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免不得老脸一红。
“我不服!”史氏坐起身来,“老爷您要替我做主,现在白明月她外孙女还不是太子妃,她就做了妻子得了二品诰命,是不是等她外孙女做了皇后,最后会让那白明月爬到了我头上来?”
“休得胡言!这事是你自作的!若非你辱骂皇室,皇家会这么来敲打你?此次你没有被论罪,还是太子爷要大婚,还有荣国公一家多年的战功面上,不然你就只是个死字!”
史氏一怔,手脚口都不住颤抖。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国公爷果然人情练达,成了,妾身也不是那等无知妇人,如今您家中出了一位当太子妃的外孙女,能帮着贾府门楣大显,您自然要偏着那头!”
“我的太太呀,”贾代善摇头:“如今木已成舟,老夫还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不过是一个二品诰命的封赠,于你并无妨碍。”
“没有妨碍?”史氏哭得很凄惨:“妾身御封一品诰命夫人,如今皇家一张圣旨,贾府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正二品诰命,你还有个平妻,这勋贵之家,哪个有平妻的,你让外面人怎么瞧我,我回娘家还要不要脸面?”
“好了,以后再有加封,我上折子推了去。你也别闹了,惹得老夫心烦。”
说完,贾代善就走了。
而史氏立刻将眼泪抹了,但是心里头更恨冯家了。
十二月初一,冯玉儿由冯家夫妇及东宫随员陪和,登上官船往京城开拔而去,随行还有太子妃的妆奁,而送嫁人等中,贾政还是特别得徒元徽钦点,以太子妃舅舅身份陪和进京。
一路舟车劳顿不提,十二月初五,冯玉儿等抵达京城,住进了徒元徽专为冯家夫妇准备的宅院,以用作冯玉儿出阁之间的暂居之地。
定居京城的贾如意得了信,自是急匆匆带着孩子们赶过来,要给冯玉儿送嫁。
贾敦瞧见妹妹自也是高兴,看了冯阿奴,说道:“大姐姐这样也好,刚送走一位,便又来了一位,你以后只管享福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自然也提到了贾敦的娘白氏夫人受封赠之事。
贾敦一时感念不已:“都是太子爷体恤冯家,连婉瑜儿的外祖母都惦记到了。”
“我和你们说啊,前几日老爷带着全家回了京,我们两口子到荣国府去拜见,您瞧怎么着?”贾如意想想当时情景就想笑,“老爷一见到咱们,完全一副经了霜打的模样,等后来我说要去瞧太太,却被老爷一把拦了,说不许去见,这在以往可不常有。”
“怎么说?”冯玉儿极有兴致地问。
“这贾府从来是夫人当家,咱们回娘家不去见太太,那老女人可不得一蹦三尺高,这一回倒是老爷阻着不让去,”贾如意凑近了冯家母女道:“后来赦二奶奶悄悄和我说,太太这是被老爷给禁足了,太太的奴才也都被收拾了。”
贾敦不语。
贾如意说道:“我瞧着这样最好,大姐姐你这么个结局,若是没有婉瑜儿,你少不得就是个死字。”
贾敦叹了口气:“以后我和他家不再有任何干系。”
贾如意很同意说道:“正该如此。”
“还有一事,二姐姐也有消息了。”
贾敦不由问道:“吉祥?”
贾如意有些伤怀,说道:“二姐姐人竟然没了三年,我们现在都才收到消息。”
“怎么回事?”
贾如意说道:“我派人偷偷过去打听了,二姐姐竟然是被姑爷打得起不来床,然后二姐姐毒死了一家子,只剩下一个女儿小英,我在想将人送过来养着,那孩子在边城过得很不好,一直被虐待!”
“这也是那位害的,明明二姐夫虽然是个二品总兵,但打死过前头的太太,她还是让二姐姐嫁过去……”
贾敦也沉默了,吉祥嫁人的时候,她就不和贾家走动了,因为她被训斥了,在婆家也过得艰难,没想到,吉祥的日子比她还难过。
“小英过来,我也过来看看。”
贾如意点点头。
那孩子确实是个可怜的,嫡出的大姑娘,到了朱家族里,一直被人漠视,谁都能欺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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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初九,冯玉儿的妆奁便被送进了东宫,其实这里头除了皇家所赐的仪币,也就是冯玉儿的嫁妆,一半冯家自己和林家和周家还有同在官场中的送的添妆,一半是徒元徽自掏腰包,让何姑姑帮着置办的。
冯继忠夫妇曾坚决拒绝,倒是何姑姑说得有道理,“知道您二位心疼自个儿闺女,怕孩子嫁过去后落了夫婿一个把柄,说是连嫁妆都是夫家给备的,可冯大人两袖清风,难不成要逼着您二位卖房子卖地,你们可还有个孩子要养的。”
自知财力有限,其实冯继忠真打算好了,要卖掉老家几亩地,倒是给白德恒拦了,只说皇家婚事不可与庶民相提并论,若太过拘泥小节,反惹了太子爷不悦。
因此,冯家最后虽算是尽了全力,可妆奁中有一半还是女婿给办的,少不得心中冯继忠夫妻觉得有些亏欠女儿。
这嫁妆也异常好看,至少完全超过了几位皇子妃加入皇家的嫁妆。
嫁妆送进了东宫,大婚之日随即便到。
当日天刚蒙蒙亮,步军统领便率人开始清理了自宫门到冯玉儿家的道路,又在两旁遮起了帏幔。
而此时的乾阳殿上,徒元徽着大婚礼服向弘圣帝行三跪九叩之礼,又去生母孝敦皇后的生前居所拜谒,算是禀报过了。
而宫外头,銮仪卫抬了红缎围的八抬彩轿,由内务府总管徒元升率领属官二十人、护军参领程方率领护军四十人,前往冯家暂住的宅院迎娶新人。
而何姑姑率内务府内管领妻等八名担任随侍女官,分别在冯玉儿家与东宫敬候。
天色渐暗之时,吉时降临,銮仪卫的彩轿被抬进了冯宅正堂。
不一时,冯玉儿着太子妃大妆缓缓步出,由何姑姑和杏月、云秋服侍上了红轿,轿帘一下,八名銮仪卫太监听令抬起,由十六盏灯笼、二十把火炬为前导,随侍女官分行两旁,鱼贯而出。
府外这时仪仗已然陈列,见彩轿既出,徒元升和程方分别率属官与护军上了马,前呼后拥地,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东宫而去。
而此时东宫之外早已有东宫总管小德子携众人等候,不一时,所有护卫人等下马,仪仗撤出,众人步行随彩轿入东宫。
直至来到太子寝殿外,何姑姑扶了头上蒙着红盖头的冯玉儿下得轿来,并引她入了寝殿,而徒元徽随后也被引进寝殿。
拉下来便是合卺仪式,何姑姑请徒元徽揭下太子妃盖头,上合卺酒请两位新人饮下,待太子夫妇在众人吉祥话中饮完交杯酒,这便算是礼成,随后何姑姑带着女官们都退了下去。
这只是娶妻进门,第二日第三日还有祭祖册太子妃等一切礼仪。
第85章 0085
此时东宫之内已没了往日冷清肃穆,各处张灯结彩,设宴摆酒,便是坐在寝殿,也能将外头的喧哗热闹听得清清楚楚。
端坐在喜床上的两人,虽早是老相好,只如今换了新人身份,都还有那么一点矜持羞怯。
不一时,小德子并何姑姑带着东宫上下人等进来,齐刷刷跪了一地,自是祝贺太子爷和太子妃鸾凤合鸣,新婚之喜。
徒元徽笑着谢过,自少不了赏了喜钱,又嘱咐他们照应好外头,便挥挥手示意众人下去。
何姑姑上前福了福身道:“太子爷,稍候该您到外头支应,来了不少亲眷,少不得要向您跪安贺喜。”
“孤一会便来!”徒元徽随口回道,又示意杏月带着服侍的宫女们也都下去。
待寝宫里只剩下他二人了,徒元徽转脸打量着妆容厚重,端的一张血红小口的冯玉儿,感叹道:“若是头一回见时,你就这么一副鬼样子,孤绝对不娶你!”
冯玉儿原还等着徒元徽说几句甜言蜜语,没想到竟得来这么一句,也不管沉在身上的凤冠霞帔,起身挪到镜台前。
“啊!”冯玉儿惊呼一声,倒是逗得徒元徽乐歪在了床上。
她自是知道今日的新娘妆扮有些夸张,却不成想一路又折腾,出家门前为了吉利,她哭了一场,进到东宫又偷着抹了一把泪,虽然没花妆太多,但是绝对没有清晰自然的冯玉儿好看。
徒元徽此刻笑不可抑,道:“幸亏我有见识,对太子妃的长相没抱多大希望,否则还不得给你吓死!”
冯玉儿气得从镜里白了他一眼,“你就当笑话瞧吧,还不是宫里那些嬷嬷,竟当香粉不要钱似地往我脸上刷,”说着冲殿外喊道:“杏月,端些水进来!”
等在徒元徽懒懒的注视下,冯玉儿一张素脸终于现出原形,徒元徽还没表示什么,冯玉儿反倒惊艳了句,“刚才那是妖精,这回又成仙女了。”
正帮她卸头上钗环的杏月猛地身子一抖,控制不住笑了出来。
待到外头披挂皆除,只着了中衣的冯玉儿顿觉一身轻松。
“仙女,还不过来侍候爷!”打发了杏月出去,仍旧一身喜服的徒元徽半躺在床上,很不正经地招呼道。