嫌弃姐姐?早先两家婚事是父母做主,便是如今,姐姐是林家女儿,哪怕只是义女也不是人人都能配得上的,便是曾经扬州知府家还想来结亲呢,只是我们看不上罢了。”
听着黛玉气呼呼的一通话,看似在理,却不过是亲近之人偏颇之言罢了。
林青筠很清楚自己身份,虽借着林家义女的名分寻常人不敢小看,但真要说是个香饽饽,那才是说梦话呢。不过,对于黛玉如此维护,心中仍是熨帖。
“好了,事已成定局,没必要再为此伤肝动怒的,不值当。再者说,退了亲也并非没好处,知道他不乐意却勉强做亲,往后岂不是更苦。”林青筠斟了杯茶给她,缓缓劝慰。
黛玉确实渴了,一口气将茶喝了,同时细细打量她,见她脸上云淡风轻,确实不曾有丝毫伤心不忿,这才放下心来,只是想到张家行事……眉尖一蹙,仍是有些恹恹的:“我实没想到张家会如此,便是张三公子有二心,张家都没劝么?可见张家也不是爹爹说的那般好,姐姐不去张家倒是好事。”
“好了,不说那些了。急忙忙的赶回来累不累?这几日在贾家如何?”林青筠并不觉得张家夫妻不好,只是眼下黛玉情绪不好,便也没多解释。想来好笑,分明是她被退了亲,可除了她不动不恼,身边的人个个为她抱不平。
黛玉摇摇头:“都好。说来还是姐姐的功劳,自从遵着姐姐说的,每日锻炼,合理饮食作息,我身体不知好了多少。在外祖母家时,我都生病,姊妹们却轮番请医问药,还都问我吃了什么神仙药方,竟是不生病的。”
“妹妹既回来了,那便留下过节吧。”屈指算算,离中秋还有半个月。
黛玉摇摇头:“怕是不行,八月初三是外祖母寿辰,我定是要去的。原本今日外祖母便不肯放我回来,只是我一再说家中有事须得料理。”
林青筠对此倒理解,便说:“那妹妹便住几日,我将贾老太君的寿礼准备好,到时候妹妹带着一起去。”
“姐姐。”黛玉挽住她的手,刻意压低了声音:“爹爹要上京了。”
“当真?什么时候?”闻言一阵惊喜。她们两个到京城这么长时间,唯一担心的便是远在扬州的林如海,旁人不知,她两个是知情的。扬州近来十分动荡,她们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悬着心等林如海的动静。
黛玉道:“我今儿才接到爹爹的信,虽信中说的隐晦,但就在这一两个月了。虽说述职都在年底,但扬州与别处不同,爹爹也不同,许是要提前上京的。”
“那就好。”既然林如海透出信儿来,必定是*不离十了。
果然,九月底,林如海上京了。
“大姑娘,姑娘,老爷到了!”小厮传来消息。
林青筠与黛玉同时起身,携手出了花厅,迎面便看见林如海信步而来。半年不见,林如海显见得瘦了些,鬓边添了几丝银霜,幸而瞧着精神还好,面色红润,步伐有力。
“爹爹!”黛玉疾步上前扑在林如海怀里,已是泪水涟涟,哽咽不已。
林如海见着女儿不由得也红了眼眶,想着在扬州时九死一生,险些真再也见不着女儿了。一面安抚女儿情绪,一面打量,见她身量虽一如既往的纤细袅娜,却是气色极佳,毫无病态,大为放心。又抬头去看林青筠,刚想说些什么,蓦地想起张家退亲一事,不禁叹了口气。
“好了,乖玉儿快别哭了,仔细你姐姐笑话。”
“姐姐才不会笑话我。”黛玉娇嗔一句,顺势退开身,一边擦了眼泪一边细看父亲形容,不由得眼睛又是一热:“爹爹受苦了。”
“爹爹能吃什么苦,快别哭了,眼睛都肿了。”林如海再度宽慰。
林青筠这才上前见礼:“青筠见过义父。义父一路辛劳,府中房舍早收拾齐备,义父先歇歇。妹妹有什么话晚些再说不迟。”
黛玉也忙止住哭声,笑说道:“正是呢,女儿糊涂了,爹爹该洗洗尘土歇一歇才是。我与青筠姐姐早让厨房备好了爹爹爱吃的菜,等晚些时候我再去请爹爹。”
“青筠、玉儿都辛苦了。”林如海到底上了年纪,兼之在扬州劳心劳力,又一路车马颠簸确实累了,便不再多说,先去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