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卿?”徒晏见她坐在窗边发呆,而初阳坐在一边教睿哥儿念书。不得不说金莲子十分神奇,不仅祛除了毒素,且身体根基毫无损伤,反倒更加强健了些。幸而徒晏早有准备,后来一直请樊术诊脉,对外称初阳伤了元气需要静养,所以这些日子初阳一直没去上书房。
林青筠见他身后跟着樊术,便知道是要诊脉,先前日子太浅,太医们拿不准。对方不是太医,她也没拿帐幔遮掩避讳什么的,徒晏偶尔也不是太忌讳这些,这会儿只是拿帕子搭在她腕上。
樊术也没行大礼,直接往凳子上坐了,诊脉。
忽而见樊术眉头一动,原本要收回的手又放了回去,仔细又诊了一回,笑着恭喜:“恭喜王爷王妃,的确是喜脉,尚不足两个月,最多一个半月,且依着脉象来看,是双胎。”
“双胎?”徒晏大惊,继而大喜。
林青筠也着实吃惊,摸着小腹,很难想象里头竟有两个小生命,又想到险些就失去了他们,不免阵阵后怕,也越发的愤怒。
睿哥儿还小,不懂得什么是“双胎”,但之前听徒晏说过母亲要给添个小妹妹,这两天嘴里一直念叨着。初阳大些,又正式读了书,明白樊术话里的意思,盯着林青筠小腹的眼神儿分外好奇。
徒晏想到她最近的反应,有些放心不下:“王妃最近吃什么吐什么,食欲不好,可有什么不妥?”
“双胎不同于单胎,孕期要辛苦很多。王妃在怀孕之初就受了刺激,对身体自然有影响,而食欲不振在前三个月也常见。鉴于王妃身体一向康健,又顺利生产过两回,只要熬过头三个月便无碍。”
徒晏顿时放心不少。
鉴于林青筠的身体情况,徒晏不肯让她再为初阳中毒的事儿费心,只说自己会查。原本林青筠是不甘心的,但考虑到实际情况,未免再动了胎气,只能暂时不管那些,度过头三个月再说。
近来时常有人登门,皆是因着初阳之事,林青筠没透露怀孕的事儿,只以身体不适为推脱一概未见。宫中只帝后二人知道此事,自是高兴,皇后打发了纹心姑姑过来,送了好些上等补品,又仔细询问她日常饮食安歇等事。
皇帝招来徒晏,道:“如今你府上王妃有孕,还是双胎,得仔细照料,初阳中毒的事儿你就不必管了。”
徒晏一听便知有内情:“父皇,可是查到了什么?”
皇帝说道:“朕是一国之君,远的不敢说,若要在这京城里查件事,基本没有查不到的。若你家王妃出了事,谁能得利?朕手头已有眉目,你只管听信儿。另则,皇太孙的册封仪式定在八月,这事儿交给了你忠顺皇叔,等册封完,朕打算将初阳挪至宫中。”
徒晏微微皱眉,心里不舍,想到林青筠定然也是不愿意,便很迟疑:“启禀父皇,初阳今年才五岁,太小了些,怕是王妃舍不得。”
皇帝嗤笑道:“说的好似你舍得。”接着又正色道:“如今初阳身份不同,居于宫中昭示着身份地位,也便于平日里教导。你现在知道舍不得,怎么自己就那般任性?你与王妃也不必过于担忧,初阳虽小,却十分懂事,况有皇后悉心照料。往后每隔十日可使其归家一日,你王府离皇宫才多远?真想他,只管进宫,朕也没拦着你。”
皇帝虽是选了初阳作为继承者,但对于徒晏不肯接任,到底还是有些怨气。
徒晏心知肚明,便不说话了。
回到府里和林青筠一说,林青筠顿时满心不乐意,可也知道无法更改。本朝没有太子,皇太孙便是第一顺位皇储,所要学习的不仅是上书房师傅们教授的功课,另有更为重要的东西,却是只有皇帝能教授,所谓言传身教,自小开始熏陶最有利。初阳从出生起便注定要走这条路,现今再去心疼后悔都无济于事,即便是徒晏坐太子又如何?初阳身为嫡长子,仍会成为皇太孙。
一想到两个月后初阳就要离了自己,自己又怀有身孕不好入宫,唯有每十天才能见一面,不免越发不舍。
虽说宫里服侍的人会有皇后重新筛选布置,但贴身儿跟着的却要安排,有了先前之事的教训,林青筠挑起人来越发严格。除了两个奶娘是当初重重筛选出来的不必忧心,其他大小丫鬟、小太监等人全都严查了一遍,但凡有点儿不妥都剔了出来。又将初阳用惯的东西一一收拾装箱,生恐他去了宫里头住的不自在,不知不觉收拾了好几口大箱子。
徒晏看的好笑,又见她走来动去,担心她一会儿不舒服,便将她劝着坐下。
“母后那么疼初阳,初阳爱吃什么,喜欢什么,母后哪一样不清楚?用惯的几个贴身人带着就是了,其他的倒不必,省得母后见了不高兴,她可都给初阳准备好了。父皇下令将重华宫收拾了出来,里头都是母后亲自领人布置的,服侍的太监宫女也是层层筛选,必不会让旧事重演的。”
“我知道,只是想到初阳这么小就要离开我,我舍不得。”林青筠自然清楚帝后对初阳的喜爱与重视,但却无法阻止她心里头的忧惶。古人虽父母在不分家,但他们王府到底不同,兄弟们大了各有分封,到时候总会离开父母,她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初阳这么小就会离开她身边。
她将初阳叫到身边,絮絮叨叨讲着入宫之后的各样忌讳和规矩,又让他远着后宫那些人。
初阳乖乖听着,突然说道:“母亲别怕。”
林青筠一愣,心里叹息。哪怕她嘴上没说,可小孩子十分敏感,初阳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原来她心里一直在害怕。她当然怕,怎么能不怕?只差一点儿她就失去初阳了。
初阳又说:“我会好好儿做皇太孙,保护母亲和弟弟,还有小妹妹。”因着徒晏常念叨,初阳睿哥儿都以为她肚子里怀的是个妹妹。
“我也会!”睿哥儿正玩着大木船,听到初阳的话不甘示弱的喊了一句,并从毯子上爬起来跑到林青筠跟前,仰着小脸儿道:“母亲母亲,我也会保护你。”
哪怕只是孩子气的话,可停在林青筠耳朵里,一颗心都要融化了。搂着两个人直笑:“初阳睿哥儿都是好孩子。”
徒晏在一边故意泛酸:“我是没人管的了。”
林青筠笑回道:“王爷是一家之主,该护着我们娘仨才是,难道反过来要我们娘仨护着你?”
“现在咱们家可不是四口人,而是六口人了。”徒晏见百灵端着托盘进来,便将初阳睿哥儿哄走,好让林青筠吃饭。因着她胃口不好,一顿吃的又少,怕她的身体受不住,便采用了少吃多餐,上午下午各添了一顿饭,夜里加一餐,餐餐不重样,为此徒晏又招了两个厨子。
原本初阳在教睿哥儿背书,可睿哥儿只背了几句就跑了过来,看着小碟子小碗儿内颜色漂亮的吃食,眨着大眼睛故意问:“母亲,你在吃什么?”
“睿哥儿!”这颇有威严的声音不是徒晏,而是初阳。初阳见睿哥儿又犯了旧毛病,立时板起脸,口气十分严厉的指出他的不对:“母亲用饭,你怎么能打搅?不许装可怜讨食!你都三岁了,不是小孩子,要懂事!”
睿哥儿身上还有小孩子的毛病,贪嘴、贪玩,像这样十分明显又委婉的讨食常有。睿哥儿并非肚子饿,只是嘴馋,真给了他,他也未必肯吃。
睿哥儿一向喜欢初阳这个哥哥,对于初阳的话都很听从,大有种“哥哥都是对的”这样的想法,因此面对哥哥的责备,睿哥儿耷拉了脑袋,小声又委屈的说:“哥哥别生气,我会改的。”
每每见了这样的场景,林青筠都要笑一场,又十分感慨。
徒晏也道:“这便是一物降一物了。”
睿哥儿从来不怕徒晏,虽说林青筠发火时他会怕,也从不像面对初阳时乖顺。林青筠只愿他们兄弟两个一直这样友爱,大了也不要变化。
皇太孙的册封仪式择定在八月初一,这一天纯亲王向外公布了王妃喜事,令某些心思阴暗者咬碎了一口牙,特别是几个郡王府的王妃,哪怕嘴里的场面话说的再漂亮都掩饰不住其中的酸味儿。
林青筠现今有三个半月,果然熬过头三个月胎象便稳固了,胃口恢复如初,先时瘦下去的脸颊又慢慢恢复了饱满。她一改以往的低调,对于前来恭贺的诸位妯娌并未回避,反而一副兴致极佳的姿态与人闲谈。她一直疑心对自己下药的是其中的某人,试图从中察觉蛛丝马迹。
定郡王妃一贯稳得住,言语中几乎滴水不漏。
肃郡王妃差些,几回都没忍住冒出酸言酸语,林青筠只淡淡笑着没理会,反而肃郡王妃自己讪讪的,到底没多坐就走了。
甄氏也来了,照旧带着轩哥儿,哪怕脸色仍是平平,但过去那双死水般的眼睛恢复了神采。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甄氏临走时说起一事:“我听说定郡王妃身边的一个嬷嬷失踪了,那府里没声张,只悄悄在找。那嬷嬷也是,放着好好儿的日子不过,不知钻到哪里去了,总不能吃醉了酒一睡就是两月功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